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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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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歇。
窗外的风‘呜呜’的吹着,华美的厢房之内,紫衣公子满头华发,精美的衣衫纵然层层包裹,却依旧能看出穿衣人身形的单薄。
寒冬腊月,纵然屋内的炭盆烧的旺,穆松风却还是自觉手脚冰凉。
许是因为燃着火盆的缘故,屋中的空气有些干燥。深吸了一口气,穆松风非但没能缓下身体之上的疲惫,反而被狠狠地呛了一下。
儒门多年的教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哪怕不屑于陈规,然而这规矩却早就刻在了骨髓之中。哪怕是喉咙之中痛痒的紧,穆松风却还是可以压低了咳嗽的声音,让那咳呛声尽量的被锁在喉中。
他咳了好一阵才从这难过的感觉之中缓了过来。
想要倒一杯水润润似乎有了些血腥味的喉咙,穆松风却发现桌上的茶已然冷透了。
此时已过了子时。只是穆松风的身份贵重,哪怕是夜里也照样应当有人伺候。
穆松风不是严苛的主人,但是却也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
“童儿,童儿......”第一声,穆松风的声音不大,而后他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一声,随机便听到了外间有了布料摩挲的声音,而后是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隐约间还有重物撞击的闷响,以及稚龄孩童的一声痛呼。最后有人推开了里间的门。
那是一个刚刚十岁的孩童,一头黑发有几根凌乱的翘着,黑色的眼中还有几分刚刚醒来的迷蒙。他的脑袋上还带着一个不小的包,似乎是在梦醒起身的时候迷迷糊糊撞到了什么。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毛毛躁躁的。”穆松风心中本来对童儿值夜睡去还略有几分的不悦,但是看到童儿一副撞的厉害,想要捂着脑袋却又不敢的样子反倒是有几分的忍俊,不轻不重的教训了一句,便算是将这事掀过去了。
“前日先生还曾夸吾有几分长进。”童儿看得出穆松风并未生气,倒是大胆了几分。他揉了揉额上的肿块,扯出了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那定然是吾看错了,分明还是个皮猴儿。”穆松风摇了摇头,脸上颇有几分的无奈,“第四格有消肿药物,你拿去用便是。顺便再添些热茶与炭火来,这屋中冷的紧。”
童儿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
穆松风在的厢房内间烧的是最好的炭火,而这厢房之下甚至还有地龙。童儿进门的时候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若是说填茶,童儿觉得正常。然而填炭,童儿只觉得讶异。
“先生是说,要填炭?”童儿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否则这好端端的,为何还要再填炭呢。
纵然侍奉穆松风好些时日,也知道穆松风冬日难过,但是童儿却觉得这厢房里若是再填炭可怕是要烧起来了。
“罢了。拿吾的斗篷来吧。顺便再取第三格和第五格的药丸来。”似乎也意识到这屋中的确是太热了些,似乎也明白他身体手脚冰冷并非屋中不够暖和,穆松风只打发了童儿去取他的披风和药丸。
于是童儿这才躬身,退下了。
待到童儿退下之后穆松风才又轻轻的咳了两声。
他也是忙得糊涂了,竟然忘记了屋子之中不止是火盆,还有地龙。他会手脚冰凉并不是因为这火盆烧的不够旺,只是因为他的身子越发的破败罢了。
穆松风的身子是从娘胎之中带出来的病,虽然珍宝奇药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被他用了,但是他的身子依旧这样不好不坏的吊着。若是说早些年他还有心思将自身的不足之症,但是这些年他这份心思也淡了下去。
倒是他的师兄还唠叨过几句,但是那几句早就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想起自己的师兄,穆松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无奈。那人分明长得一副虎背熊腰的莽汉模样,也不知道是怎样被相中了哪点天分,竟然被收进了文弱书生扎堆的儒门之中。
虽然腹诽师兄是不对的,虽然现在穆松风甚至还要借助他师兄所一手建立的学海无涯的力量暂避风头,但是幼年时候他刚刚见到他师兄的时候他还以为师兄是要揍他结果吓哭了的事情实在是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故而每次想起师兄他就忍不住腹诽几分。
刚刚一番的咳嗽让穆松风不再有心思处理公文。虽然手边的公文摞了山一般的高,但是穆松风还是搁了笔。
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的风依旧‘呜呜’的响着。穆松风望着窗外,无数的思绪交缠在脑海之中,一时间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的惆怅。
只是穆松风的惆怅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在穆松风透过床上的琉璃望向窗外雪景的时候,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穆松风骤然一惊。他长袖一拂,转过身的时候已然是眼神犀利,一副戒备的模样。只是这戒备的样子却在看到来人之后略微一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学海无涯最名正言顺的拥有者——太学主点风缺
“吾还道是哪家的偷儿胆大包天竟然偷进了这学海无涯之中,却没有想到是师兄大驾光临。倒是师兄也不让吾那童儿通传一声,害得吾竟然将师兄当做了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差点失了礼数。”穆松风脸上扯出了一个笑,皮笑肉不笑。
点风缺闻言略微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他怎么能听不出穆松风话里话外都是损他不请自入,做的都是小人勾当。但是谁让他的确是心急了一些,不仅仅是破门而入,甚至还打晕了侍奉穆松风数年的童子。
穆松风和点风缺毕竟是师兄弟,穆松风损了点风缺两句便住了嘴,请点风缺落座了。
“童儿被吾打晕了......”坐定后点风缺颇有些不自在的道。
“有所预料。”这事是有前科的。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穆松风还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甚至还吐了血。只是这种事发生的多了,穆松风也就习惯了。
若是每次都气急败坏,他迟早有一天会气爆了心肝。
没了侍奉的人,穆松风也不愿这深更半夜的将整个学海搅的鸡犬不宁,故而只自己执了茶壶,给点风缺添了茶水。
点风缺执了茶杯,牛饮一口,而后差点喷了出来。
“这茶冷了。”点风缺是学海无涯的太学主,平日里总是好茶好酒的供起来,茶还没冷便换了新的。而到了穆松风这里,虽然茶也是极品的好茶,但是喝下去却冷冰冰的,没了香气,还差点吃了一口茶渣下去。
“哎呀,吾本唤了童儿为吾添茶,奈何这孩子惫懒的紧,这冷茶冷水,只能请师兄多担待了。”穆松风的确是没怎么生气,但是他又不是那好脾气的好好先生。这笔账,便被穆松风从茶水上讨回了。
既然穆松风这般说,点风缺也没有什么办法。谁叫理亏的是他,如今也只能认了。
穆松风见点风缺乖觉,这才按下了继续为难点风缺的心思。
点风缺和穆松风都算得上是儒教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点风缺一手创立了学海无涯,而穆松风如今是学海无涯六部之一的书部执令。
除了学海无涯书部执令这一层身份之外,穆松风还是如今名正言顺的儒教之主。
只是虽然名分已定,儒教却并不尽然归穆松风掌控。
一来穆松风的位置乃是穆松风的祖父传予他的,而穆松风的父亲仍在,论起名正言顺来说还隔了穆松风的父亲。二来是穆松风太过年轻,直到现在也不过经历了两百载春秋。再来,是最重要的缘由,儒教本身的势力盘根错节,而穆松风颇有几分推行新儒教的心思。
触动了盘根错节的救儒教的利益,哪怕没有前两点,旧儒教势力也能够找出一万种穆松风这儒教之主并非名正言顺的借口来。
不过穆松风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虽然如今他不得不避在学海无涯之中,但是他好歹拉上了他的师兄点风缺做盟友。
“师兄午夜前来定有要事,不如吾们两人路上再说。”虽然明白点风缺这个时候前来,还急吼吼的打晕了侍奉的童子定然是有要事,但是穆松风并不着急。
点风缺知道的消息穆松风也知道。
“前日吾道境玄宗的好友曾为吾起了一卦。”穆松风取了斗篷披在身上,“他告知吾,今日将有可以影响吾将来命运之人降临,让吾务必此时出门一遭。”
“道境玄宗......”穆松风说的人点风缺也知道。那人是道境
玄宗的宗主,也是穆松风的挚交好友。平日总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说话也总是‘贫道掐指一算’。性格大概不太讨喜,不过好在和苦境之中的旧三教体系并没有什么牵扯。
玄宗宗主在点风缺的眼中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算卦至少有一些还是准的,虽然对点风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走吧,就当做是散心了。”说罢,穆松风也不管点风缺的阻拦就推开了房门,迈步而出。
随即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