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谁家心事经年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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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小姐，吵着您了。”老板最先回过神，对着楼上的女子深深鞠躬，而后开口。白沉夕微微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太像了。陆琉璃在心中暗叹。这一举一动，无声甚过有声，像极了自己的大哥。她了然地笑了笑，白沉夕，美貌只是你迷惑世人的外表，内心才是你引以为傲的根源。
吴太太缓过神来，双眼愤恨地盯着白沉夕，似是希望对方开口说点什么。哪怕只是问问自己为何前来也比现在这样好上许多。此情此景，于自己而言，太难看了。可她忘记了，那个人是白沉夕，她的眼中如若没有你，即便是说活也是不值得的。
“你......”吴太太见白沉夕神色坦然，全无惧意，更是愤懑。手指伸出，指着白沉夕。“把你的手放下，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不会后悔。”白沉夕淡淡开口，手指轻捻，似笑非笑地对着吴太太。“我后悔？笑话。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在这里兴风作浪，好不要脸。什么‘第一交际花’，做了鸡还立个牌坊。”一旁的许太太唯唯诺诺，既希望帮腔，可又气势太小，只能连声附和“就是，就是，吴太太真是说的对啊。”她的眼神四下搜索，不希望看见自己男人的身影。只要那个人不出现，她自欺欺人地想道，自己就放过白沉夕。
白沉夕缓缓下楼，脚上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音，竟没有一丝的紊乱。刚才被指者的，被骂的似乎不是她。她眼波微转，灵气十足，没有挑逗，却像极了一声声凛冽的询问。“你说我是下贱的女人，凭什么。这‘第一交际花’的名号可不是我自封的。难道你的意思是江南六省的人眼光极差，竟挑了我这么个女人做第一吗？还是你觉得但凡出入此场所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吴太太脸色一白，这白沉夕不但不怕，反而把这么个烂摊子扔给了自己。弄不好，自己倒成了华北与江南六省不和的罪人。“白小姐，是不是贱女人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做过些什么，你能不知道？只怕是你平日装的太像，迷惑了众人罢。”
“我做过什么，怎样？与你何干。”白沉夕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每逢自己出现一次，吵闹就出现一次。那些个男人，朝秦暮楚，左拥右抱，贱态百生。那些个女人没日没夜，争风吃醋，纠结不清。她在心底冷笑。爱情，还真是可怕的东西。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念念不忘，成疯成癫，无止无休。输掉灵魂，失了本性。就连嫉妒痴狂也食之如饴。眼前的人如此，在场的多少人怕也是如此。
“你，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白沉夕绽放笑容，走到吴太太面前，轻声说道。“管不好自己的男人，你还有心情在我这里喊叫，当真可怜。我想你搞错了，我白沉夕这里可不是来者不拒的，我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太太，没事就拾掇拾掇自己，今日是我白沉夕，明日若还有个李沉夕，宋沉夕什么的，你有时间一一找过吗。念在你不懂事，这一次我不计较。若有下一次，”白沉夕朝着楼上走去，在半路忽然停下，紧接着转向了吴太太，手指慵懒地端起，邪魅一笑，“ 我就不亲自陪你玩了。”说罢，丢下一屋子人扬长而去。这句话倒是叫大家听的清清楚楚。
吴太太突然跌坐在地上，身体一阵阵发抖。她的唇色有些发青，嘴中喃喃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不是的，不是的，她刚要，要杀我，她刚才的眼神说要杀我。”
陆琉璃打发了下人将这些太太送回府。刚才，她明明可以出面调解，只是如此一来，便探不了白沉夕的底。那最后的眼神，陆琉璃闭眼回想了一下，真的让人想到了死亡。那不只是给吴太太一人的警告，是给所有人的。
陆琉璃知道留下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打算带人返回公馆，没走几步，突闻身后有阵阵香气，雪水的闻到浓烈，仿佛是在夏日度过冬天。
“陆小姐。”陆琉璃转身，看见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正含着笑意望着她。“不要惊奇哦，这是白姐姐托我交给您的。有了这个请柬，小姐可在午夜前随时拜访。白姐姐会待在这里一段日子，特意让我转告小姐，如果家中无聊，就来找她。”夏柯晚把请柬交给陆琉璃，挥了挥手，蹦跳着上楼了。
果然不是俗物。陆琉璃虽心生期待，却也明白今日是不便拜访的。不然刚才那个小丫头定会招呼了自己上楼吧。
陆琉璃坐在车上，翻看着手中的请柬，香气慢慢散去，“傲雪”二字浮现。陆琉璃震惊地望着那小楷。傲雪，风尘之中冠以傲雪之名，这是对世人的嘲讽。白沉夕，你怎会如此傲气逼人，凌然于世间。你把凡尘俗人，身外俗事归于何处。陆琉璃自问，如果自己不是陆家二小姐，没有今日的地位，如果自己是她，可否做到她的一半。她望向车外，人事皆抛向身后，自嘲一笑，答案很明显，不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间绝无可能再有一个白沉夕，就连影子也不可能了。
白沉夕阴沉着脸已有两三天了，看着乖乖坐在她对面的夏柯晚和坐在桌前看书的段之崇，翻书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夏柯晚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紧咬着唇，想开口却每每欲言又止。段之崇看着眼前这别扭的二人，心里一乐，“嗤——”地笑了出来。白沉夕猛地将书往段之崇身上一丢，气呼呼地瞪着他。段之崇眼疾手快，抓住了白沉夕抛出的“凶器”。
“做什么这么生气？都几天了？世人面前那个临危不乱的白沉夕呢？”段之崇也不恼，笑意满满地开着玩笑。“你明知......总要被你们气死。”白沉夕双眼一闭，幽幽说道。
夏柯晚见此知道是白沉夕不再生气了，恢复了往常的活力，飞快地扑到了白沉夕身上。“白姐姐啊，别生气了，我实在不想和你分开。晚儿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哼，没意思。你能没意思，不是还会数蚂蚁吗？”夏柯晚撇撇嘴，大眼睛眨了眨。“对，对，夏柯晚数蚂蚁，江南一绝。”段之崇在一旁念叨着，换来了夏柯晚的怒视。
“喂，段呆子，小爷我就喜欢，怎么了。你怎样，看书都不安生。”夏柯晚气得直哼哼。不说还好，一说她就生气。
那一次，林昭年邀请白沉夕前去府上做客，白沉夕带上了夏柯晚。席间，白沉夕有事离开。林昭年见夏柯晚挺有意思，便与她聊天。夏柯晚哪里应对得来，撇下这大人物去数蚂蚁了，数了很久，直到席散，白沉夕唤她她才缓过神来。这么多年，人们对夏柯晚的名字并无太多印象，但只要提起在林昭年林督军那里数蚂蚁的小姑娘，总是记忆犹新。
“柯晚小姐，之崇不是在取笑你。相反，我很佩服你。少年胆大。”白沉夕想起那次，也不禁笑了起来。
夏柯晚脸上一红，“不和你们说话了，我走了。”瞬间飞也似地出了房门。她性情直爽，待人真诚，不到几天便寻得一群玩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心中碎语，不能跟这两个狐狸在一起，老是算计自己。夏柯晚一走，屋内就剩下了白沉夕和段之崇，空气中似乎又有了淡淡香气，那安稳恍如一世的感觉又弥漫了开来。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不言不语。
在这个战火连天的年代，有多少的时光供他们安静念想，听时光簌簌而去，搅乱生命的一池春水。他们从未奢望枪炮声中有个世界安静如此，连接了过去与未来，承载得起内心的柔软。就像是一个梦境，那么美好，让人留恋。哪怕世界破败不堪依旧满满信任。如果时间就此停止，命运会是什么模样。
停止吧时间，就算是我的祈求，不要有别人，不要说话，不要动......段之崇翻着手中的书，指尖抚上白沉夕的字，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些话。也许，在白沉夕心中也有这样的声音吧。这样，也不错。
“段之崇......我想，我们......”白沉夕的嘴唇有些颤抖，正要再度开口便听见有人敲门。“白小姐，陆二小姐前来拜访。”白沉夕扯扯嘴角，深吸一口气，以平静的语调开口询问“你留下？”“不了，改日我是要去陆公馆的，再见不迟。”段之崇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疲倦。像一个鼓起了所有勇气去承担的人被告知不需要你一般。他深知，这句未完的话，不知何年何景他才可以听的完整了。
陆琉璃看见推门而出的段之崇，微微一笑，“阿崇。”“嗯。改日拜访。”段之崇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陆琉璃看着他有些失魂的背影，一时迷茫。转念一想，怕是因为里面这位吧。
“陆小姐，这边请。”白沉夕放下手中的书，将陆琉璃引到桌边。
陆琉璃一边喝茶，一边静静说道：“白小姐，来此之前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我听过你的故事，见过你本人，却总觉得还是离你那样遥远。白小姐今天不会叫我失望对吗？”“何以见得？”“因为琉璃自负，觉得白小姐对琉璃也有好奇心。”白沉夕看着陆琉璃，突然笑了，“没错。我很想见见陆家的二小姐，无关于身份，只因为你曾经写过的那篇欧洲游记。我也去过陆小姐笔下的那些地方，见小姐似乎有不同于他人的见解。我一直在想，一个大家小姐，究竟是什么形象。那日看见小姐，沉夕觉得，相见恨晚。”话已至此，两人开怀一笑，相互接受，那些客套话就不必再说。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哈哈，改日咱们两个比试比试。”听闻白沉夕枪法不错，陆琉璃大喜，与白沉夕商量着一决高下的事情。在外人看来，陆琉璃，陆二小姐温柔端庄，却不料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沉夕乐意至极。”白沉夕自是愿意的。此番前来华北，本就无事，除了那么点干扰，交个朋友的时间还是有的。
话到尽兴处，白沉夕遣人拿来了酒。“我这里的东西不比你家里的名贵，却也有独特的口感，今日邀请陆二小姐同饮。”白沉夕抬手斟酒。“琉璃，我叫琉璃。”陆琉璃像是个固执的孩子，一定要白沉夕改口。“琉璃，璀璨者。陆家琉璃，我记住了。”陆琉璃看着白沉夕的笑容，未饮便觉有些醉了。
渐渐的，天色已晚，两人喝的有点上头。白沉夕不胜酒力鲜少有人知晓。无论多么重大的场合，只要是她害怕喝醉的，统统只饮一杯，世人把那当作她清高的标志。而今天，她想放纵一次，也许是为了这个新朋友，也许是为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语。相比伏在桌上的白沉夕，陆琉璃就活泼了许多。她东倒西歪地在屋内乱窜，不时放声大笑，好不快活。
段之崇自白沉夕要了酒后便一直不敢休息，看了看表，带着陆家的下人，来到白沉夕的房间。打开门，眼前的景象到时让他有些惊异。本以为只有陆琉璃一人会醉，没想到白沉夕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陆琉璃被人带出杜莎，一路上还嚷着要白沉夕。白沉夕也不说话，双颊通红，那双向来毫无波澜的双眼此时水雾迷蒙，她望着段之崇，绞着手指，痴痴地笑着。待段之崇靠近她时，白沉夕的手突然抚上了段之崇的脸庞。“你真好看。”白沉夕喃喃开口，盯着段之崇的眼睛，笑意盈盈。段之崇的眼神开始迷离，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终于，在白沉夕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脸上时，他身躯一震，打横抱起白沉夕放到了床上，自己一个翻身，罩在了她的上方。就像是眷恋一般，他缓缓俯身，用额头抵住白沉夕的额头，相互呼吸着彼此的气息。“阿崇？”段之崇没有说话，维持着这种姿势。猛地，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起身为白沉夕盖好了被子，又不知从何处寻得了扇子，为她扇风，希望她安稳入睡。不知是不是倦了，不一会儿白沉夕就睡着了。
段之崇凝视着她的睡颜，无奈的笑了笑。自从遇见她开始，自己就多了几分无奈。无奈于自己的情感，无奈于白沉夕的冷静，无奈于自己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恐惧。宁愿让所有的爱都在得不到回答的时空里发酵，尽管这太过酸涩，也不愿说出心中所想。他怕输，输了从此自己一无所获。
“白沉夕。这就是我的命。”这叹息，白沉夕听不见也听不懂。当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尽心时，世界上还有什么言语可以诠释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谁家心事经年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