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影》拾翠

41、流风回雪（六）

　　第四十一章
　　在厢房往下看，只见树木假山错落有致，有趣的是这下面还开着海棠花，布置得和寻常富家花园差别不大，当真看不出什么。唐尘看那小道，隐约觉得有些迷惑，估计下去了很容易迷路。
　　黄衣女子又道这“寒玉剑”并赌金放的地方要自己找。找到了还要带回厢房才算赢，这意味着找到寒玉剑后还有一番争夺，唐尘不知这寒玉剑为何物，心中以为不过是一罕见的宝贝罢了，得是最好，不得也罢了。只是风洛痕的银票可惜了，若赢了就更好了，还了风洛痕的钱，自己也可以一夜暴富了，唐尘仿佛看见了眼前金光一闪，想着就开心。
　　唐尘并回雪陌北下去，这里应该有十八人，三方各出三人，主人家出九人阻拦他们。唐尘的前方是一条两人宽的小路，小路一边是高大的树木，树木下面长满了及膝的野草，若是有人藏在里面，或是藏在茂密的树上，皆是极不易察觉的。小路的另一边是假山，假山也很高，走在小路上像是走在陡峭的山边上。陌北在前，左手弯曲在身前，右手持剑在侧。回雪在后，也是持剑警戒，唐尘在中间，没有任何兵器，下来时陌河让带兵器，唐尘笑道，带了自己也不会用，反而负累。其实在她的腰上有带了一匕首，是风洛痕给她的。唐尘三人向前不过走了几十步，回头看时已看不见来时站的地方，奇怪的是连厢房外悬着的红绫都看不见了。再往前，仍然看不见什么东西，周围也安静德出奇，边上并没有照明的灯笼火把，但可见小路和树影，只是有些昏暗，若三人距离稍远些，唐尘怕也看不真切，陌北和回雪武功不弱，目力极好。
　　三人往前走着，见假山边上挂着一个红灯笼，走近看，灯笼下挂着什么东西，陌北看了唐尘一眼，唐尘示意把灯笼取下来，陌北一跳伸手拿着灯笼一拉，竟然拿不下来，唐尘见状急忙道：“让开。”陌北闻声身一侧，灯笼落了下来，同时又无数箭从挂灯笼出连续射出，箭还未射完，陌北感到身后的山石在动，陌北连忙跳了下来，落在唐唐尘身前，此时，边上的山石打动，回雪拉过唐尘，唐尘看了山石的动向，应该不是要落下来，回雪想拉着唐尘往树林一边，唐尘预感不对，微一用力拉着回雪往山石晃动一方靠，回雪看了看唐尘也不再迟疑带着唐尘施展轻功让过去，陌北紧随其后而来。回雪眼看要撞在变动的山石之上了，山石却似让路一般裂开，三人落地，山石也不再剧烈变动，可让三人奇怪的是：开始的时候，假山在左，树林在右，可这时是假山在右，树林在左，除了假山上没了灯笼，竟和方才一模一样，三人心中很是疑惑。
　　陌北手上还拿着灯笼，灯笼下挂着一个小竹筒，唐尘想拿过竹筒，陌北阻止道：“让属下来。”唐尘对他笑笑，拿过小竹筒。她知道陌北怕她有何闪失，而这竹筒正是个下毒的好地方，她自己知道：她打开比陌北打开安全得多。唐尘拿出竹筒内的一张锦布，是布上只写了两句话：生来不过醉一场，繁花陨落是归途。陌北回雪没有说话，唐尘看着这两句简单话：不会有那么无聊，只是逗人的？此外还有两粒药丸，唐尘三人也不懂药。只有唐尘吃得最多，算是略懂。
　　唐尘收着药丸和锦布，陌北提着灯笼往前走。走着走着，唐尘三人仿佛闻见一阵花香，往前再走，唐尘忽见前面开着许多花，花的不远处竟是是围墙，唐尘回头看回雪，回雪居然不见了，唐尘的后面是卧房，房门开着，房门边上是两盆开得极好的蔷薇花。屋内对着门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袭白衣的母亲持剑站在花海中，明眸善睐，眉目含笑，容颜倾城。唐尘震惊地看着：这明明是肖国将军府，母亲的住处。她一直记得母亲门前的蔷薇花开得最好，母亲却从来不喜欢，母亲常看这副画，她不知道这画是从何而来，但她知道不是父亲画的，父亲是武将出身，没有那么高的画技，每次父亲看见这画目色都会暗淡下来，但是母亲还是把它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从未移动过。
　　唐尘再回头，已不见了陌北。
　　唐尘走进屋中：那个只着白衣的女子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梳着简单的发髻。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床上的母亲，母亲对她很是冷漠，仿佛她是一个多余的。身边的嬷嬷说，谁让她是一个女娃儿，本来母亲有机会成为将军的正室，祖母许诺若母亲生下男孩，就把母亲扶正。当时的另一个如夫人也已生有一男一女。那如夫人出身也是大家，当时慕将军不肯娶，但唐尘的母亲来路不明，且进门两年也不曾生的一儿半女，性子也冷淡得很，并不招老夫人喜欢，对慕将军也不是那么热衷。终于，另一如夫人进门，很快就生了一男一女，当时，老夫人就要把如夫人扶正，父亲还是没同意。那时，府里的人就说母亲不能生育。父亲还是常常来看母亲，母亲也总是冷冷淡淡的，父亲也不怎生气，只是在母亲盯着那副画看时，父亲会拂袖而走。
　　床上的女子苍白的面容，唐尘记得就是在这天，母亲过世了。母亲没让人去叫父亲。第一次，这个寡淡的女子脸上露出了柔情和歉意，她看着唐尘，微弱的声音道：“小影，我终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亲。在这府里，生活不易。你若出了这将军府，可去蒙族。去了蒙族，便不可再姓慕，就改姓唐，唤尘。”小小的身影定定地看着床上病弱的人问道：“母亲为何不喜小影？”她想知道为何她百般乖巧懂事，百般聪敏早慧，母亲都不曾给过她一个慈爱的笑颜，真是因她是个女孩吗？
　　床上的女子凄然一笑：“因你不是他的女儿。”
　　小小的身影看着床上的人，父亲从外赶来，床上的人已逝。父亲双手颤抖，碰都不敢碰母亲惨白的容颜。此后，父亲像是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一般，她整日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一院的花，自始至终，一滴泪她都没掉。她的哥哥和姐姐常走到院门前，小心翼翼地看看她，从不进来，看一会就跑开了。
　　她还是慕影吗？肖国慕府的三小姐。她拿着母亲留给她的首饰，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只有她那个叫慕清的姐姐看见她，她的姐姐没叫住她也没叫人，她走出了将军府。她用母亲的首饰换了些银子，换了身衣服，她又抓泥抹在衣服和脸上，看上去像一个小乞丐。她走了一路，真的没有人搭理她。唐尘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她跟着女个小小的身影。小女孩走在街上，起风了，天暗了下来，下起了雨，街上的人陆续跑回家了，小贩也快速地收摊了，街边的铺面陆续关上了。最后，街上就剩了那个孤独而矮小的身影，她知道她没有可避雨挡风的地方，她还在坚定地走着，她必须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去，她不想自己被找到，尽管她自己也不抱希望将军府的人会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