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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相较起来,白衫剑客的年纪要比黑衣的剑客大上一轮。
      可或许是因为二人各自所修的功法的缘故,却看上去年纪相仿。

      白衫剑客气息澄净,黑衣剑客则面色阴沉。

      双方有不死不休之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二人都是学府毕业的学生,这杀父之仇也不得不报。

      便在这时,从下方的房子里穿出了调琴的声音。
      拨弦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分开来讲,这每个音都恰当好处,可连续听来,却搅得人心神不宁。

      这两位剑客本不应被搅得心神不宁。他们二人的定力应是极好的。
      偏偏在此夜,此地,此时,因这普普通通的调琴的声音,扰乱了心神。

      这时,忽然从同一处的不同屋子里,传出了读书声。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

      少年清越的朗朗书声,压过了那一下又一下的调琴声。

      挑灯……夜读书。

      “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綷縩步秋尘。”

      诗……自然是好诗。

      “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
      古壁彩虬金帖尾,雨工骑入秋潭水。”

      后面这八句,却一下子将鬼魅们给请了出来。

      “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诗念完了。

      原本调琴的声音已经在不知道何时息了下来。

      两位剑客依然没人先动。

      “臭小子!大晚上的谁让你念这种鬼魅的诗!”

      所讲的却是鬼魅之物。
      可诗是好诗,熔铸词采,驰骋想像,词句瑰丽。
      但若是得到不解风情的这么一句回应,怕是就连听得此首诗的过客也会摇头叹息、心痛不已。

      出自学府的学生,虽然算不得文采斐然之辈,可也绝非不懂文章诗词的庸碌之人。

      “今夜听得这等好诗——”
      白衫剑客开了口,黑衣剑客却剑尖一挑,一剑如电般刺了过来。

      白衫剑客的剑,连剑鞘都未出,就将黑衣剑客的剑断成了两截。

      剑气激荡,黑衣剑客后退七步,一口血吐在地上。

      “汝父十二年前,贪得黄河赈灾银两一十七万两。《唐律》所记,此等官员当斩。”

      白衫剑客所讲具是实话。
      十二年前,他一人一剑,半个月内沿赈灾银所过路线,斩下大大小小共七十二颗官员头颅,个个头颅下面都压着一张贪污罪证的纸。

      可杀朝廷命官,就算理由正当,朝廷也不容于此等挑衅。
      白衫剑客的名字自然上了通缉榜,十二年来的三万两白银的悬赏纸却一直没人来揭。

      这位白衫剑客名为白星河。
      乃是学府的一名学生。

      学府只是负责教书育人,学生出了学校后,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白星河自然问心无愧,就算被当年的官员家属找上门来寻仇,他也毫不愧疚。

      他不觉得有何愧疚的。

      但——

      都说了,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这一次生死之战,自然又是白星河腰悬长剑,剑连剑鞘都没出,就转身走了。

      那黑衣剑客擦掉嘴角的血迹,脚步跌跌踉踉的也离开了。

      一场本应拆掉大半条街的大战,就这么轻飘飘的结束了。
      .
      .
      第二天一大清早,昨晚挨了最怕这些魑魅魍魉故事的洛光羽骂的洛惊鸿,叹着气,手上提着水桶出门去街尾的水井里头打水。

      他们现在的住处在这条街靠街头的地方,商铺的地段虽好,可架不住这从街头到街尾要走上小半刻时间。

      洛惊鸿来回走了五六趟,这才将院里的水缸给装满了。
      洛光羽已经做好了早饭。
      还是昨晚吃的那香葱拌油面。
      面汤撒了一点香葱,那面汤上飘着的香油,还是洛光羽心痛着从里香油罐子里捞出来的那个木勺往面汤里沾了沾的成果呢。

      洛惊鸿也没力气抱怨似地,端起面汤,拿起筷子,便稀里哗啦的吃起了面。
      早就吃过了的洛光羽等着洛惊鸿吃完面、收拾掉碗筷的时候,顺便和他说了下今早遇见的事。

      “谁那么缺德啊,杀鸡还跑到我们家门前面来。那血落得满地都是,看着都恶心。”

      洛光羽的抱怨,只是换来洛惊鸿含糊不清的一句:“这又不是漠北。”

      也对。
      洛光羽点了点头。

      漠北那地方,人命不如一头羊值钱。
      这长安也不该这样。

      在漠北的时候,最乱的那一阵子,洛光羽和洛惊鸿两个人在屋子外的院子里啃窝头,一错眼的功夫就有人头和断手滚到院子里来。

      那人头还是新鲜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在漠北死掉的人,就没几个能死得瞑目的。
      那断手是连肩膀一起削下来,洛惊鸿眼皮子抬了一下,就铁口直断:“两个人。”又加了一句,“手是人活着的时候被砍下来的。”

      在漠北知道的太多死得快,可有些常识就该知道。

      比方说,就没人敢挑衅洛惊鸿这个砍柴换家用的小鬼。

      洛光羽只是觉得心里犯恶心。

      她现在想想以前在漠北与洛惊鸿挣扎求生的日子,就不明白两人是怎么过下来的。她那时候,是真得见这些场景见得太多了。

      死人、死人、死人。
      残肢、残肢、残肢。
      尸体、尸体、尸体。

      没钱送葬,草席都没有就丢到乱石坡去。没人乐意放把火把尸体都烧掉。柴火在漠北可是需要精打细算抠出来的必备品。
      于是乱石坡的尸体因为气候的缘故腐烂不掉,隔个半年过去再看,没被乌鸦吃掉的,那就都被风干成了干尸。

      等洛惊鸿弄到了一个到学府来上学的名额,洛光羽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和洛惊鸿到了长安,重新找回了做人的感觉。

      重见天日的感觉,可真是好。

      洛惊鸿学的诗,全是洛光羽从脑子里回忆起来的。

      洛光羽她写的一手好宋体。
      虽然不知道如今这朝有没有宋体这个字体,但是她也不会别的。
      漠北最多的就是沙子。
      去外头捡根树枝,掰成合适的长短尺寸,就在沙上教洛惊鸿学字。
      九岁的孩子连字都不会写,早就在普及教育百分之一百,上学不用交钱的时代,洛光羽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事情。
      她觉得,自己那时代的谁过来了,遇见这种事情,都无法默不作声的。
      反正,她做不到。

      来了长安,买了笔墨纸砚,洛惊鸿总算是能定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写上字了。

      于是这学府开学前的一个月,洛惊鸿便是在练字、严格来讲,是在学怎么用毛笔写字中渡过的。

      洛光羽对这些练下来的宣纸的态度是,存着。等需要的时候当引火的条来使。

      洛光羽发现了这些写废的纸的作用后,眉飞色舞了好几天。
      她发现不愧是如今这世界的中心城市,长安卖的纸就算做引火的折子纸条都比漠北的那些只能算是草纸的纸张要好使多了。

      等到学府对所有获得入试资格的考生面试的那天,洛惊鸿的包袱里被洛光羽塞了五个烙饼和一个竹筒。竹筒里装满了水。
      洛惊鸿摆摆手,带着那把自洛光羽穿越而来时就随在他身边的匕首,从从容容的走去了学府。

      洛光羽担忧关切的目光让洛惊鸿很适用,却又有些因为“到了这个年纪”而感到的小别扭。

      不过——

      洛惊鸿望了眼那学府门前浩浩荡荡的人流,在旁人看来就是害羞内向的,轻轻的笑了。

      这害羞内向的文弱俊秀的皮相里头的心,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想着的。
      若是有谁排在我前头的前头,那就一刀宰了,再嫁祸给我前头的那人。

      洛惊鸿从未想过自己被发现怎么办。

      因为他从来不认为会有谁排在自己的前头去。

      他的头没向谁低下过,轻轻松松的走进了人流里头。

      只要进了学府,一切就什么都好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到的那首诗是李贺的《神弦曲》。这文里面没剽窃,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洛家姐弟不会占为己有。
    洛光羽这方面有洁癖,洛惊鸿自视甚高(请把这货当成三观全无的天才来看,进了学府后,后面三观会好好掰正的)不屑剽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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