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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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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何东刘苏本就不甚密切、更不会相似到可以扭成一股筋的革命战友事业正式分道扬镳。
刘苏说,当这辈子没认识这么个忘恩负义吃里爬外胳膊肘拐到大腿根的小兔崽子。
何东说,一辈子那么长什么人遇不到出门在外皆朋友何必守着一株草还是棵老草。
今天的气话,明天可以收回。可如果明天就是分别,那一时的隔阂也可以和分开的距离一起拉长,然后记忆中只剩下抽象的厌憎和时间的尘埃一起堆积,越积越厚,谁还耐烦记得当初到底是什么具体的模样。
两人在刘苏家院子里摔西瓜砸盘子声色俱全把所谓决裂演绎了一场。刘苏第二天独自坐飞机去外地学校报道,还在机场红着眼睛酸着鼻子指给家人看自己嫩嫩小脸颊上昨天可能被西瓜瓤碰到的地方,当然她从来不提也从不觉得拿大圆搪瓷盘子猛砸别人砸出一片淤青有什么值得忏悔检讨值得大惊小怪。
然后寒假过去,然后暑假来到。
刘苏周游山川实在很忙,开学前第三天才回家拿下学期盘缠,顺便尽尽孝道看望爹娘。晚上刘苏妈妈和她一起收拾行李箱子,突然叹口气道,“你知道不,何东出国了。”刘苏闻言一愣,主要是这个人名于她已经有点陌生,记忆里因这名字还能联系起来的都是零碎片断,呆了呆才想起来问:“他才几岁,出什么国。”
“哎,过年就十七了,何叔叔他们送他到那边先读中学再考大学。将来再不济,外语也是过关的呀。”
刘苏一半是唏嘘一半是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但也还是完全随大流地跟着叹了句,“哎,这么小,没大人在身边他一个人适应得了吗。”
刘苏妈妈声音却突然高了几个分贝,态度更是90度的直角剧变:“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吃饭你就会,洗个碗都要哭腰酸背疼。人家何东十岁就会自己做饭炒菜了。你十岁的时候,喊你去食堂买个馒头都要说把你脚累了。就说现在吧,大学也读一年了,衣服都叠不好,我跟你爸说不要去学校看你,就是怕看见个狗窝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做大人的不管教……”
刘苏一时比较无语,因为她刚才所说的话本意中还是很有关心他人的成分在其中,结果在敏感人士心中却演变成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所以说,克星就是克星,走了好,走了好。
后来她还听说克星是自己和父母长谈后主动提出去国外锻炼自己的。刘苏就想,这个算不算是有自知之明,万勿留在中土大唐祸害他人。
而且这短暂的三天,因为充实的生活内容而变成了难以忍受却不得不忍受的漫长煎熬。
何家比她大的姐姐见了她,笑着说:“刘苏,我们家小堂弟去为你们前程奋斗了,你要不要学学王宝钏啊。”
刘家比她大的堂哥见了她,笑着说:“刘苏,温顺小绵羊从此送进西方女人虎口,你还是干脆考虑下家吧。”
所谓闲人,就是需要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不需要的时候遍地都是。而这样的人,刘苏身边,甚至不用费神掰指头数,直接就可以搬出一箩筐出来。
刘苏拖把木摇椅,躺在自己露台上,对着满天星光想起这些深深往事,就觉得,这种人生……不提也罢。
过了段时间,刘苏妈妈问女儿上次相亲到底怎么样,刘苏想了半天才想出话来,闷着头看报纸悻悻说道,“没怎么样啊,当时就没成。”
刘苏妈妈用一种久经沙场知己知彼的稳重闲闲地搭了句,“噢,我看你最近一个月都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你相中了。”
及后,刘苏心中觉得该相亲事件定要就此按下不表,大家路过错过擦身过,绝不回头。
但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改变。没过几天,天晴晴,月朗朗,刘苏窝在家里玩儿完电脑游戏,在手机上看到个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想了想还是打回去了,哪知道竟是何东。
刘苏确认对方身份后,冷笑道:“何小公子,你打电话来,该不是心疼饭钱想让我跟你平摊吧。”这话调子虽冷,但先天气势就不强。所以说,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性格爱好人生履历都有自己特定首要考虑的问题,而这种问题却容易成为致命伤,确实不假。
所以那边的何东听到这种酸溜溜躲债心态的反咬,不由得朗声大笑,“刘姐姐千万别用自己瘦小身材的心度量别人宽厚的胸。我就是见了个好玩的东西,觉得一定要和姐姐你这种饱经风霜的人分享。我这儿有别人给我的一短信,说有女名小苏,我说呢,我还当人家姓苏哪知道是姓刘,该女家世清白,性格温柔,模样端庄,教养深厚,后面请允许我省略无数。哎,我说刘姐姐,你看这儿除了家世清白,哪条是对的上号的,如今流行短信忽悠人也不是这么个忽悠法吧。”
“嗬,好笑是吧,”刘苏也不弱,“我这儿还有更好笑的呢。有某男,青年杰出海龟,白手起家打天下,有才有貌有身高,性格坚毅有担当。哎,你说这旁人怎么不加个尾注脚注什么的,从小长于妇人之手,自费留学全靠父母。担当,嗬,能担债务还是能当纨绔。乌龟爬到太平洋也还是王八,这种人活在世上我都替他害臊!”
……
一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为祖国移动通信的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之后,刘苏扔了手机,打开自己房门准备到厨房找点冷饮败败火气,不提防一开门看见自家老妈正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定定神,诧异地问道:“妈,你找我有事儿?”
刘苏妈妈沉着冷静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正说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家里雪糕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