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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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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姜醴趴在柜台上,一脸幽怨地揉着腰。
沈执找了个短脚板凳坐在一旁看书,听言抬起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姜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抓起账本就往他脸上掷去,“你还好意思问!”
沈执没躲过去直接被砸中,揉着鼻子吃痛,脸上却飞起一片红。
前段时间,姜醴大张旗鼓往醉生楼又进了新酒,果然揽了一大批客人,小公子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翘着二郎腿洋洋自得,“愣头青啊愣头青,我看要是哪天我这个聪明机智的当家的不在了,媳妇儿你要怎么扛得起这半边天啊...”
沈执抿唇不语,看着仰天长笑的姜公子无奈的摇摇头。
“哟,好久不见。”
懒懒地抬起眼看着门外有些佝偻的身影,“死老头,明明六个小时之前你才给我说了再见。”
“啊,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嘛...”沉洹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扳着指头念念,“看,这不都六个时辰了么,老夫思君甚切啊...”
“师傅,”沈执好意提醒他,“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哦对。”沉洹一拍自己脑门,龇着嘴道,“看我这老头子,年纪一大记性都不好了。”
“...是家里没酒了吧。”姜醴慢慢吞吞叩着桌子,斜眼看他。
“不愧是我的亲传弟子,像师傅肚子里蛔虫一样...”
“得了吧,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用小执的脑袋瓜儿都能想出来你要什么。”
“嗯?”专心看书的沈执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茫然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姜醴笑得和善,眼里的温柔都要拧出水来。
“没事乖,在夸你呢。”
三人耗在醉生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有时沈执被支过去陪着华儿做店堂小二的活儿,一回来便看见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容和青楼里的老鸨如出一辙。
其实两人对话是这样的:
“老头子,你当时怎么就收了这个愣头青当徒弟?”
“小鬼,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执筋骨强健,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心眼不坏,人还老实。”
“所以说你要把他培养成一代奇才将来称霸一方为你争光?”
“笨啊你...这孩子唯命是从任劳任怨,我带他在身边,能省去多少麻烦事儿啊...”
“老头子你为人太肤浅了吧...”
“要是哪天我赌钱赌输没酒喝了,还可以把他拉去干苦力。”
“啧啧...其实小执上妆后也挺好看的,不然考虑卖去南馆?”
“真是好徒儿,心肠跟为师一般黑啊。”
“哪有哪有,姜还是老的辣,普天之下还是师傅您最恶毒。”
沈执回来时,看着两人对其垂涎欲滴的模样,一个哆嗦从头抖到脚。
今天难得三人齐聚一堂,说些有的没的也是畅快的很,不知不觉到了夕食之刻,沉洹提议沿河散步,顺便闲聊着就走回家,两人点头同意,给来客说明了状况后便早早关了门。
天上下起了缠绵的小雨,秋日的迟墨在这蒙蒙雨雾中更显娇羞婉约,雨点丝丝洒向大地,洗尽平日的负重与铅华。
千山暮雨迟,池满盈天色。
三人两伞,雨点打在油纸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再呆一阵,我就准备出门远行了。”沉洹独自撑着一把伞,抿起嘴角笑。
“又要出去...”姜醴皱眉,秋雨飘忽,吹进来沾湿了肩头,他往沈执身边躲了躲。
“都半个身子要进棺材的人了,再不出去风流一下,胡子长见识短,多可悲啊...”
沈执闷头不语,倏尔问道,“几时回来?”
沉洹偏着头,扯了扯花白的胡须,“三年?五年?哈哈,随性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哎,希望我下次回来能见着我可爱乖巧的徒孙吧...”
沈执捏了捏姜醴的手,一脸肃穆道,“嗯,我们尽力。”
“砰!”脑袋上莫名鼓出一个包。
姜醴一直不懂,沉洹这个沉静内敛的名字是怎样安到面前疯疯癫癫的老顽童头上的,多年未见现又重逢,他竟然还是老样子,发丝虽如白雪但眼里仍锋芒不减。
“嗯...”姜醴半晌开口,“一路上当心。”
“放心放心,谁不知道我沉洹大人英勇无双器宇轩昂仪表...”
“咳师傅,我只是客套一下。”
“死小子!”
沉洹笑得啐了他一口,脸上恢复了正经,“你们啊...我走以后也不忘好好照顾自己。”
沈执垂眉,“知道了师傅。”
“华儿是个好孩子,以后醉生楼营了利,月钱给他多涨点。”
“知道了。”
“院子里的花每天记得浇水,不要让它枯死了。”
“知道了。”
“告诉珞桃苑的翠儿姑娘,她的歌声如凤吟鸾吹,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不绝,有空一定再去楼下细细欣赏,叫她不要再拿花盆砸我了,疼。”
“知...知道了。”
“饭菜要荤素搭配,没我的时候将就将就,唉...能下咽不饿死就行了。”
姜醴听言飞身扑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擦在他身上,“师傅不要走,徒儿舍不得你啊...”
沉洹爱怜抱住他,慈祥地说,
“阿醴乖,以后藏酒不要藏在第二块木板下了,原先藏在那的酒都被我喝光了,那太不隐蔽,不如回去我再帮你研究研究?”
姜醴闻言愈发悲切,“老头子你还是走吧,你再在这呆下去,徒儿我迟早一口气喘不上来被你活活气死。”
三人走得悠闲,不经意间就到了家门口。
门外停着一架马车,车身上雕着芙蓉花,富贵荣华,绛紫色的帘子撩起了一边,枣红马打着鼻息,想必已到达多时。
沉洹沈执有些疑惑,这是谁家贵人将马车停到了自家门口,转眼看身边姜醴,早已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姜醴一眼就认得这是姜怀弈的马车,但又不敢确定,揪着衣袖心中慌张,看到一旁的沉洹,赶紧冲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师傅,你帮我进去看看是不是我爹吧,半柱香你不出来的话,我和愣头青就趁机溜走了,可不能被我这丧心病狂的老爹逮住啊,不然我又要抓回去相亲了啊,没准一急更激发了我爹的暴力倾向,到时候可就小命不保了啊...”
沉洹被他推搡着,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门,两人撑着伞,在屋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小雨添得心头更是有如乱麻。许久,姜醴实在等不住了,拉着沈执抬脚欲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沉洹只身站在门口,埋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姜醴心脏跳得剧烈,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阿醴,你还是进去,见见你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