《晴川》雨天rainy

59、056暴动

　　酒席吃到到快结束时，一干众人都已经放下筷子。只有明辉一个人还在筷耕不缀。荧惑看着他，明辉正happy地一个一个地咬小番茄，汁水四溅，好容易注意到荧惑的目光。荧惑朝他一笑，牙阴森森地，“老一套。”
　　哦no，明辉目光呆滞地看着荧惑：为什么跟着大哥，从来就从不能一顿饭吃到有始有终……他讪讪地招呼女士们出去，刚出门，荧惑就跟斯特林掀翻了桌子，然后扭打成一团。以前哥仨穷的时候，常常玩这一手吃霸王餐，现在是防着达龙那只老狐狸——首相大人，我本来是想看在女王的面子上，把这顿饭吃完的，可是明辉中尉挑衅我，故意一颗一颗地在啃番茄，实在是气煞人也。
　　他们哥仨打地兴起，门外女士们听得里面传来各种声响，这个抱怨“丫地老头子又教你什么绝招了”那个叫嚣“看看我苦练了三个月的般若掌”、“不要跑”、“放马过来”等等诸如此类愚蠢的话。突然，有重物从天而降，砸中走廊的露天玻璃窗。军培二楼的窗户装的是钢化玻璃，但一砸之下居然裂出了蜘蛛网的裂痕，网状的裂缝片片分裂，霎时间化作晶亮射落……
　　“危险——”李玉涵和璀璨赶紧把雪尔薇亚又拉进包间。外面一片喧哗，似乎有上百人在吵闹。
　　“民变。”明辉看着窗户外面黑压压的暴民说，荧惑的近卫军被攻个措手不及，更有不少火把被扔了出来。
　　“是冲着女王来的。”荧惑道，“我去处理，你们赶快从这里出去。”
　　突然，灯光里一暗，电闸被人拉了。斯特林忙伸手去拉李玉涵，说：“快走。”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快速跑到安全出口。“怎么你拉的是她！”明辉在后面大叫，“雪尔薇亚呢？”斯特林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拉的是一头雾水的璀璨，慌忙放下她的手。
　　“我以为你拉着了。”
　　“我也以为是你拉着呢。”
　　一看竟然只有明辉、斯特林、璀璨三个人跑出来，谁也没有把雪尔薇亚带出来。
　　“她和涵涵在一起。”璀璨说：“放心，涵涵不会让她死的。涵涵不会让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死的。”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李玉涵和雪尔薇亚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虽然电闸被拉，但饭店里并不是一团漆黑，少数备用壁灯还亮着。只是冲刺到一半的时候，暴动的民众从侧厅的窗子里翻进来。当时李玉涵脱下身上的风衣，罩在雪尔薇亚的头上，然后带着她拐个弯，拉起了地上的一个暗环，打开紧急避难所的门。她带着雪尔薇亚跳了进去，把门关好。
　　举着火把和砖头的暴民从她们头顶上方走过去，并未发现她们。
　　“这里是以前第二帝国的隧道，有一些改用了地铁通道，还有一些就改做了紧急避难所。”李玉涵在跳下来的时候就点亮了手指上的冥灯，那抹小小的火焰帮她找到电源开关。灯一打开，可以看清这是个车厢大小的房间。她们身后有道门，不过是锁着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避难所？”突然和李玉涵单独相处，璀璨有点紧张。“我看过帝都内所有的防卫图，地图上面标着有这个。这个避难所还算设备齐全，只是未跟主干道连接起来。”
　　“你懂地真多……”雪尔薇亚喃喃道。
　　“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李玉涵说，“只是知道知道的事。”
　　“那些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李玉涵回答：“看上去是暴民，但也难讲。不过他们的目标是你。”
　　雪露沉默了一会，道：“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吗？”她从未遇到这样危险的事，就算，当初父亲死的时候，至少明辉还在她身边。
　　“可以。”李玉涵说着，把手伸了过来。她的手微微泛着凉，但是此时此刻，却能安定雪尔薇亚的心。

　　“必须要立刻找到她们。”斯特林说。
　　璀璨摆手，“不用焦急，雪尔薇亚和涵涵在一起，涵涵会照顾她的。”
　　“不，”斯特林说：“军培的备用供电不会超过四个小时。”
　　“那怎么了？”璀璨问，“会缺氧？”
　　“……”斯特林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她……她不是怕黑吗？”
　　璀璨愣了一下，有那么一两秒，微笑从她的脸上完全褪去，冰冷异常。但很快她又挂上另一副笑容，“那不是正好，至多四个小时我们就找到她们了。”她说着，转身走去，却在下一秒拔剑出鞘，搁在了斯特林的脖子上，“要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璀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是笑的，但她是认真的，无比地认真。
　　于是，斯特林也就十分认真地点了头——开玩笑，好容易抓到一个把柄，怎么可能随便泄露出去，不把这个梗玩成骨灰梗怎么对地起自己的胃……大约好几年后，有一次斯特林跟李玉涵说起这件事，李玉涵说：“你也太好欺负了吧，要是明辉或者荧惑，哪一个会受这种威胁。哪怕是雪尔薇亚也不会。你这也太好商量了。”
　　“哦，”斯特林故作思考状，“那我现在就站在阳台上喊一嗓子。”
　　“还是该杀人灭口。”
　　“喂——”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雪尔薇亚说道。
　　“哦。”
　　“这里是中央城区，怎么会有暴民越过守卫……还有一星期就要进行加冕礼了。”
　　雪尔薇亚虽然即位成为女王，但她的加冕礼却迟了几天。没有圣堂教会教皇的亲临，她的女王地位在叶克巴那达大陆上是不被承认的。
　　“连军三局的警卫都拦不住他们，这种进攻确实不是没有组织的行为。”李玉涵说。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这样你倒可以放心了，你面对的是一个只会耍狠的而没有耐心的家伙。政治家都得披上皇帝的新衣，哪怕权利是在裸奔，外面也得罩上新衣。他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可见短视。”
　　“还有一个星期就加冕礼了，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害怕……”雪尔薇亚说。
　　“你身为帝国的公主，既然享受了公主的权力，就必须履行公主的义务。”
　　“……我不想死。”
　　李玉涵看了她一眼，“那你就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人都是向生不向死的。”
　　“……”
　　“我怕死。”李玉涵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自己死去。我曾有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于是我告诫我自己，一定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悲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从龙渊国逃跑，出卖灵魂，就算再艰难再痛苦也要坚持活下去，就算灵魂残缺、人格缺陷也要坚持活着。无论怎样悲惨，也要活下去。
　　她停了停，继续说道：“大家都说我和璀璨是被神所眷顾的孩子，但是，我们都是付出了相对的代价，才能活着，才能活成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璀璨就是这样才成为仙乐，我是因为这样才成为魔音。自己不想死，才能死不了。”
　　就算璀璨活不过三十岁，自己是个人格残缺的精神病人，也要活下去。
　　“就算那样，”李玉涵说：“也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死人是没有未来的。无论怎样，都不要让自己死。”她又看了雪尔薇亚一眼，“那些人想让你死，就偏不让他们如愿。”
　　雪尔薇亚静静听着李玉涵的话，虽然她的手略微有些冰凉，但这并不妨碍她带来的安心感。
　　李玉涵从口袋里掏出一面盒盖镜子，打开照亮了雪尔薇亚青春的面容，“哭也是一辈子，笑也是一辈子，所以要笑着过一辈子。”
　　雪尔薇亚看着李玉涵的脸，慢慢笑了。
　　外面的嘈杂声响慢慢退却，雪尔薇亚看着李玉涵说道：“我有些喜欢你了。”
　　“谢谢，”李玉涵回答，“可我性取向是正常的。”
　　“嗤~”雪尔薇亚笑出声来，又道：“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你知道吗。我觉得斯特林将军应该喜欢你，而不是欧忒耳佩。”
　　“为什么？”李玉涵反问。
　　“因为，因为你很好啊，”雪尔薇亚被这反问搞得有些慌乱，但迅速组织好词汇，“你看吧，他要是娶你，就有了强大的政治资本；然后你又这么能干，肯定能帮到他。而欧忒耳佩却是敌人的女儿，娶她等于身败名裂。”
　　这番话，三个月前的雪尔薇亚未必说地出来，所以三个月前她还跟欧忒耳佩交情甚好，就算现在她也对欧忒耳佩不失好感，但不会再像当初那般赞同这段恋情。当雪尔薇亚即位成为第三帝国的女王，她考虑问题的立场便不一样了。
　　“……”李玉涵沉默了一会，这样回答：“这世界上的事，是由两种因素决定的。一种是利益，这个很好理解。娶敌人的女儿，这对政治家来说是最大的政治污点，这谁都想得明白。可是天下事，并不是只由利益决定的，并不是觉得这个对我有益我就做，对我无益我就不做。决定这一切的，还有人心的好恶。虽然我一直鄙视以自己的好恶来决断的选择，觉得很不理智。但这世上有近乎一半的事是没有道理，没有理由的。人心的好恶，在讨厌对方的时候，哪怕对方拿一杯水，也是讨厌的，不需要道理，也不需要理由，就是这样决定的。”
　　“……我听不太懂。”雪尔薇亚满头雾水地说道。
　　“就好像，你不喜欢吃胡萝卜，”中午饭的时候，李玉涵看雪尔薇亚把胡萝卜挑出来不吃，所以这样说：“从利益的角度讲，摄入一定量的胡萝卜可以帮助你养颜，但是你却选择了放弃，因为你不喜欢。就这么简单。”
　　“……”
　　“当你觉得你应该喜欢谁的时候，其实你并不喜欢他。”
　　雪尔薇亚听着李玉涵这一番讲解，觉得既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到底开始我想跟她说什么来着……
　　“那你是觉得，斯特林将军喜欢欧忒耳佩，没有问题。”雪尔薇亚终于又抓住了重点。
　　“那是他的事。”李玉涵回答。
　　雪尔薇亚突然有种嗅到了八卦的感觉，追问道：“是他的事，可你是怎么想的呢？分析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