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然回首》花比作

107、痛着幸福 2

　　这是定期举行的股东例会，家晖在说明这一季度的集团运营，在建项目的情况和我们即将争取的上海地产项目。这些事情我都十分清楚，也有得到股东们支持的自信，家晖有条不紊地陈述，我则在观察在座的这些熟悉的面孔。
　　赵慈坐在长桌那头，边听边翻看资料。他这几年在做一个纯正的股东，不担任任何职务，关于集团的运行，他只是点头而已。有时候问他，好歹也是自己的钱，提下建议和看法总不是坏事，他总是笑着说，“我又不是不懂行，你和家晖配合得很好，我还说些多余的做什么！”
　　我微微地笑了，时间真能改变一切。我们之间谁也没有重提过“马凌远”三个字，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就好象一开始我就是丰瑞的董事会主席，他就是大股东。我的视线从在座的股东们脸上逐个扫过，他们有的是马老爷子的旧友，有的是凌远的支持者，有的是新加入的战略投资人……但我却觉得好像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这样坐在这里，只关心金钱和利益，那些曾经的恩怨情仇甚至都不值得人们想起……
　　赵慈对面是叶太太，叶太太放下手里的资料，认真听着家晖的说明，一会儿应该会有中肯的意见。叶太太的旁边……那真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长相平凡但气质出众的男子，应该是与我同龄。也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从手上的资料中抬头看向我，然后是轻描淡写的一笑。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目光。其中并不存在力量的角逐，只是在互相审视，我在观察他，他在观察我，一样的光明正大。他……是哪位股东的代理人呢？
　　我转开视线，默默看了看到场的股东，曾伯俞，谢川……该到场的都到场了。我转眼又重新和他对视，如有需要，不必刻意一定也有机会接触。看着他，我微微地点头致意。
　　“这一季度的情况就是这样，和国内同业相比，我们仍占据着不错的位置，前景也很乐观。但是走出新加坡，我们还将面对实力强劲的几个对手。”家晖推开桌上的资料说，“中国内地的地产市场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做地产是顺风顺水，现在则是有相当的政策性风险，在大城市中开发项目还有种种限制。所以对香港明地集团正在积极争取的上海地产项目，我们持保守态度。”
　　“那为什么还要积极争取跟明地合作呢？”曾伯俞发问。
　　我笑了，“地产永远不会无利可图，关键要看我们以什么样的角度切入。以前，我们注重集团的品牌和影响，我认为现在不妨抛弃掉这些，单纯地赚一笔钱。明地想赚个好名声，我们支持他，但是利润上我们需要补偿。既然说到这里，不妨请叶先生说一下丰瑞下一步的构想。”
　　家晖冲我点头，接着说：“中国内地的大型城市的房价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成本高，政策性风险大。但是一些中型的，甚至小型城市的房地产市场还没有真正发展起来，那里也有人需要房子，那里的政府也会需要高品质的地产项目和社区建设来提高城市的品质，而我们则有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
　　以曾伯俞为首的老派股东皱起了眉头，“那就是说，我们要跟小公司抢生意了？生意是不能这么做的……”一时间股东们交头接耳，纷纷发表意见。
　　我沉默着听股东们说话，知道一开始他们会有这种反应。那个陌生男子抿嘴不语，挑了挑眉毛，看向我。我冲他一笑，说：“商业道德我们是要遵守的，请大家注意一点，我们并不是跟小公司抢生意，我们也不会利用降低成本来得到利润，我们的作品小公司是没有能力完成的，相对地说价钱也高。针对没有完全开发出来的二级、三级市场，丰瑞只是提供了另一个选择。A或者B，决定权在客户手中。在二级、三级市场里，我们同样有丰厚的利润，也同样会有引人注目的作品。”
　　谢川懒洋洋地发话：“当企业还小的时候，往往能够锐意进取，企业做大了，就会考虑到自己的地位、身价。丰瑞是大集团没错，但没有必要自命清高，能赚钱的生意我们为什么不做呢？”
　　家晖接上话头，“如果做得好，这也会是名利双收的事情。我知道，我们其实在讨论未来丰瑞的发展方向和重点，我建议各位先好好思考这条思路，同时我们选定几个有潜力的城市，向那里派出几个调查组，等调研报告出来了，我们再仔细研究，确定一个方向。各位股东意下如何？”
　　家晖说完，看着我，笑了。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一段时间，几乎每次董事会都会以这句话结束，那正是我们联手大刀阔斧锐意改革的时候。
　　董事会结束了，董事们逐渐散去，家晖也急忙离开，还有数份文件摆在他的办公桌上等着他过目，只有我这个董事会主席闲来无事，着实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享受阳光，接下来就不是我操心的事情了。下次董事会上，很多事情都应该会有结果。
　　在偌大的会议室里伸了伸懒腰，起身去找家晖，时间已到中午，一起吃个午饭应该没有问题。冲家晖的新秘书点点头，我径自轻轻打开了家晖办公事的门，看了看家晖，我轻轻将门关在身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晖也喜欢站在高处，他办公室的窗帘从来都是摆设，正午的阳光毫不保留地洒满办公室，包括正倚在桌边望向天空的家晖。他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专注地望着窗外，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我心中一紧。这段时间家晖确实变得容易疲惫，常常发呆，但我没有过问。家晖是个能够处理自己事情的成年人，即使他不会介意，但我不想剥夺他自己的空间。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他自己发现了我。
　　“怎么不出声？”家晖收起脸上的忧伤表情，走过来笑着对我说。
　　我扬扬眉毛，“只是想和你吃个午饭，不想打扰你。”
　　家晖听了，略显迟疑，“虽然我很愿意但是……”
　　“午饭有约了？”我问。
　　家晖点点头。
　　我有点失望，“那好吧！下班一起回去？”
　　家晖笑着，“当然，你昨天才出差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说着，一个吻落在我的鬓角。
　　“不在办公场所有亲密动作，这可是你的规定。”我说。
　　家晖无辜地说，“这次你走的时间太长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算算七天是几秋？”
　　我笑了，“那我等你下班。”直接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穿过，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没过多久，电话响了，是向秘书的声音，“徐先生，需要给你定午餐吗？”
　　“要的，还是老样子。”
　　“知道，还是卤猪手，这么多年你也吃不腻。”向秘书笑着说
　　“谢谢向大姐！麻烦要他们切小块一点，毕竟食指大动有些不雅。”
　　电话里是向秘书爽朗的笑声，“你该庆幸，这么多年那家店依然还在。”
　　心中忽然一动，停顿片刻，我说：“是，很多事情我都该觉得庆幸。”
　　良久，向秘书长出了一口气，“稍等一会儿，时间不会很久。”
　　没有想到，多年的感叹竟然会从卤猪手开始，但向秘书沉稳的声音告诉我，她明白。
　　“对了，今天有新来的董事，叫什么名字？”
　　向秘书一阵沉吟，“Tony萧，是……马小姐的代理人。”
　　“谢谢！”

　　午饭过后，溜到套房里睡个午觉，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电话吵醒。
　　“喂？”我睡眼惺忪。
　　“徐先生……”是向秘书的声音，“同桦的项目已经到了，但是……我们找不到叶先生，王经理正在应付。”
　　我先是一愣，“现在几点了？”
　　“下午3点了。”
　　“打过叶先生的手机了吗？”
　　“关机。”向秘书的语言精简得很。
　　我笑了，“不要紧张，马上将同桦的人带到会议室，我会过去，还有，准备好所有的资料给我。”
　　放下电话我匆匆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穿上西装外套便出去。和同桦的项目是这段时间丰瑞比较重要的动作，又是同桦公司派组上门，这件事情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约好，家晖在想什么？
　　从容地走进会议室，微笑着与同桦的项目经理握手问好，见到我，他们虽有些意外，但仍很高兴。人有的时候总会沾些名声的光，比如丰瑞，比如我。同桦将我的出现理解为丰瑞对他们的看重，接续的进程还算顺利，我也乐见其成。会谈中，一些情况的不了解使我不得不借助资料，再抬眼看去，是合作伙伴们略带玩味的笑容，他们觉得这样的我很有趣。
　　“以前没有和徐先生接触，哪知道叱咤风云的徐先生如此平易近人！”
　　“哪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谁不是个普通人呢？有空出来喝茶啊！”
　　一阵寒暄将他们送走，向秘书凑到耳边说，“叶先生刚回来。”
　　“好。”我一点头，转身朝家晖的办公室走去。

　　“不会吧！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你本来就没机会！等着乌鸦变凤凰啊！”
　　经过茶水间，听见两个女职员在闲聊，本来就是几步路便经过的事情，但是……“那你说今天和叶先生在一起的女人会是谁？”
　　不知不觉间，我停下了脚步。
　　“反正不会是杂志上的那个王慧珠，这个女孩漂亮不输她，还很有气质，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和叶先生很亲热，见了面又亲又抱，还拉着手……”
　　“你还说！不知道人家很伤心吗？”
　　“我看这个八成是真命天女了，叶先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之前的那些绯闻都是八卦杜撰，今天要是让狗仔队们捉住证据，那可就板上钉钉了！”
　　“唉！看你这是什么命啊！吃顿午餐都能遇上这么爆炸性的新闻……”
　　“看样子叶先生行动很小心的，不然怎么会去那么大路化的餐厅……”
　　心里“咯噔”一下，深吸口气，我继续走。
　　推开门，家晖坐在位子上。“中午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人？”
　　家晖看着我，眼神有些迷茫。
　　我走过去，手撑在板台上，“什么事情，让你连同桦的事情都忘了？”
　　家晖这才缓过神来，“哎呀！还真是忘了。”
　　“手机也不开？”
　　家晖手捧着额头，有些懊恼，“刚刚才发现，昨夜忘记充电。”
　　看这家晖，想着茶水间两个女孩的对话，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家晖抬起头，“是你替我解决的吧！晚上请你吃大餐？”
　　我们对视着，“不了，还是回家吃吧！”
　　“好！”家晖笑了。
　　我走向门口，终于转过身来，轻描淡写地问：“中午你是跟谁约会？把我扔下。”我笑着，看似嗔怪。
　　家晖眼神闪烁，看似打趣，“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罢了，你感兴趣？”
　　我摇摇头，“怎会？”
　　“晚上一起回家，记得等我。”
　　“好。”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