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陆念禾

9、只恨晨光太熹微（三）

　　田嫂发现最近小姐的脸上笑容多了不少，性子也比一开始开朗了许多。

　　她虽不说，心里倒是为她高兴。

　　“哎哟哎，小姐，这个不要你动手啦，我老婆子弄就行了。”田嫂赶紧夺下宋瓷手中的菜，不再让她插手。

　　“我可以的。”这种活她都做过，多多少少都上得了手。

　　宋瓷把手里的活做完，才发现田嫂脸色有些不寻常。

　　“田嫂，你是不是不舒服？”宋瓷赶紧擦擦手，伸手去扶她。

　　田嫂摇摇头，坐到沙发上。

　　“老毛病了，头有些晕，没事的，我坐一坐就好。”

　　宋瓷给她倒了杯水，“要不您歇一歇吧，饭也差不多了，我来弄。”

　　今天似乎只有她和田嫂两个人在家。

　　“您治头晕的药还有吗？待会儿吃完了饭，吃一颗，好好睡一觉就好。”宋瓷试了试水温，递给田嫂。

　　田嫂心里想还是姑娘贴心，她在叶家顶多是个有些资历的老人，哎，眼睛润了润，“不行啊，今天少爷生日，他回来我得给他煮晚长寿面。”

　　这可是规矩，不能坏了。

　　宋瓷想了想，笑道，“这不是有我么？等他回来了，我给他做。味道虽不如您煮的，不过，意思到了不就行了？”

　　田嫂一年不用熬几次夜，叶承的生日就占了一天。

　　这也是叶棠棣的意思。

　　叶承通常和朋友庆祝，晚些才会回来。田嫂怕早做了面，等他回来会不新鲜，往往会等他差不多回来的时候，才做好端到桌子上。

　　田嫂虽有些不放心，但身子实在难受，也无法，“小姐，可要注意火哪，水火无情的，别烫着喽。”

　　“哎！”宋瓷爽快地答应了，“我给您盛碗汤，喝完再吃药，空着肚子可不行。”

　　“叶承，你今儿可是寿星，怎么只顾着喝闷酒，也不和大伙讲两句。”江硕大大咧咧坐到叶承身边，声音低了几分，“那宋瓷既然是你妹妹，也不叫她来玩玩，你这个做哥的也忒小气了吧？”

　　而且不止是对宋瓷小气，对自己也一样，他居然比徐宝珠那丫头知道的还晚。

　　叶承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我没有妹妹。”

　　江硕还想说什么，看见徐宝珠穿着一条蓬蓬的小白裙子走了过来。

　　“叶承，这是我送你的，生日快乐！“她把礼盒放到叶承面前的茶几上。“我还有事，蛋糕也吃了，就先走了。”

　　“谢谢。“叶承淡淡地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礼物年年都是那几样，他几乎都能猜出来是什么。

　　“我送送你。“江硕拍拍叶承的肩膀，追出去。

　　徐宝珠腿不长，走地倒是飞快，转眼就出了KTV，甩着两条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引地不少人侧目。

　　“我说，你走那么快干嘛？”江硕一把拉住徐宝珠的胳膊。

　　徐宝珠甩开，“我愿意，你管不着！”

　　“这都高高兴兴唱着呢，你也不留下来秀秀你那小嗓子？”江硕转到徐宝珠面前，挡住她的路。
　　“都高高兴兴？请问您哪只眼看着都高高兴兴了？就你和那姓齐的高高兴兴吧？”他和齐可心合唱的时候脸都笑歪了。

　　“我怎么就？”江硕气结，反倒笑了，痞着一张脸，“你不会是嫉妒吧？嗯？走，咱俩也去唱一个。”

　　“谁和你去？！”徐宝珠可不想在污了自己的眼，“我们早就不是一国的了。”

　　“那你和谁一国啊？”江硕还要拽着她回去。

　　“我和宋瓷一国，”徐宝珠甩开，再甩开，“我告诉你，你趁早收起你那色胆，招惹谁都别去招惹宋瓷，她是我朋友，她可有喜欢的人了。不说叶承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就是我，我也不会让你欺负她。”

　　“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啊？”江硕没再去追。

　　他以为徐宝珠会和往常一样，骂他一句“神经病”什么的，结果徐宝珠身形一顿，什么也没说，走了。

　　不说，也好。

　　江硕摸摸鼻子，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下，下次别穿成这样，身材，又不是很好。

　　等闹了这一场，再回到包间，江硕直想骂娘，叶承又不声不响走了，留一个烂摊子给自己收拾。
　　齐可心也不见了。

　　真是，江硕招呼剩下的人都玩好喝好，也悄悄闪了。

　　正主都不在，他巴巴地在那里干什么。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叶承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今天你生日，也不请我上去坐坐？“齐可心嘟起了嘴，有些不开心。叶承只顾着喝酒，把自己晾在一边，这会儿也不冷不热的。

　　叶承语气没有一丝商量，“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叶承！”齐可心叫住叶承。

　　叶承转头，迎面扑来一阵浓郁的香气，下意识地头一偏。

　　齐可心的唇还是碰到了叶承的嘴角。

　　“回去吧。”叶承转过身，径直进了叶宅的大门。

　　齐可心跺了跺脚，忿忿地上了车。

　　穿过客厅，厨房的灯还亮着，桌子上却空荡荡的。

　　这？

　　叶承叫了句“田嫂”，没人应。

　　果真是宋瓷来了，所以他“地位不保“了么？

　　一晚上他喝了不少的酒，胃里其实空荡荡的，还有些难受。

　　生日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有和没有就是两回事了。

　　宋瓷一直没有睡，车子到叶宅门口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声音，只等着手上的工作做完了，才急匆匆冲到厨房去。

　　汤是早就煨好了的，开了火。面团揉了揉，擀成薄薄的一张，再切成细细的长条，放进沸腾的汤里，搅一搅。

　　盛在漂亮的碗里，还切了碗榨菜，淋上香油。

　　叶承正盯着桌子上冷掉的咖啡出神，敲门声响了。

　　这个点了，会是谁呢？

　　打开门，一张挂着明显的笑容的脸出现在眼前，视线下移，这是，面？

　　“叶承，今天田嫂有些不舒服，我替她煮了面。”宋瓷脸上的肌肉都堆到了一起，今天是叶承的生日，今天是他的生日，宋瓷心里一直这么念，笑容越发地甜。

　　叶承看着颤颤巍巍的托盘，侧了个身。

　　宋瓷很聪明地一矮身钻进了他的房间里，把面放在桌子上。

　　“叶承，生日快乐！”宋瓷把手里的东西往叶承手里一塞，“时间有限，准备的有些仓促，如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宋瓷小跑出门，忽然转过来，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那个，叶承，你的嘴巴……”

　　嘴巴怎么了？

　　叶承冲到镜子前，手撑着洗漱台一看，一抹红，他想起了齐可心临别前的一吻。

　　赶紧打开水，一只手撩着拼命地洗，眉头皱地紧紧的，透着股厌恶。

　　腾出手，想挤牙膏刷牙，才发现手里宋瓷塞进的东西。

　　小小的一个钥匙扣，样子挺别致，一个小狐狸的形状，叶承眉头松了松，一个甩手，扔进了垃圾桶。

　　刷完牙，又漱了口，鬼使神差地偏偏回头看了一眼，孤零零钥匙扣躺在那里，像是在控诉他。
　　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捡了出来，扔在了洗漱台上面。

　　忙完一通，桌子上的面已经有些糊了，连冒出的热气都是微弱的。
　　生日？

　　叶承嘴角抹起一丝苦笑，给他生日的人，早就已经离开他了。

　　肚子确实有些不舒服，他想着，只吃一口就好。

　　挑起一根面，放进嘴里面。

　　嗯，味道和田嫂做的完全不一样。

　　面很劲道。

　　筷子拨了拨，下面居然还埋了一个形状优美的荷包蛋。

　　榨菜的味道也不错。

　　反正她左右不会下毒，叶承心里想。

　　直到空荡荡的胃变得充实温暖起来，他才发觉碗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