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物质》冷川平

4、四

　　祭祀的前些夜，阿兹特克人的大祭司做了一个凶险的梦。
　　梦中蹿起一条黑色的物质——无法形容的一种东西——吞噬了太阳和月亮。紧接着，地球开始撕开一道裂口，吞没了丛林和村落邪恶的、散发黑气和恶臭的庞然大物从那裂口中爬出来。它的头上没有眼睛，只有两张巨大的嘴，口一张，吞掉了半个宇宙。从它咀嚼的口中，瀑布一般流出血水和绿色、黑色的脓……
　　大祭司从恶梦中惊醒，连忙将这个梦禀告了国王。通过占卜和祷告，祭司们和贵族们一改决定增加祭品的数量，以平息神灵之怒，战胜邪恶的魔鬼。
　　泰尔格林也被请去了。当国王问起他的看法时，他一时说不出话。不知为什么，他相信这与苏利斯说过的那个黑暗世界有明显的联系。但他不敢如实禀报。在阿兹特克人的观念中国王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然而泰尔格林知道自己不过是披着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外衣的一介草民而已。他没有胆量声称放弃使用苏利斯作为祭品可以有什么作用，虽然他是那样猜测的。
　　于是最终，祭祀的方案还是按照大祭司的提议确定了。走出宫殿的那一刻，泰尔格林感到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当大祭司在梦的凶兆中惊慌失措时，苏利斯体内的东西变得愈加狂躁起来。祭祀前一天，乐师来教给这些准备献给神的男孩们一些传统的乐曲，无意间发现了苏利斯的脸因痛苦而抽搐。医生来了，但谁也没有发现苏利斯的症结所在。
　　苏利斯在这些献给神的人中无疑是最出众的，然而，这使人们忽视了他的不同。只有泰尔格林知道，苏利斯在献祭的人的队列里，无疑会造成某些恐怖的事。
　　泰尔格林有一种预感，当苏利斯的胸腔被打开时，会有极其严重的灾难发生。

　　这夜，苏利斯蜷缩在泰尔格林的怀里。泰尔格林心神不宁地感受着苏利斯的身体和他体内东西的重量。苏利斯很轻，他体格不是很强壮。泰尔格林觉得那个东西似乎也不是很重。
　　但在此时，出现在泰尔格林心中最主要的情绪，却不是恐慌。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与苏利斯相处的这两三年，而明天之后苏利斯将永远消失，去一个远得莫须有的神灵处所——如果灾难没有将他们吞噬的话。泰尔格林用与苏利斯相同的频率呼吸着，感受这个似乎已经开始消失的身体的温暖气息。
　　“泰尔格林，我害怕。”苏利斯轻声地说，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泰尔格林看到苏利斯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
　　泰尔格林紧紧地抱住苏利斯，握住他的双手。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他也一样害怕，但他的脑子开始作用阻止了。“别怕。”泰尔格林说道，“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