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盛开》小木清流

14、 职业危机

　　“昨天晚上你们看电视了没？《每日新闻》栏目，咱们学校上电视了。”第二天一大早，叶文清刚进办公室，赶紧关了门，小声嚷嚷道。
　　“上电视还不好？给咱们学校做宣传。”桑夏觉得叶文清鬼鬼祟祟的，像做贼似的。
　　“好事我还关门干什么？”叶文清瞪了桑夏一眼。
　　“咋啦？是不是学习传统文化被报道了？”高明泉险些被肉夹馍噎住道。
　　“嗨，别提了，要是报道这个我至于这么戳火吗？”叶文清义愤填膺道，“陆老师被告了，家长给新闻频道打了电话，带了记者悄悄过来的，昨天全播出去了。”
　　“为什么被告啊？”石磊磊好奇地问道。
　　“这个孩子不好好学习，成绩很不好，上课还爱捣乱，陆老师就批评他几次，谁知道家长给买的录音笔，让孩子把陆老师批评孩子的话都录下来。其中有有一段是上课不认真听讲，陆老师让他站着听课，就说体罚了。课下陆老师给他补课，他不认真学，陆老师气不过，就让孩子把手伸出来，象征性地打了两下，以示警告。家长不愿意了，死活说老师打他们孩子了，体罚他们家孩子，孩子心灵受到怎样怎样的创伤，老师说的那些为孩子好的话，体现出老师的努力和付出的录音，全删了，把那些他们认为伤害了他们家孩子的话全留了下来，给新闻栏目打电话，这不，真有看热闹不嫌烦的，电视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地拍下了咱们学校，还做了个专栏，在没有了解事情真相的前提下，全播了出去。说什么老师体罚学生的现象屡禁不止，等等等，这下咱们学校出名了。”叶文清愤愤地讽刺道。
　　“这家长也太阴了吧，什么世道啊？”高明泉不平道。
　　“家长这么坏就应该修理他们家的孩子，把脸打成彩屏的，耳朵打成震动的。”石磊磊也气愤地小声嘟囔道。
　　“人家是早有预谋的，在报道之前，就把孩子的转学手续办好了，也就是说，人家孩子现在去别的学校了。”叶文清无奈道。
　　“那陆老师知道吗？”桑夏担忧道。
　　“陆老师快崩溃了，签到表上是“假”，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能好才怪，估计得好好请上一段时间调整呢。不把老师逼疯，这些家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叶文清含怒道。
　　“校长怎么看这件事？”石磊磊问道。
　　“那还用问，谁捅的篓子谁负责呗！”高明泉接过话道，“没听人说嘛，谁砸我的锅，我就砸谁的碗，估计陆老师这半年的绩效要泡汤了。”高明泉惟妙惟肖地学着强调。
　　“钱就不说了，就怕陆老师从今以后心理上有阴影，再落下点儿心理疾病，就麻烦了。现在当老师真难，不学习不管不对，管了让学习也不对，这样不对，那样也不对，我们上小学那会不好好学习哪个没被老师骂过，甚至修理过？不然还考不上大学呢。现在想一想还挺感激老师的。说教有用的话，国共当年怎么不天天谈判？毛爷爷曾经曰过：枪杆子里出政权。现在的孩子都是宝贝疙瘩，说不得批评不得，更是打不得，他们只能被夸，被表扬，你要是说他们家孩子不行，他都恨不得跟你拼命，教不严，师之惰。尴尬呀！可怜了陆老师班的其他孩子，我们学校本来老师就紧张，这一弄，他们的数学课就没人给上了，其他家长也是怨声载道。”叶文清就差拍案而起了。
　　“就是，我们学校天天学习传统文化，经常组织学生去敬老院看望孤寡老人，这些正能量没人来宣传，来报道，就瞎整些邪门歪道的，什么玩意儿！”高明泉也不平道。
　　“没办法，在学校学生就是上帝，学生出事了，谁都来同情，来报道，可有谁关心过老师的疾苦呢？你得奉献，地震了，发水了，车祸了，似乎老师就得为学生献出生命才是正常的，你活着反而不正常，不伟大，不高尚了。教师，一个高危职业，一个弱势群体。哎！”石磊磊伤感道。
　　“前几天咱们区的一个中学也被告了，原因是一个学生不想补课，然后给市长打了热线，市长一介入此事，学校立马不敢补课了，可是不补课，其他家长又不干了，又去找校长理论，说这么长的假期，两个月的时间，学校不补课，孩子只顾玩了，开学成绩下降了怎么办？考不上重点高中怎么办？真是补也不是，不补也不是。”
　　众人沉默。
　　桑夏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有几个人拿着摄像机一样的东西，鬼鬼祟祟地拍来拍去，当时自己也没太在意，没想到是这个情况。桑夏又想起邵言的话来，想起那次他诚恳的告诫，顿时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的提醒，像警钟一样提醒着自己。如今教师这个高危职业，学生学不会学不好，就把责任全推给学校，学好了是他家孩子聪明，学不好是老师无能。似乎他们做家长的，并无一点过错。教育是家庭和学校双方互相配合才能做好的，仅仅靠单方努力，又能有多大的效果呢？
　　一整天桑夏都提不起精神，她很难过，但也说不清是为陆老师，还是为自己可怜的职业。五点半下班的时候，桑夏正要起身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李小瑶。
　　“眼镜儿，我要失业了。”李小瑶在那无精打采道。
　　“我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这年头流行失业啊？”桑夏突然疑惑道。
　　“你干得好好的怎么失业了？一会老地方见啊，互相凭吊，互相安慰啊。”李小瑶不敢相信道。
　　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在麦花飘香酒店的一个靠窗位置落座。
　　“你不是铁饭碗吗？共产党发饷还失业啊？”李小瑶迫不及待地问。
　　“暂时还没有，只是一种危机感，兔死狐悲，现如今，共产党的饭不好吃哦。”桑夏托着下巴，感慨良深。然后把学校陆老师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小瑶。
　　“太不像话了，什么人呢这是！”李小瑶实在气不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所以以后对家长，一定要严防死守，要像对待敌人一样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千万不能落下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桑夏像找到了应对的法宝，然后猛呷一口杯中的苹果汁，仿佛那是解愁的酒一般。
　　“那你以后可要小心了。再说你可是眼镜儿，不会沦落到那一天的。况且孔老二不是说了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是还没失业吗？你现在不但在其位，还得谋其政。尽力而为，一切OK。”李小瑶笑着叮嘱道。
　　“不说我了，你什么情况？真失业了？”桑夏怀疑地转过话题，问李小瑶。
　　“一说我就气不打一出来，我从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我从最底层的业务员做起，到现在的可以独当一面，不管是论经验还是能力，现在都是驾轻就熟。公司本来有一个产品交流会，不管从哪一方面讲，我都应该是不二人选，同事也觉得这档子事非我莫属，因为这个会上不但可以有机会认识更多生意上的伙伴，更重要的是可以拉到大笔的订单。”李小瑶绘声绘色道，仿佛她是志在必得。
　　“怎么了？公司没让你去，让别人去了？”桑夏试探地猜测道。
　　“要是公司派其他人也就算了，毕竟都是一起打拼过来的。前几天公司刚来一个新业务员，嘿，倒好，公司居然派她去了。”李小瑶也猛吸一口咖啡道。
　　“那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桑夏疑惑道。
　　“过人之处？！我呸！连订单都不会填，“货源”能写成“货原”，“贷款”能写成“代款”，过人之处就是胸大过人，脸蛋嫩的过人，对了，就跟水葱似的，其他的过人之处，没了。”李小瑶鄙夷道。
　　“原来是使美人计啊，你们老板够牛的，从古至今这一招都是屡试不爽，想必你们老板《孙子兵法》颇有研究，怪不得说商场如战场，有见地。”桑夏推了推大眼镜儿，竖起大拇指，故作佩服地调侃。
　　“你说我来公司五年了，再不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有苦劳也有辛劳吧，没有辛劳总还有疲劳吧，凭什么因为她长得漂亮，就把我发挥与发财的机会白白让给她？什么世道？”李小瑶倍感委屈与怀才不遇。
　　“打住，千万不要和领导谈功劳，你比伍子胥年羹尧的功劳还大吗？最后不都被皇帝给收拾了？火烧庆功楼都是谁干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要不要我再给你解释一遍？这方面要学学人家张良，要有自知之明！我看你是历史都白学了。再说了，人家美女本来就有光环效应，到哪都容易受到优先照顾，你就别不平衡了，淡定些，啊？”桑夏开解道。
　　“可是，我就是不服气，咽不下这口气！”李小瑶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摇头晃脑道。
　　“亲爱的，你要知道，怀才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总会凸显出来，总会被别人看出来滴——，说不定她在交流会上搞砸了，出丑了，回来被骂被炒也未可知呢，想开点儿，咱不至于这么惨，被她抢了饭碗。有才华，到哪都不愁施展的，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三国，还得学孔明等着端着，让人家来请。”桑夏开解道。
　　“说的也是啊，我不能就这样轻易倒下，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我要等，等，等待时机。呵，没发现啊，原来你这么会讲道理，当老师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当外交官了。”李小瑶茅塞顿开。
　　“那是，咱可是当代的李清照加鉴湖女侠。你和云峰最近没有吵架吧？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赶紧的啊，趁我没恋爱没结婚没买房子之前，赶紧结，否则，我可没钱搭礼了啊？”桑夏无不得意道。
　　“哪有时间吵架！他每天早出晚归，除了上次查病等结果那会儿陪了我几天外，现在又恢复了老样子。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脚也不洗倒头就睡，我想找时间和他谈一谈，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李小瑶失落道，“他会不会外面有人了？”李小瑶突发奇想。
　　“你想什么呢，你应该理解他，其实他挺不容易的。”桑夏安慰李小瑶道。然后便把上次遇到云峰与家长以及他想自己创业开集中训练营的想法告诉了李小瑶，并告诉她，他想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不想让她太辛苦。说李小瑶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跟了自己，把她最美好的年华，岁月，青春都给了自己，自己一定要让她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李小瑶听后，感动得一塌糊涂，听桑夏这么一说，比云峰亲口告诉她还要感到幸福，哎呀，有点晕，呵呵，终于是喜极而泣。
　　“我说这个家伙儿每天神神秘秘的，瞒得还真够紧的。”李小瑶幸福地埋怨道，眼角分明还挂着幸福与感动的泪水。
　　“所以，没事你就偷着乐吧。”桑夏拖着腔调故作嘲弄道。
　　“今天我买单啊，谁抢我跟谁急。”李小瑶已被幸福淹没。
　　“不是该我买了吗？哦——，我明白了，心中的谜团解开了，幸福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瞧你那德行，趁你没清醒之前，赶紧结束战斗，先让你把单买了。”桑夏故作嗤之以鼻，无意间，桑夏朝窗外随意地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一晃而过，那个人是谁呢？竟然如此眼熟？桑夏在大脑中快速搜索，对了，想起来了，是王大强！旁边还有一个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可那女孩儿分明不是陈小菲！这花心大萝卜，移情别恋了！小菲说不定还蒙在鼓里呢！看样子有危机的，不止是她和李小瑶两个啊！
　　“饭都凉了，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李小瑶顺着桑夏目光望去的方向，催促道。
　　“没什么。”桑夏回过神来，赶紧胡乱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不巧的是她夹到了水煮鱼里的红辣椒，“啊——啊——，辣死我了！”桑夏辣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还是强忍住，赶紧抽了张纸，把辣椒吐出来，伸着舌头，流着眼泪，痛苦万分。
　　“我还以为你爱吃辣椒呢。”李小瑶目睹了桑夏夹辣椒，吃辣椒，吐辣椒的全过程，幸灾乐祸地说道。
　　“还不快给我倒凉水。”桑夏瞪大眼睛气愤道。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吃了顿饭。
　　饭毕，李小瑶迫不及待地回了家，等待云峰归来。她洗好澡，换好衣服，刚给云峰打好洗脚水，云峰便进了门。
　　“亲爱的，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李小瑶从后面抱住云峰，万分温柔地说道。
　　“我在外面吃过了。“云峰很不适应。
　　“老公，不！相公，我已经给你打好洗脚水了，赶紧洗吧，水别凉了。“李小瑶像吃了蜜一样，并蹲下身去，给云峰脱掉鞋袜，给他洗脚。
　　“等等！你没发烧吧？还是我在做梦？今天什么日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云峰一向习惯了大大咧咧的李小瑶，如今却是如此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云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今天啊，当然是个好日子啦。”李小瑶笑吟吟地回答，然后居然又唱起了《好日子》，让人捉摸不透。
　　“我不是在梦游吧？”云峰云里雾里道。
　　“当然不是！”李小瑶本色毕露，脚没洗完就把云峰扑倒在床，还大声喊道：“我要和云峰结婚，嫁给云峰当媳妇儿！”
　　哈哈，如此美事，云峰只得乖乖就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