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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

  •   西元614年,景宁四年,尧景帝魔怔,自此君王不早朝。一切政务交由左右宰相。
      西元616年,景宁六年四月,亓杜仲进宫面圣,二人密谈三个时辰。
      五月,景帝照常上朝,以雷霆手段整治朝廷数部门。

      ——《尧史》

      当他睁开眼时,眼前一片光陆怪离。他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活动却发现自己没有身形。渐渐地,他开始绝望。直到,一道锋利的剑光劈开了这个天地。于是,他自由了。

      他飘到空中。

      “亓苍术。”一个无机质的声音传来。

      “谁?”

      “可否愿意回去?”

      “回哪去?”

      “事情的伊始,最初。”

      他沉思片刻,“不。”

      “当真?你难道不愿再见你爷爷一面?不愿改变他悲惨的结局?”

      “不。”

      “这由不得你。”

      一阵亮光闪过,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眼前景色早已变换。

      “及已,及已,你怎么睡着了?吩咐你的草药可否记牢?”一个养着白胡须的老头拍拍他脑袋。他看着眼前之人,不觉泪流满面。那是他的爷爷,曾经疼他、护他、教导他的老爷子。但是,他却在混乱的战争中为保护他被乱箭穿心。如今在看见好生活着的他,一下子情绪失控。

      “及已,怎么哭了?乖,不要哭,不想背这些草药名咱就不背了。”说着用双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乖,爷爷,等会带你去买你最爱吃的糖葫芦和桂花酥。但是不能多吃,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小时候,他偏偏嗜好那些甜腻的糕点,可爷爷就是不愿给他多买。每次他一哭,用糕点一哄就好了。

      有多少年了,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话。他难过得把自己蜷缩起来。真高兴。

      老头见他这般,不觉急了。“及已,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抽噎了一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有,但我可不可以多吃一块桂花酥?”

      “你这小鬼头。”老头哭笑不得,“得,敢情你刚才在演戏。以后想要吃就直接说,我给你买就是,不要再哭鼻子了。”“好。”他乖巧的回答,“爷爷,我今年几岁了?”

      老头奇怪地端详了他一会,“没啥毛病啊,怎么连你岁数都忘了?”

      “……”他一阵沉默。

      经过他的一阵旁敲侧击,总算知道他的年岁,七岁。记忆中,七岁的他便开始随爷爷去山上采草药,背诵草药的特性。后来长到志学,他才被父亲接到亓府,从那里踏入政坛。

      夜幕降临,月亮爬上山头。

      爷爷早早睡下,他辗转难眠,从爷爷身旁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后院的小池塘,看塘中的鱼儿游弋。清风徐来,平复内心的烦躁。

      重回到七岁这事,他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明明已经那么努力活到生命终结,却被告诉他还要重新来过,一切的过往全被推翻。谁稀罕这种第二次生命,谁稀罕!难道重新来过就能改变过去么?难道这样就能避免死亡么?未免太可笑了吧!

      不过,这具稚嫩苍白还是会活不过三十岁的吧!一个身体拥有两个不同的思想,注定是早夭。想到另一个人格,他忍不住战栗,那是一个绝对的疯子。残忍,冷酷,变态,但唯独只有他不会背叛。

      亓苍术的眼中一片猩红,他绝对忘不了,背叛的痛苦。前世的他识人不淑、交友不慎,竟害死三万边疆战士。无法入眠,每每闭上眼,眼前就是那三万士兵血溅沙场,哭着喊着向他索命。还有……那些贪婪、苟且偷生的贼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翌日。

      晨光微曦,小巷清幽。一对祖孙背着药篓穿过大街上吆喝的小商贩,向城外的龙骨山走去。亓苍术左瞧瞧右瞧瞧,怀念以前的风光。从来不知道,泽漆的早晨可以这么美好。没有明枪暗箭,没有提心吊胆。

      倏的,一个小球轱辘轱辘滚到他的脚下,他愣了一会,蹲身拾起。刚抬起头,便看见那人跑到跟前,笑着说:“抱歉,这是我的球。”那人一对含情桃花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唇红齿白,骨子透着贵气。他心下一跳,这是……

      亓苍术少年时喜欢过一个少女,模样与眼前少年别无二致,也是这般精致。思及少年时那不堪回首的告白,他忍不住骂自己蠢。那人早就告诉自己他是男的,可他就是不以为然,认为他是害羞。于泽漆花灯节那日在城楼上,向他告白。然后……

      灯火明亮,烟花绽放。这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到江边放上一盏花灯,祈求美满姻缘。倘若有足够胆量和信心,可以去城楼上向喜欢的人表白。自然不乏年轻气盛的青年,满怀一腔爱意,向心爱之人表白。亓苍术也是其中之一。

      “诶,城楼上有人表白。”

      “什么,快去看看。”

      ……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亓苍术,脑子一热便拉着“少女”爬上了城楼,说得热情澎湃。最后,“少女”秀眉一挑,潇洒的转身离开。当时,亓苍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那是他的初恋,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赋予他。他想,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

      而另一个人格说,连男女都分不清,亏你还是学医。

      只是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哪还会有学医时的聪明劲。

      曾有一段时间很怨恨那个“少女”,因为“她”就这样糟蹋了一个少年的初恋。后来,他渐渐明白,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再怎么做,也是徒劳的。不是付出了就必须得到回报,没有谁这么规定。

      “可以把我的球还给我么?”少年如是说。

      亓苍术赶紧把球还给他,拉着爷爷的手快步离开。少年一头雾水的站着,难道我很恐怖么?

      龙骨山,是一座京邑南边的大山。京邑南有黄河天堑,南有巍巍龙骨山,西有陇山阻断,北为茫茫荒漠和千沟万壑的高原,是极佳的军事地理形势,进可攻,退可守,称之为“金城千里”、“四塞以为固”。龙骨山山顶常年积雪,山麓却四季分明,生长奇花异草。祖孙两人此行便是去山麓采集药草。

      天地造化而生草木,刚柔相交而生根蔓,柔刚相交则成枝干。叶片、花萼属阳;花朵、果实属阴。正如草中有木,木中有草。得到灵气的孕育,成为良草;受到戾气的侵袭则成为毒草。故有五形焉(金、木、水、火、土),五气焉(香、臭、臊、腥、膻),五色焉(青、赤、黄、白、黑),五味焉(酸、苦、甘、辛、咸),五性焉(寒、热、温、凉、平),五用焉(升、降、浮、沉、中)。

      “爷爷,近日我们来山上采什么草药?”前世他今日蜗居在草堂,并未随爷爷出来,因而不知。
      “现在是仲夏,我们主要采摘地锦、肉豆蔻、白茅这个季节生长的草药。还有,不能一次性采光,只取自己所需。”亓爷说着,用小锄头小心的采摘白茅,“你仔细看看这株白茅。

      白茅短小,三四月开白花成穗状,结细小果实。它的根很长,白软如筋而有节。等会洗净尝尝,告诉我什么味道。这东西用途很大,可以用来苫盖东西、作祭祀时的蒲包和常见用药。它的根晒干后,夜晚看有光,腐烂后为萤火。我们主要采摘根,但是茅针(刚长出的苗)、茅花和屋上败茅也是有药用价值。”

      “嗯,我知道了。”亓苍术点点头。

      “药草的根、茎、叶、花、果实、种子的用途都不一样,所以我们用药、开方子时一定要准确。有时,丝毫偏差,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接着又就地取材,给亓苍术讲解了地锦,并嘱咐他特备注意络石藤。络石藤注有地锦之称,与此物同名异物。早已熟记于心的亓苍术不过是再复习一遍。

      就这样,两人一直到日薄西山才回去。在路过龙骨山下溪涧的时,亓苍术顺手采走了夏枯草。他清楚地记得不久后爷爷回来时救了一个男孩,正是用了此草药。不过这药……亓苍术眸子暗沉。

      亓府。

      亓夫人白芷推开书房的门,为相公端上一杯温热的参茶。“相公,喝杯参茶补补身子。”在书房晕黄的烛光下,亓杜仲愁眉紧锁。他接过参茶,又放下,叹息,“东南部落来侵犯,西北战事吃紧。今年收成不见好,上缴的税收又得减半。国库空虚,怎经得起战争的耗费?”“这……前些日子奴家经过城门口,不少难民投奔京都。”“相较于其余地方,这儿还是比较和平的。好些时候没有见及已了,找个时间接来住段时间,免得你天天念叨。”亓杜仲轻啜一口参茶,继续批改公文。

      白芷为自家相公的体贴很是感动,立即着手安排。临走时,她嘱咐道:“今日去紫菀那吧,她这般也是不好受。”亓杜仲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难受?”“但她……”“莫担心,去歇下吧。我批阅完便休息。”

      紫菀是景帝赐予他的妾侍,明着是赏赐,暗着是派探子摸清他的底细。亓杜仲苦笑,景帝还是太多疑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举真令人心寒。看着窗外变换莫测的云,呢喃:“要变天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尧朝的天下又要经历一番战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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