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66、*五十八*

　　左迹开始和刘絮灵一起改造赫拉。刘絮灵选择了让赫拉成为一架强大的航母，而左迹对这个决定显得毫不意外。刘絮灵在那个游戏里就是一个长官，他的战术能力不弱，而且对众多机舰的性能比普通军官更为了解熟悉。将赫拉往他的性格发展是左迹意料之中的事。

　　他们在仓库里一连工作了三天。左迹只睡了六个小时，如果不是Z，这六个小时都达不到。

　　赫拉的成型耗费了大量的金属。左迹疑惑他们这个孤岛上的金属到底是哪里弄来的，刘絮灵告诉他：“无所属海岛不止有我们这一个，还有很多岛上有矿藏，它们就像大海一样取之不尽。帝国和银鹰联共国对抗了几百年了，从来没能互相从对方的地盘上抢夺到什么资源，这些小岛就和这片无国界的海域一样，成为了僵持中的平衡地带。当然了，它们就成了我们的。”刘絮灵冲左迹吐吐舌头。左迹看着这个比他高了一个头还多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刘絮灵的岛上有一个工厂，用于加工各类金属，左迹之前参观过一次，里面全是机器人。他惊诧于刘絮灵家的机器人之多的同时，也忍不住问：“这个岛上到底有多少人类？”

　　刘絮灵想了想，说：“只有我们一家人。”

　　也就是说，这个让这个岛自主产生电力、自主供水、自主产粮、独自成为高科技研发基地的，都是那数以万计的机器人！

　　“在我爸还没去世的时候，他和老头子批量生产了很多机器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干吗要造那么多机器人。我怀疑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们从哪里抢来的，”刘絮灵一边焊接一边含糊地说，“不过也多亏了这一批家伙，我们才能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定居。”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连野生动物都很难找到的时代，野人这一行也很困难。离开了城市文明，就等于将自己陷入了最窘困的境地。左迹很怀疑当时刘家人制造出机械生命会不会就是为了能够形成一个自己规划下的“小城市”，让机器人代替劳力来让这个“小城市”运转起来。

　　“我听说军部要更新新的训练项目了。”刘絮灵坐在赫拉的脑袋上，看着设计图纸漫不经心地说。

　　左迹愣了一下，问：“什么项目？”

　　“你知道的，我们的军队和你们亚人类时代的不同。我们依靠机械和科技打败对手，军人们只需要有一个比普通人稍微强健一点儿的身体和灵活的大脑以及强大的操控力就能够顺利戴上肩章。事实上那不过是因为时代产生了一个倒退。”

　　“什么意思？”

　　“机器人时代。机械和人类思维的交融。如果当时人类不禁止机械生命的发展，现在我们一定舒服得多。”

　　“不见得。如果机械全部取代了人力，人类还怎么生存？”左迹皱起了眉。

　　“怎么生存！”刘絮灵叫了起来，“左，生存是生物的本能，如果机器人能够全部承担人类的工作，我们完全能够成为最轻松的人。像你们那个时代的——怎么说来着——黄……”

　　“皇帝。”

　　“哦，对！就像你们的皇帝一样。”

　　“到那个时候，人类做不成皇帝。”左迹冷冷地看着他，“之前的战争应该已经说明了问题。机器人和人类之间会发生不可避免的战争。”

　　“嘿，那是统治者的错。”刘絮灵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为什么不想想其它生物？我们和它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体系，有时候我们拿它们当食物，而干扰了他们的发展进程，但是我们和它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人类和机器人也是一样。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种类，哦，也许他们的社会和我们也相差不大，但是从物种的角度考虑，他们和我们是不同的。两个物种之间能够发生的最大的联系就是捕食、竞争和共生，但是我们和机器人之间既没有捕食关系，也不存在竞争问题。也许能够勉强达到共生的界限——当然啦，如果统治者放下那种掌控他们的无理的欲望，他们和我们的确会是这种最好的关系。但可悲的是，我们的统治者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放下权力。”

　　左迹沉默着，没有回驳。

　　“哦，这时候你可能会说拥有人类思维的机器人也会产生和人类一样的想法。嗯，很显然这是正确的，他们一直在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和思维方式。他们是一群很聪明的家伙，”刘絮灵摸着下巴看下方站在左迹身边的Z。Z似乎看了他一眼。“但是他们也是一群很单纯的家伙。如果人类不对他们产生敌视的情绪，他们也不会对人类产生类似的想法。很多人类只不过是带着一种造物主的优越感看待机器人，就像他们看待其它所有与自己不相干的生物一样。显然，机器人更加让人类有这种优越感。”

　　左迹听完了刘絮灵的长篇大论，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刘絮灵。2020年的人类都在考虑人工智能的前景和危害。它无疑使人类的生活更加简单便利，但是同样的，人类也在发明之中不断退化。人类在不断缺失自己身体里的基因。如果所有的工作都能够由机械代替，越来越多的人类开始不用工作，那么这个社会之中只有少量的人为了维持这个看似是“永动机”的社会添加能量。那么，做一个最为极端的假设，总有一天，几乎百分之百的工作都将被机械和人工智能代替，脱离了这个能够自行运转的社会的人类，是否会在自己的能力不断弱化的过程中，退出历史的舞台？

　　这个太阳系就像一个最为巨大的荒谬的“永动机”，太阳为这个星球提供了能源，而星球又在不断耗散能源。活动的人类像是推动这“永动机”的把手，没有依靠丝毫外力自行转动了起来。而当人类被机械代替，一个新的文明又将诞生。正如左迹所想的，既然机械能够产生思维，如果它们的身体被用与人类相同的构造制造、诞生呢？他们是不是会成为另一种“人类”，代替现有人类这些弱者成为星球的主宰者？

　　但又如刘絮灵所说的，如果人类放下统治的欲望，或者压根儿不在意多出一个种族与他们共享丰富过剩的土地，人类想必会很欢迎这些消耗他们不需要的能源与材料，同时又能够为他们提供便利服务的种族。

　　但人类显然不会放弃对这个星球的统治权。

　　左迹想，也许这就是刘絮灵家族能够制造出机械生命的原因了。他们对机械没有掌控的欲望，将思维与思维之间的关系视为平等。面对制造出自己的人类，这些机器人就像是面对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

　　刘絮灵对左迹也是相同的。那是哪怕斯蓝一开始都无法做到的平等。

　　*

　　军队打算开始试行新式训练项目的消息不胫而走。两个月后，军队的日常训练里就多了一项模拟思维训练。当刘絮灵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左迹对视了一眼。

　　“对感念式操作系统打主意的人有很多，但现在我还不知道谁做出了真正像样的成品。”刘絮灵对新闻上的报道表示怀疑，“如果他们把我之前那样的东西叫做‘感念式操作系统’的话。”曾经让刘絮灵引以为豪的操作系统此刻让他嗤之以鼻。刘絮灵看完新闻就放下了报纸打开个人终端打算入侵军部系统。

　　“你想要干什么？”左迹问。

　　“只是看看他们的操作系统而已。”刘絮灵歪嘴笑着说。

　　他们在研究军队的操作系统究竟是什么样的时候，军队也正式开始了模拟思维训练。

　　模拟思维训练舱是一个球形的仓库，直径四米，能够容忍一个正人类在里面做任何大幅度的动作。训练舱和感念式操作系统完全适配。

　　斯蓝等教官是第一批接受训练的人。这也代表着，他们所要冒的风险更大。这事实上只是试验而已。斯蓝等人都在进入训练舱前签署了协议。军人的思维比一般正人类的更加强大，也因此可能会有更强烈的排异反应。斯蓝他们是第一批用于试验的军人。他在研究所做过很多试验，曾经也让自己成为试验品，因此斯蓝对此表现得很平静。然而普兰就没有那么平静了。他一直让自己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镇定。和他一样这么做的人还有很多。斯蓝在韦拉的命令下第一个进入了训练舱，接着其他的中将纷纷进入舱室。

　　透明的训练舱里是失重环境，四周漂浮着数根接驳。斯蓝很熟练地将那些接驳引导到自己身上，甚至没有看解说图。接驳刺入他皮下时，有一瞬间的疼痛，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斯蓝的眼前出现了两个视野。一个在他的前方，一个在他的后方。这让他感觉很不习惯。寻常的战斗机舰起码会配备两个方向的视角镜头，斯蓝自己的那艘拥有四个方向的镜头，在机舱上方拼接成一个环形视野。那已经让驾驶者拥有了强大的目视力，然而这种直接在他的大脑里形成环形视野的方式，还是让斯蓝感到了一丝惊诧和不适。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接着听到薇雅机械的声音传出：“第一号测试者，斯蓝因爱斯，无特征人种，体质A+，心率……血压……信息传送完毕，是否开始模拟训练？”

　　斯蓝张口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