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森林》左转右转

3、第三章

　　原来他就是齐桦，脸上挂着谦谦的笑容，是年轻人，又透露出沉稳的模样。还是我在公车上看到的那个帅气的样子，不过在这里相遇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高，瘦而不弱，穿着灰色的衬衣，袖口微微卷起，略紧的勒出手臂的线条。貌似潘安形容的就是他么？不不，太恶俗了，我赶紧打起精神对他介绍：
　　“这才是沈小米，我是她朋友，陪她来看设计图的。”
　　“哦，你们坐，我去拿图。”他笑笑走开。

　　“你看我就说不靠谱吧！我是客户，连招呼也不跟我打一个，书呆子呢吧。”小米对我小声嘀咕。
　　“人家不是认错了么，把我当成你打招呼了。”
　　“那我还站旁边呢，也不知道补一句啊。”我只好傻笑，不知道接什么话。接下来到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不知道该不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对他说抱歉，号码让我爸当成垃圾给扔了。又或者他会不会问我，怎么不回电话呢？我胡思乱想起来，又迅速的否定了这一切臆想，不过是可以擦肩的陌生人，发什么傻。
　　他把图纸拿来，介绍了设计的想法，哪里可能还需要斟酌，报价如何等等。我坐在小米旁边看着茶几的一角发呆。
　　“你觉得呢，同学？”他突然抬头问我，看着我笑。
　　“我已经工作了，不是同学。”我淡淡的说。
　　“哦，你看着挺小。”
　　“我好像不矮吧。”
　　“是不矮，但是圆脸看着显小。”他笑笑的说。
　　我最烦自己脸圆，就是瘦成90斤，坐着的时候也看不出来我是个瘦子。这会他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真想翻他个白眼。
　　“你设计的挺好，小米应该也挺喜欢。”我岔开话题，不再理他。
　　走前小米跑去上厕所，我走到窗口看窗外的花房。
　　“你喜欢哪种花？”他站在我旁边跟我一起向外看。
　　“我不喜欢花，我喜欢树。”我还在为刚才的事赌气。
　　“你喜欢什么树，枣树梨树，还是桦树？”他笑吟吟的问我。
　　真是胆大的人，我刚张嘴想反驳，洗手间里传来了放水的声音。
　　“把你的手机给我。”
　　“什么？”
　　“把你的手机给我，快点。”他不紧不慢的说。
　　我愣愣的把手机递给他，看他飞快的按下数字，然后接通他的电话，客厅里响起男声的Silent All This Years的歌声，用木吉他伴奏，有种清冷的味道。
　　“现在你可以打给我了。”他拿着我的手机朝我晃了晃还给了我，小米也在这时候出来。我显得有些局促，还好小米没发现。
　　“刚才你电话响了吧？”小米边拿包边问他。
　　“是的。”为什么我觉得他彬彬有礼的样子让我有点不高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哈，没事我们就走了，以后有事你也可以直接跟我爸妈单线联系，反正是他们出钱，我无所谓~ ”
　　“没问题。”他笑得更欢乐了。
　　“那好，我们走吧，丁丁。”

　　出门以后小米拉着我的手甩着大步往前走：
　　“终于完事了，还担心遇到个花痴会跟我说个没完，没想到他还挺识趣的，知道我对他没兴趣，说话还算干脆。”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兴趣？”
　　“这你还看不出来，招呼没跟我打，走的时候也没送，手机号都没留，这不明摆着是不准备再跟我联系了。”
　　“你手机里那么多情郎的电话，也没见你主动联系谁啊。”小米没事的时候好往酒吧跑，手机里一堆夜场王子的号码。我每次都懒得去，去了也是不喝酒看她在舞池里转圈。
　　“这你就不懂了，夜场无真爱。就是遇上喜欢的也不能主动打电话，谁主动谁先输，知道么~”
　　谁主动，谁先输，我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

　　之后小米告诉我齐桦出身名门，父母都是著名建筑师，大学在美国念的罗德岛设计学院，是美国设计与艺术学院的先驱。这样一个名校毕业，挺拔高大的男子，已经赢在和众人的起跑线上了。

　　晚上同事聚餐，我坐在镜子的前面化妆。懒得抹粉底，把眉毛描长，涂上红色的唇膏。我一向不喜欢粉红色，跟我太不搭调了，还是橘红比较衬我蜜色的皮肤。套上米色的围脖，贴身的呢大衣，对着镜子咧咧嘴，别忘了多笑一笑，丁丁，笑一笑。

　　聚餐地点定在一家KTV。我喜欢唱歌，犯困的时候尤其投入。举个例子，如果有人说我唱孙燕姿特别像，我就会唱张韶涵，总之怎么反着怎么来。这样就会有人说，丁丁行啊，中音高音都模仿的了啊，我就跟着凑热闹。这样做作不是没有原因的，有天陪着经理和供货商们一起在KTV饭后续场，我文文静静的扮斯文，免得引起注意要喝酒。结果全场就我一个女孩子还不唱歌，一群大老爷们实在喝不下去了，经理悄悄跟我说，丁丁你这样可不行啊，带你来就指着你一女孩子活跃气氛呢。我赶紧点了中文英文四五首快歌，现场气氛一下就着了起来，喝high了的爷们又开始划拳，我才松一口气。

　　我每周会去一家叫子午线的酒吧唱歌，一来不想长时间的在家听我爸不得终日的抱怨，二来可以赚些零花钱有时汇给我妈。工作以后的第二年接到她的电话，得知她过的并不好。多年没有工作过的她离开家以后学人开公司，不到一年当然就以亏本收场，带走的十几万消耗殆尽，现在一户人家当老妈子维持生计，赚到的钱只够付房租和糊口的。多年没有工作让她早已不适应强度的工作，终日的劳累使她染上了肺炎，没有钱住院只好打电话给我来找钱。
　　我妈离开家的时候我曾以为我很不幸，当她给我打电话说没钱住院时我想了想我应该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遇到这种事的人。我的收入还算富足，就当是提前开始赡养老人。反正子女来这世上就是还债的，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从厕所出来小米喊住了我：
　　“丁丁你电话响半天了，是陌生的号码我就没帮你接。”
　　“哦，搞推销的电话吧。”
　　电话又响了起来，我接通电话推门出去。
　　“喂，哪位？”
　　“你还是没存我号码么？” 是那个冷静而有磁性的声音。
　　“啊，我以为你有我号码了，有事会打来的。”我很轻松的说。
　　声音顿了一下。
　　“你在哪？那边怎么这么吵。”
　　“哦，和同事们一起玩呢。”
　　“哦，在KTV呢？是步行街那家么？”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第七感特别灵，你等着啊，我一个小时后到。”还没等我回答就已挂了电话。

　　结束后我与同事们在门口分手，没有坐小米的车，对她说想一个人走走。
　　“是不是你妈又打电话找你要钱了？”
　　“没有，就是刚才在包厢里觉得闷的慌，想走走路透口气。”
　　“你也别太顾及她了，她一走几年没有音讯，现在没钱了就回来找你了。”
　　“知道了，米婶~夜场王子还在酒吧里等你呢。”
　　“哼，米婶？人家就喜欢我这御女范~ ”
　　我笑着打走她，把头缩在围脖里走路。有人在后面按喇叭，真是无聊。穷不跟富斗，我往旁边走了几步。还按？有完没完，开车了不起啊。我最烦开车不停按喇叭的人，有事您说话，没长嘴么？我转身，对车窗比了个中指，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我回头看见齐桦倚在半开的车门上，好像有点不高兴。
　　“谁让你老是按喇叭的，扰民知道么。我这是代表广大居民谴责你。”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停下来等我。”
　　我真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
　　“我又不认识你，干嘛等你。”
　　“怎么不认识了，一个小时前我还给你打电话让你等我的。”
　　我看看手表。
　　“是一个小时又十分，我已经等过了，是你自己没出现。”
　　“市区车难走嘛，可以给我个弥补的机会么，这位脸圆圆的小姐？”他又开始得瑟，一定是看到了我阴郁的表情。
　　“如果你再提醒我脸圆这件事，我保证再跟你比一次中指。”我愤慨的说。
　　“抱歉，我们去吃夜宵吧。”他帮我打开车门，我磨蹭到副驾驶室，他低头：“其实圆脸显小，你不知道吧？”说完就绕过去开车，不给我留下反驳的时间。我暗自握拳，心想这人真可恶，我一定要找出一个他的缺点，说上100遍！

　　路上的灯光在车辆行驶间一层层的渗到车厢里来，我坐在副驾驶上偷偷瞄他，光线在他脸上忽明忽灭。到底哪里算是缺点呢？
　　眉毛太浓么？不对。
　　双眼皮褶太深？不对。
　　鼻峰略微有点突出？这算是缺点么？为什么我觉得，凸的还挺好看，有种异国的感觉。他好像觉察了我在打量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很好看？”
　　“你是挺自恋的。”我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那你干嘛偷瞄我？”我回过头，看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因为你的自恋透出一种自信，那正是我所缺少的部分。所以我想学习学习。”我慢悠悠的说。“你是不是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啊？”这是我一直都好奇的问题，小孩子会知道长相好看是一种优势么？小时候我爸妈一直嫌我又黑又瘦，不像别的小女孩穿上小裙子特别洋气。
　　“不知道，我上初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他的手扶在方向盘上，袖口依旧卷起，小臂露出紧致的线条。
　　“初中开始有女孩追了是吧。” 我扬扬头。
　　“不是，初中的时候打篮球撞到了篮架上。当时流了鼻血，我没太在意。后来过了两天肿的很厉害我妈带我去看医生才知道鼻子骨折了，再后来我的鼻峰就凸出来了。我妈总说我鼻子没骨折前特别好看，我倒挺喜欢骨折以后样子，觉得特别有男人味。你觉得呢？”
　　“反正不难看吧。”我暗自一笑，为他的孩子气。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你对我笑了。” 他的得意劲又回来了。
　　“那是笑你自恋。” 我故作正经的说。
　　“我妈说女孩子对你笑就是喜欢你。”
　　“你妈安慰你呢，那是<阿呆拜寿>里的台词。”
　　“那我现在愿意当一次阿呆。” 他对着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