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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月缺 12 血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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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缺 12 血香
白云飞直到坐在了那片古色古香的庭院中,和坐在自己对面的万花归面面相觑时,还是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到这里来的。
从恰州一路绕到了蒲城,中途记起了被遗忘的白马,转身回了恰州一次,然後再向蒲城出发时,天色已经暗了。等他们到了蒲城後,半夜都过了。
孤男寡女的,带著一匹上好的白马,一只火红的像狐狸样的东西,还有满身的钱财,基本上是不用愁找不到客栈的。
昨夜月色晴好,轻盈盈地倒映出每棵花树枝丫,在客栈四合的院子地面上铺了一层妖美的花纹。白云飞想练剑,却又不想吵醒客栈里的其他人。也怪不知道疯去了哪里,不论他怎麽叫都不肯出现。静静地坐在屋子里,白云飞的精神好的就算想合眼都合不上。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猛然记起来自己还没为了赠马的事谢过万花归呢,於是起来,出了房门。万花归的房间就只是两屋之隔而已,很短的距离。
不幸的是,路都走了大半,就要到她门口了的时候,白云飞及时记了起来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想著他一个女孩子家恐怕早就睡了,於是转了身,回自己的房间。
就是这一转身的霎那,他听到了琴声。熟悉的,听了十几年的,独一无二的十七弦瑶瑟划破夜空的清音。秋波,南风垂最爱的乐器,秋波。
听声音,是从正对面的那间堂屋传出来的声音。一星烛火隐隐约约被点亮了,照出一名清瘦男子的身影。隐隐约约得见著半束的发,凌乱的散著,模糊了那个人的脸型。他手底一件长条形的物事,想必就是秋波了。
泠泠琴音洒遍院落,又有几间屋子亮起了灯,冲淡了地上月光投下的疏影。怨而不哀,轻而不淡,悠悠然仿佛在每个人的心中绘出了一幅不同的画。
本来,半夜三更的呆在寒冷的院子里听琴也不是什麽不雅的事情,也不可能借此而发生任何不妙的事情。只是,白云飞的眼睛不慎忒尖了一点儿,正正好,看到了角落暗影里两个偷偷摸摸的人。
他甚至还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在这满是桂子香气的夜里,格外分明。而那两个人指手画脚地冲屋顶比划著,远远听来,也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嗡嗡声罢了。
然後,那两个人互相借著力爬上了屋顶,沿著屋顶走了一会儿,跳了下去。
又一次被好奇心驱使,白云飞去了他们方才呆过的地方。可能也是他们太大意了,不但没有发现白云飞赤裸裸半个身子暴露在月光下的存在,就连地上,都滴著犹然温暖的,粘稠的血。
琴声不知什麽时候停了,那间屋的灯也灭了。别的屋子里也熄了灯,万籁俱静。
地上的血映著不知什麽时候悄悄易了位置的月光,有种阴森的诱惑。
身後,有人悄无声息的滑了过来,在他的肩上搭了一只手。
浑身猛地一僵一冷,白云飞边转身边就拔出了自己那把依旧缺个孔的佩剑,没加任何花样的,反手就刺。
他身後的人松了手,退後了一步。然而,在白云飞把自己的剑架到她脖子上去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自己腰间冷硬的触感。
面前的人还是笑盈盈的一张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的脸,抬起没有握著匕首的那只手,欢快的道:“安啦安啦,当我不存在麽。我不过是奇怪你一大男人三更半夜为什麽不敢进我的门而已。呐,刚才逃走的,是谁啊?”
她这话要是对著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说的,只怕闹个大红脸是最基本的反应了。偏生白云飞也听不懂她话里那些暗示的调戏,因此,只是一本正经得答了第二个问题,把他方才看到的实实在在说了一遍。就连他怀疑南风垂就在这院落里这件事,都说了。
万花归寻思著这事情有趣,又说自己找南风垂已经找了一段时间了,这时候有了点儿消息,不应当放过。於是,两个人在三更的锺声敲响时,跑去敲上了方才亮过灯,传出过秋波的琴声的房间。
没有人来开门。万花归欺他不懂得江湖避忌,恶作剧一般的提议道:“不如,我们把这门撞开试试?”
她是真的没想到白云飞会把这句话当真的。因此,在他轻而易举的推开门的时候,万花归可以说是傻了眼的瞪著空荡荡的门框,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屋里没有可以责备他们的主人,甚至没有琴。一切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仿佛是一间空房一样。柔软的被子上,只有畏冷的蜷缩起了身子的也怪,眯了眼睛睡得香甜。
那种紧紧把自己包围住的睡相,真的真得很像南风垂的模样。
只可惜,白云飞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动物虽然可能变成人形,一件像是瑶瑟一样的器具,是不可能被施术变形的。何况,除了这睡相和他不明所以的存在,两个人才没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於是,他只是弯腰抱起了沈沈睡著的小家夥,走出门,向依旧沈默著的万花归摇了摇头。
然後,他们就也翻上了屋檐,顺著血迹走了一段路,等发现四周已是偏远地区的时候,两个人依然不知悔改。
这样长途颠簸显然不是也怪适应的,一路上都不停呲著牙抗议。这时候却蹦下了白云飞的肩膀,兴奋地嗅著地上的血迹,踩著血色印梅花。独自玩得倒也开心。
然後,两人一兽就突然发现自己被大批身著灰衣头系红巾的人包围住了。在为首的说完一句:“不好意思,有请”,然後万花归大大方方得四处瞟著同他们走了以後,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
瞧瞧,这天都亮成什麽样了。
白云飞端起桌上的茶,嗅了嗅,送到了也怪唇边。小东西似乎满面怀疑的瞪了他一眼,绕著杯子走了几圈,最终低下了头,小口小口得喝著。万花归看著也怪,好像这只已被她看过一路的小兽身上突然又长了新的图样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满身暗红的人走了过来。深沈的颜色,深沈的一如他那双无波的眼。平静的深棕色,就这样看人看久了,估计很多人都会不舒服的。
他不语也不笑,硬挺挺得就那麽坐在了凳子上,开口时的声音也有些粗糙,像是有人刚把一根烫过的火钳塞进他喉咙过一样。冷清的眼中写著‘你们快点儿滚’这种信息,可惜,在座的一个不懂,一个假装不懂,一个看都不看他,这双眼与眼中的寓意自然是不会有人在乎的了。
“本教有要事处理。有话快说。”男子很不耐烦,这已经是事实了。
白云飞又正好是那个喜欢雪上加霜的人,管他无意不无意:“我们随著两名可疑人来到了外面的树林,你就把我们抓进来了。那两个人是谁?”
“就为了这麽点儿小事?”男子一拍桌子,茶壶自动跳了起来,向他的茶杯里喷了一道水剑,正好灌满,又稳当当落在了桌子上。
“这里好像有什麽非常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白云飞未完的话散落在亭子里,相信不难猜出他接下来会讲什麽。
一直沈默不语的万花归这时候也插了一脚进来。半个身子向前倾著快要挨到桌面了,她才道:“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无帮无派无背景。我夜观星象啊,你们教里会有血光之灾,麻烦不断。怎麽样,说出来吧?”
白云飞奇怪的看了万花归一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几日阴天,除了月亮以外,天上是连丁点儿星光都看不到的... 观什麽星象啊?
暗红色的男子眉头一竖,刚要发作的样子。但是想了一想,举起茶杯来喝了半杯下去,然後就笑了。
这一笑,如春雪初融,亭子里的气氛立刻就从冰点上升到大地回春的时刻。
这一次轻手轻脚地为自己倒满了茶,男子转著茶杯一边玩著,一边漫不经心的道:“这里是血香教总坛,我是教内两堂主之一,血堂主。香堂主目前不在,而教主,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白云飞和万花归两个人早摆好了姿势,一个人捧著一杯茶,一幅专心在听夫子讲课的好学生的样子。茶是上好的雨前,微有点儿苦,很刺激味蕾的东西。
血堂主顿了一会儿,见两个人都没有什麽要问的,才续道:“我们血香教历史不算久,但好歹也有几十年了。这期间,每一任教主在位都只有五年到七年左右的时间,男人。今年的嘛,这才刚登位三年多一点点,我对他有点儿怀疑。曾经有几次不小心看到过他的身子,还有他日常行为举止和做决定时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适合当教主的料。而且......”说到这里,他还特别低了声音,就像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奇耻大辱,不愿让人们听见一样,“我认为,那是女扮男装的一只蜘蛛精。”
“万花归。”沈默了一会儿之後,白云飞喝了一口茶,摸一摸也怪茸茸的头,不确定的问道:“蜘蛛是不是那个毛毛的,小小的,爬来爬去会结网的东西?”
万花归无言的点头。突然,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冲著血堂主道:“女扮男装有什麽不好?我还寻思著你是不是这种情况呢。”
血堂主的脸色一变,嘴角抽搐了几下,一只手伸出好像就要拍上桌子的模样,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淡然得道:“本教的私密事你们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就算本堂主杀了你们,也没人能有异议了。”
飘然出了亭子,血堂主扬扬自己宽大的衣袖。成功并不是永远需要人多,但人多却又配合有素的话,成功是很常见的事情。
就在血堂主扬起衣袖的时候,亭子周围又一次无声无息的被人们包围了。万花归大大得打了个哈欠,问白云飞道:“他们永远都不懂得要改变花样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你说是不是?”
白云飞耸肩,不怎麽在乎的捧起了他的茶喝。
什麽白威胁啊。真要攻击,包围起来干什麽?不过两个人而已,就不信这血堂主苯到要拆了自家亭子,也不懂得选寥寥数个高手来,不劳师动众,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