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几几化学组》小婧七

11、第１１个

　　九月初，陆间心情非常不好，这是因为他的好Ｘ友顾水泽的生日、他的女神俞晓梦的生日都快要到了。陆间数着钱包里的钞票，计划着买什么礼物，打起了破产的节奏。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陆间不是富二代，也没有金手指，只是个很平凡的人。这世界上有些学霸学神，从像姚学霸这样学校里知名的得了奥赛金牌的学生，到国际高智商俱乐部，有很多人聪明出众，他们的人生都好像镀了金，惹人羡慕。也有些人擅长交际或者英俊漂亮，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站在人群中就要让人仰望，有夺目的光。有些人天赋异禀，陆间听说过无数个“某某第一次写作，处女作便一炮而红震惊一时”或者“某某从未认真学过表演、导演，但是作品都大受好评”的故事。然而陆间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陆间小时候，像很多有中二病的小二逼一样，坚信自己不同凡响。会想象自己有一天离开家乡去流浪，坐在大篷车上歇斯底里地唱歌；会想象自己去网上写作，第一篇小说就引起轰动从此走上大神的康庄大道；会想象自己长大了变得高大英俊，穿着满身名牌，走在街上接受无数人的注目礼。打破这个幻想的，是小陆间……长了痔疮。
　　小陆间以前看到公交车啊、广告扇啊上面做的痔疮广告，还会跟同学笑，会和同学讲关于痔疮的笑话。直到他惊悚地发现自己也长了个痔疮……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个充满了缺点的、很很很很不完美的、也会长痔疮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小陆间很沮丧。不再幻想的小陆间一路飞快地平凡地成长。

　　后来陆间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对比下自己的人生更平淡了。大一，新生孟倩柔气场全开，力排众议登上学生会会长宝座，亮瞎了一众狗眼。那时候陆间在埋头上课，大一的课程忙得他脚不沾地。大二，顾水泽性向隐私被全面曝光，在学校bbs飘红几个月。那时候陆间正在泡妹子，刚刚相中美人俞晓梦。大三，被嘲笑“娘们唧唧”的魏正接受挑战，在迎新晚会上穿女装唱摇滚，引爆全场。那时候陆间追求俞晓梦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而且考试连挂几门。大四，张勤放了个飞机，拿下学校的特等奖学金。那时候陆间继续追俞晓梦未果，考试在顾水泽帮忙下堪堪过线……
　　陆间很平凡也很满足。他知道孟倩柔曾经被社团主席骂得快哭出来，被老师逼着在半夜写策划案，大夏天举办活动从早到晚忙了一身的汗还被人骂“学生会会长真不要脸”。他知道顾水泽性向被曝光成了学校红人，缩在宿舍不敢出门，有腐女追着他要签名但是更多的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吐口水。他知道魏正看起来有些秀气但是内心很有担当，被碎嘴的人骂成人妖时笑得勉强，拍桌子接受挑战时眼圈红红的。他知道张勤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为了特等奖学金每天晚上熬到半夜，被人骂成“乡巴佬”“书呆子”也只是笑笑不吭气。那些有着曲折剧情的人，那些有好的故事可讲的人，总要经历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罪。
　　陆间对自己现在这样泯然于众的生活没什么意见。

　　他至今记得遇见俞晓梦的那一天。那时陆间上了不少生物的专业课，跟生物系的同学都混得熟，却一直没见过俞晓梦。此姑娘连着一个多月没怎么上课，某天醒得早没事干，才意思意思地去了一趟。
　　陆间那天起晚了，上课路上买了俩韭黄包子，专挑了一背挺得倍儿直的姑娘身后坐着，缩着脖子吃包子。
　　背挺得倍儿直的姑娘正是俞晓梦。她可不是认真听课的人，只是看到前两排好像有俩男生挨得挺近，伸长了脖子想看看ＪＱ而已。发现那矮个子的其实是一短头发姑娘后，俞晓梦就趴下来睡回笼觉。
　　这前面姑娘身子一矮，陆间差点暴露。把剩下的半拉包子往桌洞里一塞，陆间擦嘴咽嘴里那一口，太着急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正不停咳嗽着呢，前面俞晓梦爬起来缓缓转身，皱皱鼻子眯眼道：“韭黄馅儿的？”
　　陆间呛咳得恍惚，只见这姑娘眯了眼，神色恬淡，抚抚头发都有些不经意的妩媚之感。咽下去嘴里的包子，陆间傻兮兮地把桌洞里那半拉包子递过去：“嗯，要吗？”
　　……
　　俞晓梦摆摆手，转过去又想到早晨忘了梳头，随便应了句：“去尝尝香菇菜心的吧，我觉得香菇菜心馅最好吃。”
　　陆间一直到今天，据初次见面已经过了三两年，都一直只吃香菇菜心馅的包子。

　　九月初，林棽的心情非常不好，这是因为他的心上人对他依然很疏远。“林棽”是一个多么油煤的名字，为什么就非要叫“林老师”呢？
　　林老师上一次像这样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好像是上高中时的事情。再上一次，就要追溯到幼儿园了。幼儿园那小姑娘长得还怪好看呢……
　　嗯，是的，那是一个小姑娘。事实上，在上高中遇到那男孩之前，小林棽一直都是一个喜欢调戏小姑娘的小直男。
　　就算林棽再不愿意回想那一段不堪的过往，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伤痛深深烙在心底，那些泪痕久久消散不去。

　　高一报到时，林棽推拒不了爸妈的好意，乘着很暴发户的宝马去学校。那时候有车的人不像现在这么多，这辆宝马让校门口的家长学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不过就算有些什么仇富心理、对暴发户的鄙夷之类的想法，在车上干净清瘦的漂亮少年下车的时候也都统统打消。林棽穿着齐整的衬衫西裤，迎着阳光眯了眯那双桃花眼，都引起了几声轻微的吸气声。
　　他是在宿舍见到男孩的。看起来有些孱弱的男孩，费力地把行李箱搬到搁架上去。林棽顺手帮了一把，他回头道谢。哎呀……林棽忍不住想，好漂亮的一双眼睛，清澈得像两汪清灵灵的水。男孩冲林棽了笑，微微有些腼腆地做了自我介绍。
　　林棽和这个有着清澈双眼的男孩成了好朋友。优渥的家境、父母的宠爱，让林棽养成了单纯的性格，对这男孩很有些好感。有那样一双明亮眼睛的人，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林棽习惯于对男孩好，他会在下雨的时候自己淋着雨却一路狂奔去给男孩送伞，男孩问他自己怎么不打伞，他理所当然地说“打了伞会跑很慢”；他会天天帮身体虚弱的男孩提开水，男孩笑他像自己妈妈，他扑过去挠男孩的痒；他会在男孩发烧时半夜抱他去校医室，校医室关门他就自己出去，走遍几条街去找一家２４小时营业的药店买药……后来的林棽不敢去触碰这段回忆，或许是不敢面对那个满心温柔的真正单纯的自己。
　　男孩发烧的那天，林棽在他旁边守了一夜。寝室里其他人问了两声就睡了，林棽一个人一会儿给他擦擦身子，一会给他敷敷毛巾。男孩不停地说着胡话，抓住床边上趴着睡觉的林棽的手，把他拽了一个趔趄。林棽正在一下被拽醒的迷蒙之间，那一瞬间嘴唇的触感传达到他的心里，温热、湿润。男孩吻上林棽的唇，把舌头伸进去，轻柔地舔吻着。
　　脑袋里“轰——”地烧燃起一簇火苗，烧灼着林棽年轻的心。

　　第二天早晨男孩烧退了些，对前一夜的事情完全没什么印象了。而林棽却暗自心惊，自己的心底，有什么已经不太一样了。
　　林棽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男生。
　　林棽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笨拙，在喜欢的人面前连话都说不完全。男孩有时对他开怀大笑，林棽都要轻轻地按按胸口——心都怦怦怦地跳动着，好像要奔向他喜欢的人一样……能这样看着他就已经很好了，林棽这么对自己说。可是林棽又难过地想，自己这么复杂的心情，他是一定不会懂的吧？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这样也是很好的吧……
　　林棽的鼻子又该死地酸了。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男孩冲进宿舍把林棽扑到床上，兴冲冲地叫：“我考到年级前十了！”低头在林棽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多亏你帮我补课！哎呀呀爱死你了小棽棽……”
　　林棽蒙了。男孩笑嘻嘻地捏他的脸：“你喜欢我是吧？喜欢也不知道早说，急死我了。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对吧？不用问了我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棽又蒙了。他想这一定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抱住男孩，以包容的姿势。

　　林棽开始谈恋爱了。他会在假期带男孩游遍市里几乎所有好玩的地方，给男孩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们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偷偷亲吻，在林棽订的豪华包房的大床上一遍一遍地做爱。林棽想，我们是那么的年轻……我们怎么会不幸福。
　　收拾房子的时候，林棽在别墅的储物间里找见了辆旧自行车。他怀着对恋人恶作剧的小欢喜，穿了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骑着自行车去找他心爱的人。
　　男孩被林棽的新造型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林棽轻轻叹气：“没怎么……我家破产了。”一边说还一边踢了踢车轮，那辆破自行车叮铃哐啷地响起来。
　　男孩说：“亲爱的你稍等等……我有件事，下次再约。”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男孩挽着另一个男生的手臂。
　　林棽想哭又想笑。
　　男孩对他说：“实在是对不起……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你真是太笨了，不骗你骗谁？”
　　男孩对他说：“是我就是故意的，那天发烧是我自己拿凉水洗澡洗的，亲你那会儿我清醒得很。”
　　男孩对他说：“后来真的快急死我了……谁知道你这么胆小？还得让老子主动。”
　　男孩又嗤笑起来：“终于能说出来了，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说起来你真是个蠢到家的人。”
　　林棽抿着嘴唇听着，眯起眼来，桃花眼笑得波光流转：“我家根本没破产，还麻烦您去找下个金主……我也想对你说，你真是个蠢到家的人。”
　　林棽转身离开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他努力的睁大眼睛，让那滴眼泪不要流出来。

　　后来林棽成了Ｇ吧的常客，４１９的时候少，找少爷的时候多。常去的那家夜店里，少爷们都知道有个叫林棽的出手大方，特别爱跟少爷接吻。
　　林棽的发小沈铭对此看法是：“林林今你那个嘴是香肠变的吧，随口吃一吃？”
　　林棽跟身上腻着的少爷接了个吻，眯眼笑：“你丫嘴真贱。”
　　林棽常常嘲笑沈铭的“薄情寡欲”，并且维护自己的猎艳行为：“不过都是交易而已，摆到明面上来不是更好说话吗？”
　　沈铭懒得说他。
　　林棽依旧醉死在万草丛中。那些深情的故事，就让他沉于时间吧。

　　然而现在，林棽和陆间相遇了。
　　教师节到了，小实习陆间没有上过课，被同学们遗忘了，抱着膝盖看着林棽桌子上堆着的礼物眼红。
　　林棽好笑地把那一堆全推过去：“喏，自己挑。”
　　——平凡的陆间找到曲折的剧情，有了好的故事可以讲。
　　——花心的林棽遇到可以爱的人，有了世上唯一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