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幽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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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普罗米修斯有四种传说。
根据第一种传说的说法，由于他将神出卖给人，因而被锁在高加索山上，神还派出秃鹰，啄食他那时刻在长的肝脏。
根据第二种传说的说法，面对啄食的鹰嘴，普罗米修斯越来越深地避入岩石，最后与它合为一体。
根据第三种传说的说法，几千年过去后，他的背叛行为已被忘却，神忘了，秃鹰忘了，他自己也忘了。
根据第四种传说的说法，对这已是无根无由的事大家已经厌倦，神厌倦了，秃鹰厌倦了，伤口也精疲力尽地长合了。
依旧存在的是那无法解释的石山。传说总想解释这解释不清的事情。就因为传说是出自一种探究真相的动机，所以到头来它只能是解释不清。
——《普罗米修斯》；弗兰兹卡夫卡（奥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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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时候，曹薇薇没来得及接受事实。死之后，曹薇薇恼恨万分。
喝水死、穿袜子死、走路死、坐电梯死、打电话死等等等，人类的死法何其繁多，但你有听说过被恶魔乱剑捅死的么喂……
你爷爷的这是什么神展开。
自己真是太弱小太无能了，在条件完备的必死境况下，唯有一死，将“必死”进行到底好似成了职责。
可恶。
真心没想过自己的一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死法他妈窝囊成渣。
怎样都该有反抗才对，可事实上却连抓爆敌人的软蛋都没干成，操！
因为恶魔神马的实在太超过现实生活的正常范围。
因为实力相差悬殊到过分。
还因为，在魔界，曹薇薇找不到伙伴。她觉得所有“人”……所有恶魔都是外人，是陌生人……是敌人。
连魔王陛下都不例外。不熟，所以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安全、自己的内心完完全全交给他。
不，是一点也交不出去。她甚至不信任他。
信任一个根本不熟的恶魔这么轻浮的事情她的确很喜欢（喂）但是就是做不到。
曹薇薇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她已经习惯靠自己做起防卫，不轻易相信人，更何况是恶魔。
因为不信任，于是曹薇薇从一开始，就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高墙。
菲南、特拉斯切、其内尔、安达露西娅，她对待他们小心翼翼。
对于恶魔，微不足道的防卫，但确实成为了她这次会死掉的致命原因。
她谁也不靠。
不信上帝，不遵从恶魔。
谁能怪她。
连曹薇薇自己都确信，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把自己防卫起来，然后一个人去死掉。
束手束脚。
疲于看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变故，以及突然出现的一个个陌生人。他们说他们是恶魔，他们告诉他，所有魔族都有权利杀掉她。
他们不欢迎她，想要杀死她。
所有人都说魔王陛下爱她。
凡此种种……
搞毛啊，不觉得很过分么？
真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谁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从没想要被谁爱上，然后被带到魔界成为不速之客变成“魔魔得而诛之”的存在。如此把一切强加在她身上，好像什么都是她的错。
错你妹啊！
曹薇薇只觉得自己错在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好好跟父母沟通过。她一直认为只有这个是她人生唯一的悲剧。
其它还是统统滚开吧。说起来，她好想念爸爸妈妈啊。好久没有联络了，会担心的吧？
可想想，曹薇薇又觉得不对。
明明自己已经死了吧，为何还能心绪这么强烈？
睁开眼……
其实并没有睁眼的感觉，只是想醒来，于是慢慢就这样，眼前清明了起来，她看见了。
她看见这里是一片灰色的混沌，而自己正在这茫茫的混沌之中。
没有脚踏实地的感受，她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整个身体扩散式无限延伸在这空间里。她听不见自己的呼吸，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唯有思维仍旧存在。
曹薇薇突然想，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啊……我是谁？
向自己的身体看去。因为没有头颅，应该是做不到的动作，但思维去做了。不可思议地，却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由混沌汇聚而成。
躯干，手脚，头发，衣服……
裸着身子，披着轻飘飘不知名的某种透明布料。
可怪的是没有羞耻感。
再看看两只手逐渐形成的十根手指。
拿手抚上自己的脸。
唔……
有脸诶。
就是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张脸。连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曹薇薇看前方，看不怎么清明，只是灰色的一片。
竟没有害怕。
来回巡视四周。无光，干涸皲裂的地面，黑色的天空，曹薇薇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只觉得站在这里不是办法。
于是她向前走。
只走了十步有余，前方忽然出现光亮。
只是小小一个点。
毫不迟疑，曹薇薇开始向着那光亮前进。可刚迈一个步子，身体便感受到正在飞速前进的俯冲，下个瞬间，自己已然出现在那一片光芒中。她的脚还是刚迈开一步的动作。
曹薇薇一愣，但没时间惊讶。
她正站在光芒里，眼前的是一幅场景画面。
在华丽美好的阳光下，姹紫嫣红的巨大花园里，金色饰纹的白袍少年只身站在喷泉边，银白色的长发流泻，反射着阳光耀人的光晕。
熟悉的身影。
可又似陌生。
谁啊？
那人似乎发现了身后有动静，他稍侧过头来。
他凝望她。
啊……美少年诶。
她不认识，可他那一头淡到纯净的发色，全身周散发出的神圣光芒牢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少年望着她，表情里很有些不可知的味道。
曹薇薇同样也凝望他，没有一丝想要闪避的意思。
很磊落。
自己为何会这样呢？
害羞什么的也没有……应该说，这样的心绪丝毫起不来，望着那样一个美少年，陌生人，却好似跟他是熟识一样，自己万年来一直是如此，没什么好在意。
为什么会这样，好奇特的感受。曹薇薇想不明白。
可对方没有任何犹疑，从高至下地凝望她，不见吃惊，不见厌恶亦不见亲热，只是俯视着她，久久。
最后他回过头去。她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会在这里？”
声音由前方传来，曹薇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对她说话。
“也好。”
没等到她回应，他却继续着。
“全天地，最真实的也只有你了。”
他这么说。
富有磁性，再干净不过的一字一句。
曹薇薇完全听不明白，想出声问，但赫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摸摸自己的喉咙，竟泛起苦涩地疼痛。
他逐渐走远了。接着，黑暗开始笼罩整个花园。
曹薇薇站在原先的位置一动没动，但就是知道，从黑暗的源头处漫溢过来的，是深深沉闷的压抑。
画面继续一帧帧播放，犹如幻灯片，却那样真实。
放映着的，全部都是那个美少年，孤身一人站在某处，陷入独自的沉思，偶尔会对她说几句话，而她从未给过回应。
他也不像是在等她的回应。
只是曹薇薇发觉，他的沉默渐渐多了什么，亦像在不断失却。
失却某种重要的东西。
他越加的落寞起来。
神情什么的依旧丝毫未变，变的是他说话的几率，少了，到最后的平静，死一般，整个身上不起一丝波澜。
死水般沉谧着很多，让人什么也看不到。
黑暗。
但分明，白色的他，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晕，耀目。
可做出来的事情却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从哪里抓来另一个全身白色的人。
场景里，他上前，从对方的背后硬生生扯出一团东西来。
是一对翅膀。
那人很痛，惨叫。
他却没有表情。
将白色的翅膀折断。
史上最渗人的痛呼声即刻炸响。
持久，不绝于耳。
曹薇薇惊得浑身打颤。少年人你这么变态的话在社会上是生存不下去的哦！
那该有多痛啊喂！
那被折翅膀的可怜人，扑倒在地流泪悲鸣的样子，让她明白这是世上最痛最痛的疼痛。
可白色的全身照耀在圣光下的少年却气定神闲。
从对方翅膀的顶端一节节的折，直到根部。
他犹如修剪花草般淡然。
为什么？
是天使吧？
第一反应就是天使，可为什么要对天使做这样的事？！
一个趴伏在地面挣扎逃跑但跑不掉，于是仰头一脸苦苦哀求，整幅神情是纯洁没有恨意犹如婴儿般的无垢。
另一个面无表情，
手下干净利落，残酷地一直动作着。
反差太大，看得曹薇薇感到恐怖。
“您……为什么……”
可怜的天使问。
只是问，连控诉都达不到。
“你不是说，你相信神，无论发生什么吗。”他回答。
落难的天使一下愕住，那原本最为痛苦的表情，忽然痉挛。
少年像猜到他会有这样的表情，没有意外，也没有继续说话。
惨叫再次升起来。曹薇薇不明白。
纳尼？对信仰的考验么？
嗯？
折完了，少年停下手，松口气的样子，退开几步，站到稍远处。
周围空旷一片。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哀嚎，一个欣赏。
他就这样在原地默默站着，俯视地上由于绝顶疼痛而不断嘶叫的那一个。
这样的一副画面，持续了很久。
久到曹薇薇以为画面卡壳，坏掉了。
可她一边这样疑惑，一边又不得不被画面震得鸡皮疙瘩在全身泛起来。
那个白色的少年，在呼吸着，在凝望。辉煌的大殿里，耀目圣洁的他，看去竟正渐渐陷入绝望。
绝望。
是的。
从他起伏的胸口，无神的眼神，以及长久的沉默里，名为绝望的氛围不可思议地溢出来。
清清楚楚地侵染了就站在这里，同在这个场景里的曹薇薇。
胸口泛起疼痛。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流下眼泪。
自他的瞳孔里滑下来，留下一道透明的划痕。
他微笑。
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双手背后，哭着，微笑着，他身体微侧，发丝顺着他稍稍倾斜的脖颈流泻。
羸弱。
弱小不堪。
薄透。
穿刺。
在圣光与挣扎中犹如接受洗礼的白。
邪恶却从之中缓缓渗透。
溢出来。
这就是曹薇薇看着如此画面对这个少年所得到的印象。
还有就是完全理解不了。少年奇怪的神态，莫名其妙的做为，画面就在这里中断。
烟雾形成的画面犹如被手挥去了一样，忽然，消散。
眼前再次回到虚无。
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的灰色混沌中，又只剩下她自己。
曹薇薇稍有些无措。
时间感也没有。
她站了良久后，举步开始到处走，就这样像过了一个钟头，又似才一分钟，如此的时间抽离感之下，她终于听见空中传来声音。
“来……”
悠悠地，自混沌中升起。
曹薇薇顿下脚步，凝神听，发现那声音果然是真的，还在，断断续续犹如向她叙说般，不断地召唤：
“来……”
悠远飘来的一声，最后就来自身后。曹薇薇猛转过身。
空中，面前，是一块宝石。
巨大。
蓝色。
像冰山的一角。
发散着耀目的光亮。
曹薇薇眯眼，用手挡住那过于刺目的光。宝石腾空旋转着，流彩的蓝光自它不规则的棱角处向四周发射，可之后蓝光竟逐渐黯淡下去。曹薇薇终于能够睁眼，看向那光源处。
蓝色的巨大宝石依旧在旋转，慢慢的，好似在向她展示自己。而光芒并不是消失了，只是被安稳地收敛进巨石之中，蓝色的山石呈现出晶体状的样子，蓝地更加纯粹，光芒不再是发射似地刺目，是如火焰般围绕着晶体跳动。
在这幽冥中，一块幽冥般的宝石。
曹薇薇迷惑了。
“来……”
那声音再次传来，就自宝石之中。
“来……你想要的……”
想要的？
谁想要？
“你……”
它这么说。
曹薇薇更加纳闷，她想要什么了？
可鬼使神差，她向那空中的宝石伸出手去。
一触。
抚摸。
蓝色巨大的宝石再次发出光耀，可还没等曹薇薇来得及闭眼，她感觉到，那犹如蓝色火焰般的光芒已然冲进她的身体里。
“唔……”
疼痛。
然后她再次陷入虚无的黑暗中，失去知觉。
只是在昏前不由叹息：
唉。
话说。
这是要她再死一次么，说清楚啊喂！（作：←_←……）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幽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