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华琚》君思吾兮

7、夜聊

　　一日的时间出了东元国都曲城，我悠悠的在马车上打着盹，手上还握着一本打发时间的诗集，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听见有人上了马车却再无动静，便睁开了眼。

　　宁安姑姑正踌躇的看着我，怕是犹豫要不要叫醒我，见我醒来才说道：“公主，刚才侍卫前去打探，前方数十里都无住户，说是让我禀告公主今晚要就地扎营，让公主暂且将就着住上一晚。”

　　我淡淡的答道：“知道了，姑姑以后这种小事你就直接答应，我不是什么娇贵之躯，无需如此麻烦。”姑姑笑笑应了我的意思，便下车传达。

　　此次送亲队伍约莫二三十人，由礼部尚书唐宇率领，除了随行的惠泽大师和几名僧人，剩下的是些丫鬟随从，还有些身强力壮的侍卫。冬季将至，天黑的越来越早，对于赶路的我们着实不利，一天赶路下来人也都疲乏，故赶路的时间恐怕会越来越短了。申时已至随行丫鬟嬷嬷便开始准备吃食。从小在宁心庵长大，虽然不像庵中人一样吃素，但对吃食也没什么讲究，加之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着实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丹桂花糕和金乳酥。其他女眷大多胃口不开，只用了少许食物。倒是那些侍卫饭量不小，约是常常出行的缘故，马上颠簸对于他们可能是家常便饭。想到这，我便转眼看看了惠泽法师诸人，因是出家人，他们的饭菜由嬷嬷单独打理，几人围在一起，只些米粥就着馒头吃着。惠泽法师端坐着，倒不觉他没胃口，但吃相也无不雅之处。

　　待众人用过饭食，酉时已过去大半。在我准备上马车时，唐宇向着我走了过来。唐宇已有三十年岁，整个人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和谦逊之感，作为礼部尚书，常要与外国使臣打交道，唐宇不凡的气度正好符合外交臣子的要求。见他在我面前站定，我含笑望着，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公主，此番出行不便之处还望公主体谅。”

　　我当他要说些什么，原来是这些句客套话。我微微颔首说：“大人客气了，华琚虽为公主，但毕竟经历不足，有什么事烦请大人做主。”

　　见我态度并无不耐，礼仪也未有不周之处，唐宇又说了一些话，大抵是出行的路程和该注意之处。我觉着有些无趣，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等我回到马车上，宁安姑姑已经将被子布置好了。因我要求，姑姑晚上也在我的马车上休憩。

　　“姑姑，你说完颜托古特会是怎么样一个男子？”白天在车上睡得多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只得找姑姑说些话。

　　姑姑躺下说道：“这叫奴婢如何得知？不过听闻北武国的男子大多孔武有力”

　　“那他不会一只手就把我拎了起来吧？”我语气恐惧的问道。

　　姑姑听完笑了起来说道：“那公主可得好好吃饭，把自己养的胖些，不要再像晚上一样只吃那么一点，最好知道北武男子两只手都举不起公主。”

　　知道姑姑是在关心我的身体，我便侧躺着挽了挽姑姑的手臂，姑姑也笼着我的肩轻轻的拍着。

　　等着姑姑停下了动作，我轻轻的唤着“姑姑”，姑姑只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便翻身睡去。我知道姑姑大概已进入梦乡，不再打扰。我闭着眼努力的想入睡，不幸过了好一会仍精神奕奕。我只好起身，披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蹑手蹑脚的下了马车。有些侍卫在外守夜，见我下来刚要参拜，我赶紧摆摆手，自行向湖边走去。

　　夜晚下的野外似乎显得格外的静谧，踏在软泥路上软软的，晚间的凉风拂在我的脸上，带着一股子泥土香，我的心情也宁静了下来。走到湖边坐了下了来，石头透出丝丝沁凉，湖光秋月两相和，我放任思绪的看着面前的湖水被微风打了几个皱，舒展再吹皱。

　　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转头便见树下一个人长身而立。我走近想看看是谁，他听见脚步声也转身过来。

　　月光浸水水浸天，借着月光我们都将对方瞧了个仔细。惠泽法师蹙了蹙眉看着我，如此情况看来是不会开口，我无奈问道：“惠泽法师，你怎的还不睡觉？”

　　直到我话问完他回神说道：“我有些经义没有想明白。”怕是被这经义所扰，所以被我打扰是有些不耐。

　　见他如此，我当然不会傻到去问是什么经义，更何况我并无兴趣。我想就着我这失眠的趋势，再加上一个弄不懂的佛法问题，今晚甭想睡了。

　　一时无话，看着旁边的惠泽却无半点尴尬之意，他老僧入定的严肃模样配着那张年轻白皙的脸，就像一个小孩假装着大人的行为，着实有些惹人发笑。我忍不住笑着问：“法师，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生来就寡言少语么？”

　　显然不知道我会如此问他，他扭头看我愣了一会，说道：“自小便不多话。”

　　“哦，但我听着上次来宁心庵的婆婆对宁远主持说，皇觉寺的惠泽大师讲起经来滔滔不绝，话打都打不住，愣是叫人明白才肯罢休，我一把年纪实在受不住。”想着他痴迷于佛法，又是常给人讲经的，我不动声色的拿话诓他。

　　他半响无话，我望过去他的脸有些发红，表情微窘，知他是被我说中了，说不出什么话反驳我。我闷笑着，他见我身子微微发抖醒悟到我是在拿他打趣，只匆匆的说了句“贫僧先告退了”向着马车的地方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终是笑出了声，却见惠泽法师离开的脚步迈更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