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美玉温如许》易色

3、第三章·迎太医

　　进门前，瑶华曾和莲年商量好，莲年先行进门，若是爹爹怒气冲冲，便伸出左手，这说明自己只有用苦肉计，逃出家个一晚避避风头，若是宰相大人什么反应也没有，便伸右手，说明爹爹还未听说这件事，自己可安全入府。

　　莲年一听宰相大人这句话，顿时捉摸不透，先伸出右手，毕竟宰相大人看上去不像是怒发冲冠的样子，再看看宰相大人快喷火了的眼神，又赶忙伸出左手，这架势，怕是苦肉计也没用。

　　莲年本就不怎么够用的脑子，这回便纠结起了到底是伸左手还是右手？于是只得像个猴子耍戏法似的一会儿伸左手一会儿伸右手。

　　“莲年，你可是身上长了虱子”老爷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怒道：“别在我面前演猢狲，把你家小姐给我叫进来，别以为我没看见她躲在门后面。”

　　躲在门外的瑶华听到宰相大人的这句话，顿觉有些腿软，再看看出门来捉拿自己的莲年，也是一脸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瑶华只得给莲年甩了个眼神，告诉她替自己守好了这些年存下的私房钱，自己要先走一步了，也不知莲年看懂没有。

　　瑶华一进前厅，立马标准的行了个礼，准备了一肚子理由来为自己推脱责任，话尚未出口却被宰相大人打断。

　　“平时，怎不见你行礼行的如此规矩，嗯？”宰相大人喝了口茶，幽幽问道。

　　瑶华也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大祸，本身爹爹就担心自个嫁不出去，这会儿传出了与他人珠胎暗结的名声，更怕是无人敢来提亲，何况父亲位居高堂，哪能受的了他人的指指点点。

　　“不必说了，来福，速去请宫中的太医，记着，请谁来倒无所谓，排场必须要大，哪条路人多便往哪条路走，纵是一路经过的都是荒野，也得举着咱宰相府的旗子带着太医去集市招摇一圈再回。”

　　“是，老爷”来福一向憨厚，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急急跑出去请太医了。

　　瑶华脸色一白问道：“爹爹，你这是要作什么？我肚子里可没有世子”

　　“你父亲虽是不惑之年可也还没糊涂，你这丫头虽是比一般姑娘顽劣了些，不正经了些，可这等荒唐事，爹爹相信你是不会做的。”柳宰相徐徐道。

　　瑶华暗道格外的温柔、贤淑、婉约、文静、善良、勇敢才是自己与其他姑娘的区别之处，瑶华一边在内心为自己正名一边不耻下问道：

　　“那爹还大张旗鼓的去请太医？岂不是全城人都以为我与王爷有染？都觉着相府请了太医来为我保胎了？”

　　“亏爹还曾授你兵法，你怎得连将计就计都不知？”柳相一边摇头一边饮茶，瑶华自顾自的坐在爹爹身边听其高见，满眼崇拜之意。

　　这眼神令柳相很是受用，便继续开口道：“景王爷不过是压不下被你当街甩耳光的怒气罢了，借此机会坏你名声，不然你以为没人推波助澜，这消息怎会传的如此快？”

　　瑶华这才算了解了那王爷的小人程度，说什么翩翩公子皇室风范温文尔雅又多情，这分明是假君子真小人，竟与姑娘较劲，出的还竟是损招，这梁子我还真是跟他结定了。

　　“虽说你这闺女是不争气了些，但也不能由着别人欺负，看爹爹到时候怎么帮你一雪前耻。再搜刮那王爷一顿。”提及赚钱，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还是双眼放光的大笑了三声。

　　瑶华被父上大人的王八之气所威慑，一个劲的点头，心中深知，英明神武的柳宰相柳大人定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来福的办事效率快得很，不到两柱香的工夫，太医便已头顶红花身穿官服一脸惊恐的从马车上下来。

　　这太医素来爱好打听收集京城上至名媛才子，下至寡妇屠夫的八卦，今日刚从宫外的采药小童口中得知相府千金和王爷有上这么一段故事，还未来得及多问便被急急召来了相府。

　　起先还满心欢喜心想能与八卦零距离获得一手消息，可嘴都还没咧开多久，便被相府派来的人戴上了一朵大红丝绢花。

　　心下暗忖难不成真是相府真是有了喜？可就算有喜也不用让自己这个过路的太医也带个红花沾喜气吧。

　　这这这……又不是洞房花烛夜，身为男子打扮的如此喜庆，与理不合啊，这身打扮可千万别被隔壁院子的美人嬷嬷看见，否则自己还怎么腆着老脸和她风花雪月啊。

　　出了太医院一路和来福商量可否把这红花卸去的太医大人又被停在眼前的座驾给惊了一把，谁人不知当朝宰相俸禄丰厚且及善敛财，其在京城亦有不少产业店铺，高头骏马华贵马车更是不缺的，那眼前这四角系了红花的且还没华盖的肩扛轿算是怎么回事！？

　　自己虽不是女子忌讳抛头露面可带着红花招摇过市还是于理不合啊！这可有违圣贤啊！太医又开始和来福交涉能不能换顶轿子，得到的却是来福憨憨的挠头道：“宰相大人吩咐的，我也不好忤逆。”

　　太医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闲话相府千金传播八卦的事情被宰相知道了？可自己也是刚知道还没来得及宣传呢，宰相这是做什么，便陷入了深深的思忖当中，坐在了“轿子”上，被四个壮汉抬起也不自知。

　　太医思忖半天无果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市集之中，还被行人小贩纷纷侧目，可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不停念叨：“有违圣贤有违圣贤有违圣贤啊！”再回过神已到了相府，脸色一下子便煞白煞白的了。

　　老太医颤颤巍巍的下了轿，被来福架着来到了客室，谁知太医一见宰相便是噗通跪下老泪纵横道：“在下冤枉啊！”

　　柳狐狸看了看老太医，又看了看挠着头一脸困惑的来福，便知来福这厮又吓着人家了，便连忙下座扶起老太医道：“本相家的奴仆蠢笨，吓着太医了我在这赔个不是。”

　　老太医擦了擦眼泪便起了身，问道：“宰相大人家中是哪位需要微臣来诊？”

　　柳相眯眼笑了笑，道：“十年前太医您给我治了次伤风，这回是特意来谢谢你的。”又唤道：“来福，把我新买的画拿来太医，翠涟！给老太医倒茶。”

　　老太医又惊愕了，宰相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好在自己也是个心理恢复能力极佳的人，很快便从刚才的惊魂中脱身，惬意的喝起了茶。

　　来福拿来了画卷，柳相亲自摊开，邀太医观看。

　　老太医此时口中正含着口茶，接过画卷，柳相突然开了口：“听说太医素喜收集奇闻异事？”

　　“噗--”老太医一口茶水喷在了画卷上，小心脏又发起抖来。

　　腹诽这下惨了还是被柳狐狸知道自己干的那些破事了，自己也就宣传了一两次柳相是个铁公鸡，给的诊金还不够路费罢了，至于柳千金的事，自己是真还没来的及宣传，宰相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兴师问罪！

　　柳相颦眉道：“这副好画怎么得就湿了。”

　　老太医再次腹诽：在下知道它湿了，这还是在下喷的呢，宰相大人你到底有何贵干啊，快给我个痛快。

　　嘴上却说：“怪在下太不小心，这画在下定会赔偿，还请宰相切莫动怒。”

　　柳相又猛地挂上笑颜，道：“如此甚好。”而后又掏出衣襟里的算盘，把算珠拨的啪啪作响道：“画卷费润笔费跑路费茶水费去晦费惊吓费共计二百五十两还请太医你交给我家账房。”

　　“是…在在……下想起太医院中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老太医顾不上丧金之痛，只想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暗自想定是相府千金怀了孩子急于出嫁宰相大人才会以此借口剥削自己，用来凑嫁妆，自己可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十年前诊金没收多少，十年后居然还得被坑上一笔。

　　而柳相给府中又添了笔进项极为满意，便摆了摆手示意太医可以告退。

　　相府花园里瑶华见天色将晚，便欲看看夕阳，喂喂鱼，望着一池自己亲手养大的鱼，便不禁回想起自己投身至相府的这些年。

　　自己之所以能投胎到柳瑶华身上，都源于那可怜的短命千金一出生便被刺客下了药，早早夭折，可这刺客实则搞错了刺杀对象，所以刺杀这一出纯属柳瑶华命数之外的变故，其命不该绝，便打巧让本该受罚投胎至穷苦之家的自己占了便宜。

　　而宰相夫妇二人见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险些丧命便更是对其百般宠爱。尤其是宰相柳永安，在瑶华长大后，无视了家门中一干只传男不传女的传统。把自己会的都倾囊相授给瑶华，瑶华虽是聪颖，却秉承了仙的闲散，对什么都不上心，皆是学会便可而不专精某项，反倒是养鱼骑马烹调暗器炼香这等不入流的事学了个精通。

　　从神游中回来的瑶华猛地看见自己最为喜欢的血鳍玻璃鱼翻了肚子，大惊失色撩起裙摆便想下池看看这鱼出了什么问题，而莲年因春困在一旁打起盹，也无法阻止自家小姐的惊世之举。

　　“澎嗵！”

　　莲年猛地从春梦中惊醒，只见自家小姐一头扎进了水里，吓得花容失色大叫：“来人啊！救小姐啊！”

　　此时老太医刚从相府账房里出来，看见的便是相府一众人等鸡飞狗跳投水救主的大场面，内心已猜测出了个七七八八，再添上些艺术加工，便连贯成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缠绵话本。

　　“王爷不欲负责娶相女，相女不堪耻辱怒投湖”老太医一击掌为自己的惊世文采喝了个彩，一边懊恼起早知今日当时便因弃医从文。

　　出了相府门，老太医往画袖楼里那么一坐，便开口把实为自己捏造的事实讲了出来。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此刻不消王爷推波助澜，满城便已皆知相女意气投湖只为王爷，柳瑶华被冠上了痴情女的名号。

　　消息亦很快传入了皇帝沐轩洛的耳中，圣上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暗忖，是否该给弟弟赐个婚玩玩？

　　而此时从城南幽会完美人打道回府的沐王爷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对连云连岚道：“你们猜，是哪家姑娘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