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末一

9、各分飞（三）

　　常宗义自那客栈出来，一路走走停停，犹犹豫豫，回头无数，只差把脑袋反着安在脖子上。可那小祖宗说走就走，干脆决绝，竟真的没有跟来。
　　待出了城门，他想一想，还是有些不安。叶天抒虽人小鬼大，说话也甚不客气，却救过他两回狗命，好歹该留些银子给人家，作为答谢——可哪里还觅得到他的踪影？
　　常宗义在城门附近转悠半日，终无计可施，只好匆匆往太平城而去。

　　循着路人指点，沿青河而行，因着轻功助力，转瞬间二十里过去，太平城已然不远。常宗义见日头已毒，便寻了棵大树爬上去坐着，自怀中取出两个馒头来吃。才吃掉一个，只听远远飘来人声：“……三两金子岂是那么好得的。”
　　常宗义耳中抓住“金子”二字，不由直起身子，屏息凝听。
　　一汉子边走边说：“若不是家中婆娘等米下锅，也不至于讨这份苦差事。那围剿邪魔歪道的事，怎么也得是个堂主，帮主，门主，养一群弟子打手，联手上阵，这才做得。我们单枪匹马，不过送死罢了。”
　　又一人道：“二哥此言差矣。你我虽武功差些，却可以做大哥的帮手。若他出手，这三两金子，我们或许还能摸上一摸。”
　　那汉子道：“大哥一身好本领不假，可那鬼二公子神出鬼没，深不可测，又能操纵死尸相助，人与鬼怎可比得！”
　　二人一路走到树下，常宗义小心地扒开树叶，伸头一望，只见一个是矮壮的红脸大汉，髯须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铜铃大眼，一个是瘦高的黄脸书生，像几十年没吃过一顿饱饭，风一吹就会刮到天上。二人年纪都不下三十，虽相貌衣着普普通通，却不似寻常百姓，不甚好惹。常宗义正想隐匿身形，那二人也察觉树上有人，停下对视一眼，有些警觉。黄脸书生仰头道：“不知树上的兄弟从何处来？”
　　常宗义想了想，将剩下的馒头揣回怀里，飞身下树，行了个礼，笑道：“在下自北边来，欲往太平城拜访亲友，这正午日头甚毒，故在树上乘凉，二位莫怪。”
　　二人面色稍霁，黄脸书生笑道：“原来不是一路。”
　　常宗义厚着脸皮道：“方才在树上听见二位说话，甚么鬼来鬼去，颇为骇人，不知是哪里闹鬼？望二位提点则个，小弟这一路上也好警醒些。”
　　红脸大汉道：“你既从北边来，一定路过了峒城，却没有听说全城都在围剿鬼二公子之事？”
　　常宗义一头雾水，“鬼二公子是谁？”
　　红脸大汉正待要说，那黄脸书生将他挡了一挡，笑道：“我看这位小兄弟轻功不错，应是武林中人，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仙、二鬼、三和尚’的大名？”
　　常宗义只晓得碰了姑娘可以“一亲、二摸、三干事”，哪里管过什么江湖上的三七二十一，摇头道：“没有。”
　　“不知小兄弟的轻功师从何人？”
　　常宗义转转眼珠，赔笑道：“在下从小就爱爬树掏鸟，自己练的，让二位哥哥见笑了。”
　　黄脸书生失笑道：“既与江湖毫无纠葛，难怪小兄弟不曾听说这些。这‘一仙、二鬼、三和尚’说的乃是江湖中三位奇人，并非鬼怪。‘一仙’说的是位世外高人，轻易不下山来，寻常人也遇他不着，你不必防备。只需知道‘二鬼’鬼二公子与‘三和尚’三贫和尚即可。说来话长，我们还要赶路，小兄弟今后行走江湖，记得这二位的名号，留个心眼就是。”
　　常宗义赶忙道：“方才说峒城里正在围剿什么鬼二公子，可这几日我看峒城风平浪静，不知这鬼二公子是个什么人物？长得什么模样？”
　　红脸大汉啐道：“人物？说是人物还抬举了他，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鬼罢了！仗着得了鬼仗云那妖孽的真传，能操纵尸体飞天遁地，不知取了多少人性命！悬赏榜早就有令，哪怕取他一根手指，也能换回三两金子，若是取他首级，便连武林盟主也能当了！”
　　常宗义如一桶冰水灌顶，听得一脸惨白，竟连那二人走了也浑然不知。待回过神来，自己早已拔腿飞奔，复往峒城去了。

　　话说穆知消那日不慎跌入石室内一条密道，一溜直下，跌了个四脚朝天，倒也不曾摔死。只可怜了他的屁股，一来不得静养，二来伤上加伤，疼得他直掉泪。待起身揉了眼睛一看，周围乌漆墨黑，哪里是自由之地，再伸手摸了一摸，竟又是一间石室，不由悲从中来，生怕自此死在里面，连枯骨也无人问津了。正伤心时，只听啪的一声，脚下踩着了什么物事，穆知消蹲下一捞，竟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玉镯子，不知被何人落在此地，便随手揣到怀里。再往前走，脚下又踩到一物，竟又是一个玉镯，穆知消干脆一路跪着摸了过去，摸来五六只玉镯，悉数收到自己怀里。待伸手触到一块布料，他直觉不对，小心扯了一扯，那布料便裹着一团重物砸在地上，闷响一声，倒把他吓了一跳，往后爬了几步，连连拜道：“前辈恕罪，前辈恕罪，晚辈绝非故意，晚辈这就扶您起来。”言罢上前摸了一圈，才找到那尸体的肩膀，将他扶起靠在墙上。
　　穆知消又拜一拜，说：“这些镯子若是前辈的，晚辈不敢冒犯，便给您留下了。”遂将怀中几只镯子都取了出来，摆到他面前，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坐下，忽觉地上有一处凹槽，摸起来竟是个圆圈，穆知消心中一动，取了只镯子来对上，尺寸略有不合。又连试了几个，皆不对应。想起方才扶那尸体时隐约听见玉石撞击之声，穆知消赶紧磕了几个响头，道：“前辈海涵，晚辈斗胆借您手上的玉镯一试，若不成功，定当奉还。”上前摘了一只镯子下来。又仔细地擦了一擦，小心地嵌入圆圈，竟分毫不差，不由大喜过望。却听轰隆隆一声巨响，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这石室竟是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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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星期太忙，现在恢复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