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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   佐助的心上人是已為人婦的小櫻,井野知道。

      他做夢做不到一朝回來,昔日哭斷肝腸揚言好喜歡佐助君的女孩,經已幸福快樂地挽著萬年吊車尾的手臂,露出滿足愉快的笑,以好朋友的妻子的身份擁抱他,說歡迎回來,佐助,我們好掛念你,這次回來請不要再離開我們。

      我們……春野櫻和漩渦鳴人等於“我們”。

      他太小看時間這樣既復虛幻亦復實際的東西,它觸不著摸不到卻真真實實流逝著,容不得你忽視。佐助惘然漫步到木葉的出入要道,十四年前有個女孩在這兒說他是她世界的全部。她沒有說謊,他沒有聽錯,他們不能執手終老只為了輸給時間的洪流。要是他早三年回來、她晚三年出嫁,結局也許可以改寫。

      他想念那個說沒有他會活不下去的女孩,那櫻花色的香氣和金黃燦爛的陽光是支撐他一路走來的勇氣,他想著要是回去,一定好好對待小櫻,一定補償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

      然而他一去經年,如何保證小櫻的心,恆古不變為他停駐?

      佐助承認,鼬說的沒錯,他的確愚蠢。

      井野是負責治療佐助的咒印的其中一員。

      佐助再見井野時,幾乎認不出她。她改變了許多……眉宇眼矓間盡是成熟女子的艷麗嫵媚,言談舉止是大波斯菊盛放的精力充沛,可是這精力滲著不如意的慘淡,彷彿春風捎著雨,乍暖還寒,快樂得很憂傷。她掩飾得很好,無奈暪不過寫輪眼。井野的憂傷增添她的雅緻,從來懷愁的女人別有招人憐惜的韻味,佐助喜歡她偽裝無事的假堅強,那楚楚可憐的面貌如烙在他腦海中的,十三歲的小櫻。

      井野的醫療技術日益進步,治療咒印得心應手,過後雖然累得半死,可是她堅持獨個完成。佐助問她為甚麼, 她喘著氣說:「佐助君你…不喜歡別人看到你示弱的一面吧?」嬌麗的臉掛著燦爛的笑,她的親切刺中他的心窩,佐助鼻子一酸,他手刃仇人後回來木葉,最暸解他的人竟不是朝思暮想的兩人,而是她。「這沒甚麼丟臉的,一直以來辛苦你了。歡迎回來,佐助君。」

      他猛地抬頭看她,眼中發著澀,又垂下頭來,雙肩微微抽搐。

      ——辛苦你了。

      從來沒有人跟他這麼說過………

      佐助聽聞井野跟鹿丸是木葉公認的一對,交往七年,默契甚深,雙方家長期望著他們共諧連理。然而不知是鹿丸無心,抑或井野無意,他們始終沒有結婚的打算。

      佐助好奇問到井野,她正在收拾藥具,聞言便淡淡一笑,說:「是啊,我跟鹿丸一起七年了。」她沒有回頭,佐助便默然看著她的纖瘦的薄影,肩膀微微垮下來,長髮遮臉,看不清是愁是悲。他知道她逞強的外表下醞藏不如意的心,春風得意的女人該如小櫻,享受心愛的男人的寵溺,連走路都昂首闊步,目空一切。「我們就差一句話。」她鎖好箱子,掌心抵在抽手上,說:「差一句分手。」

      世事其實很巧,小櫻和鳴人的結婚周年紀念,恰好是井野和鹿丸拍拖周年紀念前的一天。

      井野一直暗懷妒恨,她和鹿丸交往的時間比小櫻和鳴人的長,偏偏寬額櫻比她先出嫁,老公又挖心掏肺地寵愛她。她說婚禮要盛大,鳴人二話不說,廢煞思量給予她最浪漫的婚禮。小櫻是鳴人呵護備至的心肝寶貝,是他掌心上一塊傾國傾城的寶玉。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他緊張兮兮捧走好不容易訂來的二季櫻,很大很大束花,親自送到愛妻的工作單位,讓別人吹口哨讓別人妒忌讓別人艷羨,小櫻喜歡炫耀她不廢功夫得來的幸福。

      井野目送鳴人離開花店,酸溜溜的感覺揮之不去……七年了,交往七年,鹿丸沒有記得過他們的紀念日,一直是她送花過去,他不屑的說那門子的女人像她送花給男人?為甚麼粗神經的鳴人都懂得重視紀念日,偏偏她的男人如此不爭氣?

      吉野知道他們為此吵過好幾遍,便乘一涼風天,雲淡氣清,泡一壺暖暖的茶,坐在庭園上握著她的手,語帶雙關地柔聲勸喻,我家鹿丸的確不體貼不細心,可是那孩子絕對值得付托終生。井野,人無完人……

      這是甚麼爛藉口?她按捺著握碎酒杯的衝動,回給伯母甜甜的笑,當晚的飯局和平結束。她回家前聽到吉野威脅鹿丸送她回家,他嫌麻煩拒絕,她灰心摔門離去。

      井野不甘心,她有甚麼錯?

      她不過想他溫柔一點、多注意她一點……在交往的周年紀念,跟喜歡的人單獨相處一起,就是看雲數星星等白爛到汗顏的節目也不打緊,她不介意被蚊叮蟲咬到滿身紅腫,不介意三更半夜摸黑下山栽個大筋斗……只要鹿丸記得,只要鹿丸想一起渡過這天。每一年每一年,他有不同的借口拒絕她的邀約,工作、家人、疲累、綱手姬……

      明天是第七年。

      「明天有沒有空?」鹿丸淺\蹙眉頭,閒適地橫臥在樹枝上看雲,細心想想,說:「…明天好像沒有工作,怎麼了?」

      「跟我一起吃飯。」她很高興,明亮的臉朝氣勃發,眼睛閃耀有光。她的第七年。

      鹿丸狐疑地盯著她莫名興奮的臉,只覺說不出的詫異,可是她這麼期待,又不好拒絕……當下點了點頭,答應一聲。井野快樂的幾乎跳起來,好些年沒這樣愉快過。她一把撲到鹿丸身上緊緊抱著他,又往他的臉上親去,笑道:「鹿丸最好了!明天六時在後山嶺等,不見不散!」

      鹿丸不言語,掩著臉蛋望著井野一蹦一跳下山去,耳際縈繞著她甜美的“不見不散”。

      井野衝進樹林的深處,在陽光斑爛的蔥鬱歡呼大叫,彷彿要飛起來般愉快。她的第七年。

      佐助聽著她說她的小故事,當時是盛夏的夜,他腳邊的小豬形狀蚊香爐嘶嘶冒著煙,很朦朧很稀淡的細煙,不知不覺在他和井野之間塗了一面高牆。

      井野捧著印上宇智波家徽的茶杯,那是佐助唯一的執著,小小的冷冰冰的團扇,她企圖在團扇看出一個世界。佐助說:「茶涼就不好喝了。」

      他的聲音驚醒了她,即使她看出了沒有意義,那不是屬於她的世界,她的世界過去在鹿丸手上,現在懸吊於石樑危崖之上,一摔就要粉碎,然而她情願粉碎也不願半死不活,討她微弱的希望、讓她不眠不休地擔心害怕著。

      她啜一口,宇智波家的茶葉很醇厚濃滑,捲在舌頭有說不盡的美味。

      晚上十時了,她沒有回去的打算,反正她去那兒鹿丸都不在意,他們貌合神離好久,事到如今為了相愛而相愛,見到對方的面也提不起興致。

      「接著呢?」佐助的口吻不溫不火,他不想井野回家,她走了,今夜又獨剩他一人。他害怕孤獨。

      可是他不知道井野也沒有回去的打算。井野笑道:「後來,我們吵架了。」

      井野做了很豐富的便當,穿上保守的長裙子,悉心妝扮了一番,懷著噗通噗通的興奮心情,五時半到達目的地,在視野最好的大樹下鋪好野餐用的墊子,耐心等候鹿丸。

      她的第一個七年。

      她和鹿丸相對相處的回憶在腦海一幕幕重播,由兒時的倆小無猜到長大後針鋒相對、然後墮入愛河……鹿丸的好、鹿丸的壞、鹿丸的懶惰、鹿丸的精明、鹿丸的麻煩、鹿丸的可靠,山頂的風很冷,她後悔沒有多穿一件外套,鹿丸遲到了,她看看錶,六時三十四分。

      木葉的景色很美。井野從日落西山看到萬家燈火,街燈柱上一串串火紅的燈籠\,拼靠一起像猛火似地灼進她的心靈。她全身冷僵,山下快樂的囂鬧聲乘風飛上山頂,她拿起飯糰一個個往外擲去,似要把那虛無的不屬於她的笑聲統統擲下來。

      她獨個兒看完日出,清晨時份撕破不見不散的諾言,蹭蹭跚跚下了山,雙腳冷得毫無知覺。

      井野在商店街遇上打呵欠的鹿丸,鹿丸看到她髮亂衣污的狼狽,一怔後猛然想起昨天的約會,卻是張大嘴巴不會應對。正自轉動他超乎常人的高智慧尋求有效解決辦法,井野已大踏步上前,當著一干人等,清脆俐落摑他一巴掌。

      打下去的時候,連掌心也是冷的,這樣的男人,教她豈能不如墮冰窖?

      她徹底寒了心。從此跟鹿丸的感情一天冷比一天。

      佐助聽完故事的結尾很感傷神,井野掛在臉頰的淡淡的笑比泫然欲泣難看十倍,經過鹿丸七年來不休不止的磨練,井野的氣焰盡去,餘下的是虛偽的燦爛,在深宵時份咧齒笑道:「真難為了佐助君,聽我發這麼久的嚕囌。」

      「不會……」那不是他記憶中的山中井野的笑容,如此憂傷,連一個眨眼的細微動作也顯露她的不快樂。佐助回憶她吐舌嬌笑跟小櫻爭奪他的寵愛的跋囂氣盛,那才是他認識的井野,活潑、精神、爽朗。井野靠在牆壁坐著,說:「佐助君也不如意吧?」

      是的,佐助不如意,不論是小櫻甜蜜幸福的笑,還是井野哀傷疲憊的展顏,統統跟他的記憶有很大出入。他最恨物是人非這樣老套的現實,然而憑他一介渺小的人類,能力所限,可以改變的實在不多。於是他伸手擄住井野,親吻她柔軟的嘴,井野沒有掙紮,十指緊緊掐住佐助的肩……她好久沒有被吻過。

      說來悲慘嗎…?明明有固定的男朋友,她卻很久沒有被擁抱過。

      井野汲取著佐助獨特的男子氣息,他在摟抱她,儘管那味道跟鹿丸的不相同,可她也認了。她是女人,她想要被重視、想要被擁抱、想要被親吻。

      佐助向她求婚,把重匝匝的絨盒放到她的手上,她看著覺得矜貴,扳開一看,不禁掩嘴低呼,拿起戒指在陽光下一照,寶石璀燦奪目。

      他經歷太多的孤苦別離,十三歲的小櫻的難過是他心上挌之不去的重擔,他想彌補,冥冥之中卻由鳴人補上,撫去小櫻為他流乾的眼淚。他也想當陽光,想親手撫平誰的哀傷,想為誰帶來幸福、想享受誰給他帶來的溫馨。

      「他不給妳的,我給妳。」

      佐助的心上人是已為人婦的小櫻,井野知道。

      她卻點頭。

      *

      佐助和井野正式宣佈要結婚,鹿丸才明白她不是開玩笑。

      剎時整個世界停止運\行。她和未婚夫當眾十指緊扣的畫面差點讓他腦沖血,他的女人突然拱手讓了人……那個只為他做便當的麻煩女人,現今捧著一箱箱新鮮蕃茄,學著做佐助喜歡的蕃茄全宴,還特地送到暗部給他當午飯。

      寧次說,佐助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很溫柔,井野給他送便當招來別人的口哨聲玩笑聲,他不以為意,打開飯盒一口口吃完,微笑稱讚味道很好,謝謝妳的心意,我很高興。

      井野也顯得快樂,那種快樂不是熱戀的狂喜,而是真心得到回應的滿足,一聲好吃就很足夠了,至少她不是單方面付出,她有回報。過往鹿丸是著她放下便當快快離去,末了還挑剔肉太少菜太多湯不好味。

      佐助下班,不管順不順路,一定接井野一同離去。她要是值夜班,他便買夜宵送到醫院,等她休息時一起吃。別人笑話他痴纏,他說女朋友該這樣疼,井野聽得很受用。這種呵護也許刻意,可是井野不曾享受過,那堆砌起來的甜蜜便有幾分依戀的價值。

      沒有鹿丸,她有佐助,這樣備受愛惜的生活過去她不敢嚮往,現下實現了,即使男主角不是鹿丸,她還是珍惜。

      佐助對井野的態度很刺激鹿丸,全木葉知道他被交往七年的女友甩了,漸漸流言來了……你說你說山中井野是不是沒有喜歡過鹿丸,我聽人家說啊,那丫頭從以前就單戀宇智波家的混小子,以前選擇鹿丸是逼不得已吧?所以拖拉著不肯結婚。現在人家回來,感情就吹了,你說戀愛這回事脆弱不脆弱。

      造謠者煞有介事大嘆一息,一字不漏刺進躺在樹上看雲的當事人的耳裏。他摘下根煙,灰煙沿著他的視線攀上天際——阿斯瑪死後,他染上先師的不良習慣,心煩意亂時吸一根,讓尼古丁的毒素暫時麻痹發痛的腦神經,功效不錯。

      他摘下來,因為這次尼古丁麻醉不到他的痛楚。

      遠望井野送出任務的佐助離開,雖然不是情切依依,可是那溫婉的表情配合關心燙貼的「萬事小心」,和佐助盡在不言中的眼神,一瞬間超越了他們七年的感情,彷彿鹿丸和井野的七年是他一廂情願的黃樑夢,現實中佐助沒有叛逃過,跟井野交往七年的人是他,所以他凝望她的眼光深邃到情深意濃。

      鹿丸很憤怒,他有生以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他盯著井野,井野在目送佐助,她知道他的情感是裝出來的,他在她的面貌尋覓小櫻的輪廓。可是不打緊,他蛻現承諾,他給予她鹿丸吝嗇的一部份。

      反正兩人一起腥腥作態,人生匆匆八十,忍者甚或更短,何必在乎?

      直至佐助的身影再看不見了,她才回頭離去,一轉眼就是鹿丸的大特寫。他掐著她的手,啞著嗓子說:「跟我來!」便不由分說把她往隱敝的樹林裏拉。沿路井野尖叫反抗,他充耳不聞,然後井野發狠在他的手上狠狠咬出幾個牙洞。

      他們停步,井野血紅了眼氣喘咻咻,他冷眼望著手背滲血水的洞,兩人默不言語,風吹葉子的沙啦沙啦聲響徹雲霄。

      她的中指戴著訂婚戒,鹿丸火冒三丈,率先打破沉默:「扔掉那該死的勞什子,跟我回家。」

      他態度強硬,井野也氣度超然,故意用右手整理凌亂的髮,寶石的光芒刺進鹿丸的眼睛,他大叫:「我要妳脫下扔掉它!」

      「做不到。」出乎意料的冷漠口吻,井野瞅望他的眼神完全換了模樣,鹿丸看在眼內陌生到心寒。「那是我的未婚夫給我的結婚戒指,於我於他意義重大,你沒資格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我和他下星期要結婚了,他沒忘了給你寄請簡吧?到時候請賞面。」她護著右手,慎防鹿丸暴跳過來搶掉。

      井野的話句句篤痛他的心窩,鹿丸確信流言沒錯,井野從來不愛他,他是佐助出走後的水抱,浮沉多年,佐助回來後他就失去功用。這個想法深深傷害他的尊嚴。的確他沒有細心呵護井野,他愐覥,他做不到死纏爛打黏著妻子營營役役,可是這七年,他付出的感情絕對不比妻奴鳴人少。

      他要是不愛她,他不會甘心情願忍受她的囉唆八卦。

      他要是不著緊她,他不會怒瞪那些用眼睛吃井野豆腐的閒雜人等。

      他要是不顧念她,他不會每次出任務後首先給擔心失眠的她報到。

      然而這一切沒有意義,井野不愛他,所以他感受不到他無言的愛意……好多次他想告訴她,兩人一起用不著記繁瑣的日子、用不著送花送禮,只要在一起就好,很單純、很幸福、很平淡地交往。

      他望著井野離去的身影,大聲說道:「妳不愛我,為甚麼要跟我交往?妳覺得耍我很好玩嚒?井野!」

      眼前那個金髮女孩子曾經挽著他的臂膀跟他說,我不喜歡你跟手鞠靠得那麼近。

      他沒有想過拋棄井野跟手鞠交往,然而當天吃盡乾醋的女孩子卻突然宣佈轉嫁他人。鹿丸濛了視線,依稀看見井野回過頭來,明亮的眸一沉到底,用著最不可思議的口吻、在喉嚨逼出一字一字:「我不愛你?鹿丸,你說的出這種話?」

      她驟覺放在鹿丸手上的心碎成無數片。多少個無眠的夜,打從跟鹿丸名正言順成為情侶,井野睜眼等天亮的次數變多了,想的盡是鹿丸的事,她花盡心思討好他,他不領情;她約會他,他不去;她送他大波斯菊,他說鼻敏感;她在山頂抵著寒風苦等他一夜,他在家中睡懶覺。

      小櫻憂心忡忡叫她三思婚事,天天著她不要一時衝動,雛田說這樣井野不會快樂……因為他們知道井野對鹿丸情深意重,離開了他她決不快樂。七年了,這七個年頭,算起來共二千五百五十五天,她做過那麼多他不領情的醜事,一個人做了七年獨腳戲,到疲累了、心息了,想回到台下享受平靜生活,他卻說她不愛他。

      井野可以為鹿丸豁出性命不要,她願意在槍林彈雨身先士卒為他擋去一切傷害,她甚麼都可以給予鹿丸。可是鹿丸給予她甚麼?一個暗示算不算奢侈?

      「是的,我不愛你,這樣你好過一點嗎?」

      她紅了眼,仰頭把眼淚吞回去——她不要被他笑懦弱。

      天空也許要下雨,夏天的蒼穹,可以很黑很灰。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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