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68、*六十*

　　斯蓝已经拿到了能源。他在一开始就搜集了不少的备用能源用于构建这艘运输战斗舰。但是他所受到的指令却是获取三千加仑能源。斯蓝总共搜集了四千加仑城市备用能源，这些能源用于部分残留城市排污系统和重修工程。斯蓝没有这片区域的设计图，因此五千加仑是他目前能够收集到的最多的存量。然而机舰飞行需要部分能源，这部分能源的损耗，让他很可能无法达到三千的底线。斯蓝此刻没有办法去冒险搜寻更多的能源，因为搜查舰已经出现了。如果没有一张地图，一千加仑的能源不足以支撑他找到合适的路线躲避搜查舰完成任务，但他当初将左迹带离酸雾区的时候，已经仔细研究了所有的逃亡路线。他也许不是那个最好的收集能源的人，却一定是最佳的逃亡者。

　　“他该不会早知道他们的任务吧？”刘絮灵看着斯蓝的任务，忍不住怀疑，“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空手携带三千加仑能源，他选择的这架运输战斗舰简直是游戏的外挂。”左迹此刻一点都不想和他计较“外挂”这个刘絮灵从他嘴里学到的词，他在考虑斯蓝的路线。

　　刘絮灵用手指尖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要是在那种情况下你会做什么？”刘絮灵指的是在任务发布之前的五分钟。

　　左迹因为他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接着他说：“检查身体指数。”

　　“……为什么？”

　　“了解这个游戏的规则。”左迹冷声说。

　　“好吧，那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东西——运输舰？”

　　“如果我有那个知识的话。”左迹沉默了一会儿。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和斯蓝之间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他知道任何一架机舰的设计图，他毫无疑问会选择一架运输战斗舰，虽然战斗能力不如专用战斗舰强大，但是它能够行使很多功能。不过显然他没有斯蓝那样的知识储备。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达到什么都知道的地步，左迹接着说：“我会制造一架小型人型舰。”

　　刘絮灵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知道左迹说的是什么——赫拉改造的另一个方向，人型战斗机舰。

　　“这和那几个拿锌皮覆盖了自己的家伙没有什么不同。”刘絮灵笑着说。

　　然而左迹看向了他，双眼立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这是个模拟环境，它只要求思维。”

　　刘絮灵一下子愣住了。要求思维。他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我的天！这是个创造力的烘焙炉！”

　　“不、不仅仅是创造力。他们所能够使用的‘武器’必须是自己所熟知的，熟到每一个零件的搭接方式，就算有一丁点儿的模糊都无法支持他们完成‘构造’这个任务。这需要有强大的记忆储备。这些人不是工程技师，工程技师通常没有出色的应变能力与足够的思维强度……他们是军人，有这样的意志力，却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左迹盯着屏幕冷静地说，“他们需要的……是全新的军事人才。”

　　创造力、知识量、思维强度。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军人。

　　“简直是一群拥有狂热科学头脑的比蒙巨兽……”左迹喃喃地说。

　　十五个屏幕上，搜查舰几乎同时出现，斯蓝的机舰体积不算非常大，它几乎是立刻就驶入了建筑的阴影里。左迹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斯蓝带他离开研究所，钻进酸雾区的时候，为了躲避搜查舰，他将左迹同样带入建筑的死角。他是个很善于利用环境条件的人。

　　左迹想起他将自己放在怀里，窒息感不断涌上来。他通过斯蓝获取赖以生存的氧气，就仿佛斯蓝是他唯一的生命希望……

　　“你为什么会选择人型舰？”此刻刘絮灵又找回了先前的话题。左迹连忙回过了神。“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一个移动式高射炮——我经常拼装那玩意儿。”

　　“负重、灵活、低能耗。”左迹简短地说，“我一直认为生物本身的构造是一种能耗最低的构造，基于人体建立的结构在人的掌控下能耗会比一般的机械更加低。我在设计的时候也是以这样的目标去做的。”

　　刘絮灵“噢”了一声，不置可否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屏幕。

　　“嘿，他在干什么？”刘絮灵的叫声成功将左迹的目光吸引到了另一个军人身上。这个军人有一头红色的卷发，手里拿着一根长棍。那根长棍竖直插进下方的一块画板上，画板下部是一小块备用能源。能源与画板之间的连接部分是从一个废旧机器人身上拆下的零部件，左迹甚至认出了机器人的型号。十几根导线从能源和画板连接处穿出，包裹了这个简易的低空飞行器。

　　“他用各种零件拼装了一个帝国最常见的低空飞行器，”刘絮灵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且是用一幅画和铁栅栏！”

　　“他对搜寻能源很有一套，”左迹看了一会儿说，“他似乎知道这片酸雾区的设施分布。”

　　“这一眼就能看出，”刘絮灵依旧大笑着，“他在一分钟内找到了三个能源井，如果不是他那架破烂的飞行器没有足够的载重，他会是最不愁能源的那个人！”

　　红发军人的上方此刻出现了搜查舰的影子。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躲闪到了一边。但是过大的负重让他简易的飞行器没那么容易改变方向，扫射光几乎贴着他擦了过去。

　　让左迹和刘絮灵惊讶的是，那根被当作控制扶手的长棍顶端忽然“蓬”地一下打开了一柄黑色的大伞，反弹了扫射炮。这一下让左迹和刘絮灵都愣了一下，刘絮灵整个人都差点穿过了全息屏。他惊愕地说：“酸雾区怎么还会留下纳米防弹布？！”

　　左迹还没来得及思索，另一头的扫射声就将他的目光瞬间带了过去。斯蓝被搜查舰发现了。运输战斗舰不再试图向死角躲藏，机舰猛地一个抬升，躲开了一排扫射，在炮火中飞快旋转机身，像一头过于肥胖的天鹅一般，用蜂鸟的速度穿行在炮火之间。有了目标的搜查舰排出了七个炮口，全部面对运输舰，肥胖的运输舰在空中猛地做出一个聂斯切洛夫筋斗，凶险地避开了满空的导弹。

　　“Shit！”左迹怒吼了一声，将目瞪口呆的刘絮灵都吓了一跳，“高射□□！”

　　运输战斗舰暴露在外的一个机翼被瞄准，接着一枚□□猛地从炮口轰出，向斯蓝所在的运输战斗舰轰去！左迹的双眼立刻睁大——

　　十五个屏幕忽然之间全部消失了，只留下斯蓝的那个被卡在那一幕的全息屏。

　　左迹和刘絮灵都愣了一下。薇雅的声音俏皮地冒了出来：“我想有谁在这儿捣乱呢，原来是你们两个捣蛋鬼。”

　　“噢！被她发现了！”刘絮灵把两手往上一抛，扫兴地向后靠去，“你就不能晚来一分钟吗？”

　　“嘿，听着，我教给你的技术可不是为了让你有一天能够自由窃取帝国军事机密，”薇雅的头像从全息屏上冒了出来，“下面的就是军事要务了，孩子们，观摩时间结束。”

　　“得了吧薇雅，他们的训练方式我已经看透了，感念式操作系统应该是我们的专利才对。”

　　“哦，是吗？”薇雅微微笑了起来，“也许有人比你们更快一步。”

　　接着她的脸和全息屏一起消失了。

　　刘絮灵向左迹喊道：“她是什么意思？感念式操作系统是依靠你的设计思路才得以加强，难道那群正人类里还能有更跨越式的进步吗？！”

　　刘絮灵站在那里，缓慢地说：“这个时代里，不止我一个亚人类。”

　　被复生在这个时代的亚人类，都曾经是公园2020年的科学精英。他们站在那个世纪的顶端，每一个都曾经是一个领域的巅峰人物。左迹不能保证，他的想法与设计不会与另一个亚人类撞上，但让他真正疑惑的却是，在这个亚人类刚刚开始复苏的时代，除了他，还有谁哪一个亚人类能够接触到帝国最前沿的技术，并且走在他的前面为军部提供思维？

　　左迹是第一个复苏的亚人类，也是第一个能够和正人类平等交流、共享知识的亚人类。他的编号是NO.1，在他前面不可能有另一个亚人类了，而在他后面的亚人类为数不少，却都因为种族与身份被限制在一个非常小的局限性的活动范围内。这个活动范围包括了亚人类的思想、文化、地位、人权，就像十六十七世纪的黑奴对于白人来说是全方位的低等种族。而亚人类从某方面来说更加不幸。帝国在授予他们人权的同时，却又让整个社会形成了对他们的轻视感。

　　过度保护向来只适用于弱势群体。

　　在这种状态下的亚人类，几乎像是另类的宠物，而没有一个宠物能够轻易教给主人什么知识。只有左迹仿佛是个黑户下的例外。除了他，莫非还有什么亚人类跳脱处了那个圈养亚人类的围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