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鬼谷言

14、【十三折】回归——“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是一件只有解雨臣才能办到的事。
　　两个伙计倒也不傻，知道解雨臣不可能凭空消失。在这个封闭的房间内，他只可能有两个地方可去。
　　要么，这个房间有一个暗藏机关的地下室，解雨臣在他们走神之际触动了机关。但是这很不保险，因为其他人有很大的可能会找到机关，地下室太容易进去。要么，就是藏在了天花板里。
　　两个伙计抬头望了望两层楼高的天花板，那上边确实有一个出风口，心说出鬼了。
　　“现在怎么办？”边上没有任何扶梯和绳索，根本不可能掀到天花板。
　　另一个人打量了一下周围越来越多的浓烟，骂了一声，道：“先撤，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儿。剩下的等他们来了再说，咱们可没卖命给他们。”
　　那边解雨臣躲在天花板上的狭小空间内看着他们离开，没敢出声。他尽量不弄出声音地将一根两米多长的棍子缩到半尺长，然后放入外套。
　　解家当家的绝活之一，撑杆走壁。
　　但解雨臣绝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周围的炸药全部被瞬间引爆，再加上大规模的燃烧，整个房子的空气全部都被隔离了。这里成了一座空气孤岛。火灾的死亡原因大都不在于火，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在于窒息。
　　解雨臣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解家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他们上当了，赶到这儿大约需要十分钟。
　　所以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不过可能要不了那么多，因为在那之前，他就会被周围越来越多的一氧化碳和硫化氢搞得窒息而死。
　　周围的黑烟越聚越多，若是在地下室里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浓烟是浮在空气之上的，但是现在他身处房屋的制高点，是空气最稀薄的地方。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玩大了。
　　空气稀薄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他还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妈的，再不来老子的嗓子坏了不是你能赔得起的。”黑雾中，解雨臣一个人喃喃。
　　解雨臣并不恐慌，因为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死亡，死有什么好怕的，所以他敢赌，黑瞎子会来。只不过，这一次他赌上了自己的全部罢了。他明白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逼迫黑瞎子，这是很蠢的一种行为，居然企图用威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生命来威胁另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信任，更何况是在已经知道对方以无情出名的前提下。
　　有多少人之间可以互相信任，还能为了别人把命搭进去，至少解雨臣没有遇到过。从小到大，没有人是会心甘情愿为了他去死的，连面对自己的父亲祖父，他都得随时防备着对方可能从背后给他一枪。
　　那些折在斗里手下，明明没有一个愿意为他死的，最后却都因为他而死了。不要同情别人，这是从小就受到的教训，而这些，大都是解雨臣在经历了无数背叛后自己学到的。他不知道，如果每次下斗时自己若是回去救人，会有多少人到现在还活着，他永远不可能知道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一次也没有。
　　他也知道，黑瞎子最反感被人威胁，能够威胁他的人，大概都不知道在哪座古墓里烂成渣了。
　　所以他到底在赌什么呢？
　　解雨臣想起某一个夕阳下，黑瞎子抓着自己流血的肩，站在戏楼下对着自己冷笑：“你到底在赌什么？”其实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愚蠢的行为可能招致的后果。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应该如何避免，但他没有，他还是这么做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解雨臣试着清了清嗓子，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了。
　　解雨臣低头看着手表，看着时间一圈一圈的就这么没了。
　　解雨臣从来没做过不留后手的事，而且他通常会留不止一两条后路。而且解雨臣向来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这是第一次，黑瞎子，又是第一个。
　　但是他并不后悔，这没有什么好悔的。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所以一切的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最多，当成一场华瞻落幕，然后无怨言地迎向他的结局。
　　意识开始有些涣散，脑子里不同的画面开始无规则地闪现，完全没有意义也没有顺序。解雨臣想起了黑瞎子的种种行为，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切，应该只是黑瞎子的一个局，不过他并没有多少把握，却又很坚定地相信。听上去就像一个刚混道上的傻逼。
　　解雨臣摇了摇头，那种眩晕感却挥之不去。
　　最后，他低下头，说给自己听，“黑瞎子，爷信你。这场戏，爷陪你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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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见一个黑影踢破了天花板翻身进来，那张脸上少有的看不见一点笑意。昏迷前的最后听到他说：“你是笨蛋吗？”
　　靠，老子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是来当笨蛋的……他终于也没说出口，就倒了下去。
　　意识实在是太模糊了，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解雨臣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解雨臣已经恢复了意识，在睁开眼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制住眼前的人，因为靠的太近，解雨臣的本能让他意识到了危险，在一个格挡后双手按住对方的肩就反压回去。
　　并没有遇到什么反抗，等解雨臣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那个永远一副墨镜痞子样的男人已经打了个呼哨：“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精神不错。”
　　解雨臣愣了一会儿。他知道黑瞎子会回来的，他的计划成功了，但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反而有些无措。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人，现在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感觉太不真实了。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因为想问的问题太多了，许多问题在头脑中爆炸。
　　解雨臣回了回神，问道：“你的眼睛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压根就没坏过，”黑瞎子慢慢悠悠地道，“这里是我藏身的贼窝。”
　　“……”解雨臣突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一下子泄了气一样，松了手劲，“你终于来了，你特么再不来老子就去炸首都机场。”
　　“嗯？”
　　“用汽油写着‘瞎子快回家’然后放炸药，等着警察通缉。”
　　“……”黑瞎子顿了一下，他本来想提醒解雨臣自己已经是个通缉犯了，但是随即想起了什么，目光暗淡下去，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他的语气很轻，也很让人不安。
　　解雨臣没有回答，静静地看向黑瞎子，从对方的表情他知道，这句话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黑瞎子紧皱着眉，就像是已经看见了解雨臣的死亡。
　　淡淡的语气让人觉得有点无奈又有点绝望，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解雨臣不说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本身是一个不在乎生死的人，纯粹这是本能地为了生存做他的解当家。他知道黑瞎子也是。他知道，黑瞎子对于自身的生死可能并没有那么在乎，毕竟都是在道上混的，迟早会有这种觉悟。
　　但是就是一个这样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的男人，突然用那种绝望的语气对他说“你差点就死了”。
　　若是黑瞎子只是单纯的生气，解雨臣可以开个玩笑随便应付过去。但是黑瞎子更像是无奈而不是生气，解雨臣就彻底没辙了。
　　这根本有些本末倒置了。解雨臣和黑瞎子这种人，都是可以随时玩命的人。而他们的狠之处就在于，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对自己都足够的心狠手辣，对别人，就更加不在乎。他们都是那种，如果你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那么在受难时就别指望他会救你的那种人。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是为了对别人更加无情。可是黑瞎子却还是救了解雨臣，这有可能把他的命一块搭上。
　　久久，解雨臣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种令人不适应的严肃的气氛，就听见黑瞎子用很严肃的口吻道：“别乱动。”
　　“？”
　　“你最好从我身上下来。”黑瞎子的语气有些僵硬。
　　解雨臣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形式，嘴角莫名有些抽搐。刚才一醒过来他本能地就将黑瞎子反压制过来，结果现在自己又压在了黑瞎子的身上。
　　“这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解雨臣有些无奈，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随即反应过来哪儿不对，“为什么我们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然你觉得我这里一共有几张床，”黑瞎子的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烦，“快起来。”
　　解雨臣莫名其妙地刚准备起来，随即抵到了腹部的硬物，解雨臣挑了一下眉看向黑瞎子：“你在开玩笑。”
　　黑瞎子又恢复了一副不正经的流氓相，“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就成这样了……解雨臣有点头疼，指望跟这个不正经的流氓正经谈话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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