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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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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不断地从灰白的天空中落下,悄无声息地将才化雪的地面蒙上了一层白霜。
拖着犹如破布一般绵软的师傅,我漫无目的的在雪中走着一一气海受损的人,大多元气大伤。这彻骨的寒冷,对于有内功在身的我来说算不上什么,而对我肩头昏昏沉沉的男人来说,却是随时可能致命的。
但是,才从剑冢里出来的我,去哪找一个临时的栖身之处?
回庄内吗?
眼下天色已近黄昏,我一个人回去自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拖着个人,自然是赶不回的。何况男人还不能死,在他活着下地狱之前,我是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的。
停下脚步,我环视四周一一已然暗淡的天光下,除了绵延起伏的山峦就只剩下一片片枯树林沿着路的边缘延展。对于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小时候,师父常带着我和师妹在此宿营。对了,那时,这片树林之后曾有一座供旅人休憩的草屋。只是时隔多年,不知那屋子还在么?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
穿过这片枯树林,残破不堪的草屋依然还在,也许是无人修缮的缘故,原本尚可遮风挡雨的墙壁已经坍塌大半,露出了里面枯黄变色的草叶。好在房顶尚且可以挡住不断落下的雪,在此歇脚也算勉强能凑合一晚。
将肩头的男人卸下,他顺势滑倒在地上,也许是吃了痛,嘴角轻轻的颤动着,一缕鲜血蜿蜒而下。比起往昔那个神采奕奕,满嘴谎言的师父,现在的他倒更让人怜悯一一不,或者说不是那么的可恨了。但想起他对人,对我所作之事,胸中的怒火便被点燃了。这个男人的心里只有他自己,除此之外,就只有可以驾驭的棋子。
盘膝坐下的时候,身下钝涩的疼痛变得更加的强烈——也许是走了太多的路,才止血的伤口又开裂的缘故,看来伤口比想象的要更为严重一些,不过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剑冢里的那段时日,各种被剑所伤的伤口愈合了又开裂化脓,化脓了又慢慢愈合,如此反复,身上留下了无数道伤痕,那种灼热的犹如被切割开血肉的疼痛,对我而言却有一种无言的快感一一在冰冷的剑冢里唯一的热度就来自于此。
低下头,无意间瞥见脚边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做我看。在发现我注意到他的时候,又低垂下眼睛,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好冷,"他低声说道,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徒儿,我好冷。"
我褪下了外袍,扔在了男人身上一一男人自己的衣衫前襟早已被我撕成了破布,软软的挂在胸前。
"徒儿,我冷。"蜷缩在外袍里的男人还在颤抖,额上已经沁起了细密的汗珠。我伸手摸了下他湿漉漉的额角,高热滚烫。废去武功之后的身体是虚弱的,再加上寒气侵入体内,必然会发烧。我冷冷地看着脚边渐渐虚弱的男人,他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吃力地抬起胳膊搭在了我的脚上。
"别走,我冷。"
我眯起眼,只是看着他。
这样的场景何曾的相似一一曾几何时,哭着拽着这个男人一角的我,喊着师父不要走,却被他一把甩开。剑冢那结了冰的地面,寒气彻骨,而更寒冷的是我的心。师父曾经是救命恩人,对我来说,就算为他死去也是甘愿的。然而,为了让师父活着,我却成了他杀死师妹的帮凶。那时候,这个男人抱着我哭了,然而就在送我进剑冢的那天,他对我的态度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师父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从他那不再伪装不舍的眼神里我读出了这样的含义。
尽管往后间隔一段时日他就会来看我。外人看来男人是多在乎我这个徒弟,其实他不过是想确认下我是否还活着一一因为师妹的死,真相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罢了。
憎恨。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在意过我,而我却曾那么的相信他就是我的全部。
"求你,别走。"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的男人垂下来手臂,低着头不动了。
"虽然很想就这样让你活活冻死,但你是我好不容易抓到手的东西,在我没有丢掉你之前,必须活着。"我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揽在怀里。
"谢谢。"男人只张开口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道。
细碎的雪花不断飘落,天色渐晚,但大片的积雪却将天光映的很亮。抱着浑身滚热,却不住发抖的师父,我斜倚在破草屋的一角望着变成深灰色的天空。
嘎一一
不知名的鸟快速的从空中掠过,一片灰白色的羽毛在我面前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