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157、152旁观者清

　　“嚓……”
　　斯特林将刀插入潘达西斯胸口的时候，正看见李玉涵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水晶棺材上的绿色藤蔓向她扑过来。
　　“涵涵！”
　　斯特林心中慌乱，还没死绝的潘达西斯用尽最后一口气将佩刀朝斯特林背后扔去。他听到背后风声一闪，刀插入左腿，令他踉跄倒地。
　　李玉涵跌坐在地上，有些发愣地看着绿色火焰从头顶淋下。
　　就在那个瞬间，一道白光从她眼前闪过。
　　小淑女撑开她那把白色的伞，挡在李玉涵面前。绿色的光流在李玉涵面前以一种奇怪的孤形被阻止了。
　　“不，”李玉涵惊叫起来，“没有你我也没事的！”
　　可是小淑女只是回头微微地一笑，她惨淡的笑容和那些绿色的荧光一起慢慢蒸发在空气中。
　　“再见，妈妈。”她说。
　　斯特林已经制服了潘达西斯，又不顾危险地扑向棺材里的灰色魔女。那是一个有着枯萎身形的女人，她睁着眼睛，却毫无生命活动的迹象。她看上去就像个傀儡，躺在铺满碧落花瓣的棺材里。
　　“这是怎么回事？”斯特林惊讶问道，他赶到李玉涵身边，把一直坐在地上的李玉涵扶起来。
　　“那是黑魔法，”李玉涵脸色苍白地说道：“她早在好几年前就被人抓住了，那些人一直在运用她的魔法。”
　　斯特林没有说话，他注意到李玉涵身下有血渗出来，而李玉涵也几乎站立不稳，又一次倒了下去。

　　她流产了。
　　大概是对太过自信的惩罚吧，李玉涵始终没把自己当女人看，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可能会怀孕。哪怕小淑女已经站在她面前，哪怕身体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但没有意识到之前，始终不会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璀璨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斯特林瘸着一条腿正在病房门口徘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着璀璨的到来。
　　“她很沮丧。”斯特林介绍道。璀璨推开他，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涵涵跟她商量过要小产来逃避怀孕，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装的。
　　她看到李玉涵脸色的那瞬间，便了然了。
　　“怎么回事？”璀璨问。“你真的流产了？”
　　李玉涵点头，她现在的脸白的地吓人。她说：“我见到她了，又可爱又漂亮的小女孩，然后她在我面前消失了……”
　　“我以为，”璀璨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子。”
　　“我是不喜欢，”李玉涵把手埋在头发里，“可是如果已经既成事实，那我就得对他们负责……”
　　她哭了。
　　“……”璀璨说不出话来，她握住了李玉涵的手。
　　那一瞬间璀璨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是该感谢老天主动切断了斯特林和李玉涵最后的联系，还是该替自己失去的侄女痛苦。
　　她在那一刻，突然窥见了人生的分叉口。

　　斯特林破解了灰色魔女的秘密，他成功解救出了凯萨琳夫人。但因为妻子流产的事，他无暇关心这案子的后续发展。斯特林把自己找到的材料递交给荧惑。
　　潘西达斯是沙特人，这么计划的一部分是出自沙特那个好动脑子的亚尔斯蓝之手。这也是他惯用的招数。
　　计划中的另外一部分是一群神秘的人，他们都在激战中被击毙。但这些人似乎是无身份的，至少绀碧馆无法追溯到他们五年前的身份。
　　白蔷薇家族的大公子威尔参与了这起绑架案。没有他作为警卫内应，凯萨琳夫人不可能那么快被绑架。整件事情都充分利用了赛伦家族的资源和帝国行政特点，以及人心。
　　斯特林把这些材料当面交给了荧惑，荧惑去找了赛伦老爵士。
　　威尔在家中当场被制服。据说之前赛伦老爵士跟他谈了一席话，但威尔态度嚣张不但承认了所有罪行，还打算杀死赛伦老爵士。
　　他被白蔷薇家族特制的火焰阵当场烧死。
　　斯特林在医院听到荧惑带来的这个消息，什么也没说。
　　但是很快，御前会议最终评定结果出来了，斯特林将军在这次危机表现出色，被任命为帝国首相，接替奥伦老爵士的位置。他将于下个月的金曜星日任职。

　　新首相的任职命令确定下来的时候，林冰心里盘算自己要不要去一趟李公馆。这许多年来，他脑袋里装着的酒精确实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清醒的时候进行思考。林冰知道自己能升到都市长一职是因为跟席尔梅斯的关系，当年他是被派到达龙身边最隐蔽的棋子。但他跟女王新政权团体没有任何交集。林冰当然知道政治资本也是要积累的的，不过他跟荧惑绝无可能结交，如果可以他更希望用一把刀子捅进荧惑心窝。而明辉、斯特林都是荧惑的拜把子兄弟，他也不可能跟他们建交。所以林冰很清楚，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到席尔梅斯去世为止，他不可能再升了。
　　不过现在斯特林任首相，这个微妙的结果，倒让他生出来一个多年来不曾有的想法：要不要拜访一下李公馆。很快。林冰又想起斯特林的妻子李公爵对他很有偏见，而当他想到这点时，酒已经喝到第五瓶了……
　　林冰也不是在家里喝的酒，那是一个港口的酒馆，来往的都是下等水手小贩。他也奇怪，就是喜欢这种地方，其实以他的身份，明明可以在自己家里喝高档酒，不过林冰喜欢跟那些失败的男人一起饮下自己的失败。
　　他恨荧惑。
　　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林冰跌跌撞撞十分难看地从酒馆出来。这时候他跟帝都角落里随便一个无能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他顺着街道走了两步，听见有狗叫的声音，这条路他非常熟悉，但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有人跟在他后面，当第一下拳击过来的时候，林冰闪了过去，但他们不是一个人。林冰后脑勺中了一下，等他再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护城河边。他心里无声地嘲笑，能不能有点创意啊，又是醉酒失足溺死……
　　就在他要被扔下河的时候，林冰瞥见地上的一个影子，然后他听到呜咽的笛声。
　　“呜—哦—呜哦——呜……”
　　后来发生的事，林冰就不大清楚了。
　　他是在警察局醒来的，巡夜的警卫队把他从河边救起。要杀他的那些人虽然也被关押，但林冰还是决定自己去解决问题。他在警察局简单梳洗了一下后，又在商店里买了全套的衣服换上。这要比他回那个邋遢乱成一团的家中找套体面衣服快多了。
　　林冰登门拜访的时候，斯特林夫妇都在家。经过昨晚的事，他才有点懊悔自己没有早点跟斯特林打好交道，敌人的朋友未必是敌人。
　　男仆传报了之后，他被请进了客厅。斯特林对他的态度还算好，虽然两人几年间并没有说过什么，但见个面闲聊还是可以的。
　　“这次凯萨琳夫人的绑架案跟达龙首相无关？”
　　“……”斯特林没有说话。
　　“释放达龙首相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掩饰某些事。”林冰说：“他留下来很多资产，主要的资产是人。有一部分资金在养这些人，而我不得不说您跟您的夫人在外省收账的时候手段狠了点，因此许多人不满意……当然，放账的那个人也可能会怨恨您。”
　　斯特林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这思路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林冰说：“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如果不当政客，完全可以去做个小说家——三流的那种。”
　　斯特林道：“你的小说会怎么写？”
　　“如果是我写的剧本，”林冰说：“我会把这桩离奇的绑架案写在前面，然后让我想保的政客先介入，让他把事情故意搞的一团糟——直到换人。然后就坐等被换上来的那个人彻底搞砸这件事，人质死亡，身败名裂，最后政治生涯终结。不过这样结尾的话，小说未免太无趣太黑暗了，我决定还是给那个被陷害的人加几个外挂，这样他就能反转局面……可是，也不能让他嬴地太过分了，邪恶不会被完全消灭，正义也没完全胜利，牺牲掉几个人，还得继续斗下去。”
　　斯特林面无表情，“这小说很不错。”
　　林冰又笑了，“我也觉得不错，不过生活往往更具戏剧性。”
　　“哦。”斯特林指着他的脸问：“您的脸怎么了。”
　　“这个，”林冰说：“昨天晚上被打的，哦李公爵，昨天晚上要谢谢您呢，不然我恐怕得沉尸湖底。”他抬头对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李玉涵说。
　　斯特林起身给夫人倒了一杯热水，低声问她，“你怎么下来了。”
　　李玉涵一声不吭，她接过斯特林递给自己的杯子。林冰这次来地真不是时候，因为流产的关系，李玉涵现在的情绪比过去更不和缓。她还跟当年在无月之城一样，视林冰如无物，就当没他这个人。
　　斯特林几次给老婆使眼色，奈何李玉涵不为所动。
　　林冰倒是看这夫妻关系有趣，自己主动开口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感谢李公爵的救命之恩。”
　　话音刚落，斯特林扬眉，李玉涵的目光在他身上瞟了一下，又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