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华琚》君思吾兮

11、逃生

　　“公主，既然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一定知道你目的地是北武国，我们先绕路去西平国再作打算怎么样？”我们原本冲着北武国的方向骑行约莫半个时辰，惠泽放慢速度在我身后分析着形势。
　　我略略的撇过头对他说：“就依大师的吧！”余光看到他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开始朝着西平国的方向前去，
　　虽然与他共乘一匹马，但是他牵住缰绳的手臂始终没有碰触到我，身躯也离我的后背有些距离。我望着我沾满血渍的手，心中一阵钝痛，刚刚停歇的眼泪又开始落下来。
　　感受到我的异常，惠泽微微侧头瞟了瞟我，发觉我在哭之后劝说：“公主，这世间人大多怕死，憎死。佛曰：始终相成，生灭相继。既生死未有休息，公主切莫如此伤心，宁安姑姑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罢了。”
　　我知他好心关心我，可除非是姑姑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任何安慰于我来说都行不通。我抹了抹眼泪，直言道：“大师，姑姑陪伴我这么长时日，华琚不过一介凡人，做不来平静无事。”惠泽大师便不再言语，朝着西平国的方向驶了去。耳旁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我的泪一次次的被吹干，实在是忍不住寒冷的侵袭，我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冬日中人对温暖的触觉显得格外敏感，惠泽原欲向后退，却终究停了下来，让我靠着他。
　　一路向前赶终于遇到几户人家，加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惠泽提议在此借宿一宿。我心中存疑，惠泽是和尚，我乃一介女流，如此二人在一起难免招人怀疑。好在农户人家热情心善，并未存有过多的怀疑，便在一户阿公阿婆家借了宿。因春节将至，阿公阿婆的儿子媳妇去了城镇做些小本生意，只剩下阿公阿婆二人。
　　清洗了一番后就上了床，这一夜对我来说长夜漫漫，辗转难眠，满心满眼浮现的都是姑姑倒下的那个场景。姑姑一离开，我便身若浮萍。要不是我姑姑也许现在还在宫中做着掌事嬷嬷，亦或是年纪大些出宫许了人家有儿有女，总不至这般与黄土作伴。若是欠了别人银钱，便是身无分文我也要想办法还清，但是我是欠了姑姑情欠了姑姑命，我就算倾我所有去换也无人来收。第一次被自责悔恨难过多重感受笼罩，却找不出办法解救自己，想着只能陷入自我的纠结中，只得含泪闭了眼。
　　卯时刚到，整理了镜中看起来憔悴的仪容，出了门去。阿公阿婆早就开始忙活一天的生计，惠泽在打扫着院子，见我出来迎了上来。
　　“公主，我们还是早些走，省得生了变故。”他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我说，依旧是往常那个面庞，平淡的再也不能平淡的话，却无端在这个微凉的早晨给我心中注入一丝暖意。
　　看着他眉间的疲倦，怕是昨晚未能睡好，我顿生歉意，原本他只要在皇觉寺中讲讲经悟佛法，却为了我四处逃命：“大师，其实你护送我到此华琚感激不尽了，你这就回皇觉寺去吧。”这些话五分真心五分逞强，本就是出家之人却为了我一再逗留红尘，我有所亏欠，但我一人上路难免心有不安。
　　惠泽看了我好久才说：“我答应了唐大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皇上圣旨所下，我不能抗旨不尊。”我张嘴想再劝说，他继续：“且公主一女子只身上路，贫僧断不能独自回东元国。”
　　看见他的态度坚定我只得作罢，提议道：“大师，你以后不必叫我公主，叫我华琚就行了，公主这个称呼太招摇了。”
　　“这······”他犹豫片刻点点头“好吧，即是如此，你也无需再叫我惠泽大师，惠泽便可。”
　　我微笑颔首表示同意，打量了他身上的僧袍和脑袋，径直走向了阿婆：“阿婆，你能不能给我一套男子的冬衣，还有帽子？”
　　“是要给法师穿么？”婆婆望了眼惠泽继续道：“大师与我儿子倒是一个身量的，只不过我那儿子要比法师胖了一些。”说着进了屋子，不出片刻婆婆手拿着衣物返回来递给了惠泽。
　　惠泽拿着衣物疑惑的看着我：“公主”刚出口，我瞪了他一眼，他一愣反应过来变了称呼：“华····琚，这是？”
　　我走上前去小声道：“昨日黑衣人看到我和一个和尚逃了去，一路就会多加注意。且你的身份和一女子总容易惹些闲话，你先换上这些，等到了市集再给你置办。”
　　让他脱下僧袍他显然有些犹豫，但大概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还是进了屋去换。
　　“婆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我脱下手上的条银链子放到了婆婆的手上。
　　婆婆连忙推诿到：“姑娘，这太贵重了，婆婆不能收。”
　　我仍旧坚持的塞进婆婆手中：“不过是一条链子罢了，权当是换了那一套衣物。”其实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除却怀中的一些银两，还剩的就是头上的朱钗簪子还有手上所戴的链子和镯子值些钱。我怜惜阿婆阿公，又感激他们好心收留我们，这些话都是拿来劝说她收下链子的。
　　婆婆无奈，感激的收下链子。这时，换完衣服的惠泽也出了来，戴上了帽子，遮住了光秃秃的脑袋，给他添了几缕凡俗人的气度。剑眉下是墨黑的瞳仁，挺直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许是穿上了平常男子的衣物他显得有些别扭，袄子因为大了的缘故松松垮垮的，走起路来不自然。
　　我不好笑他，只能憋着气安慰道：“还不错。”
　　“贫僧有些不习惯。”他局促的摸了摸头上的帽子。
　　我纠正他的错误：“你暂时别再用‘贫僧’了，配上这套衣物好生奇怪。”闻言他打量了自己，抬头笑了起来：“改起口来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