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尽三生生又声》莫**主

3、第二章

　　男子就这样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邱家家主邱栋的眉头早就皱到了一起，心道：这门亲事本就是攀上去的，现在邱家问题四起，若是不与那东南齐家联婚怕是熬过自己这一辈都难啊。这二丫头，平时娇惯些也就算了，偏偏让齐拂公子看见，本就是个不安定的主，如此一来，这门婚事该如何是好啊。难怪，难怪是祸害，这五丫头当真不应该生出来。

　　自己毕竟还是个长辈，见眼前的这个齐拂公子还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这三个女儿，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

　　邱栋瞟了一眼他那正妻，她心下理解，赶忙打断那齐拂道：“三公子往左五十步便是一个花园，此时正值胜春，景象是极美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了，眼前这三位小姐闹出的事或大或小，还是赶快让那三公子离开的好。

　　齐拂慢慢悠悠，不紧不慢的道：“不急不急，夫人若是喜欢行赏花卉，哪日我且让家仆来接夫人去邱家赏赏。”

　　夫人连连称：“不敢不敢。”

　　邱念在屋中看着那个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说的这个话自己听了当真是开心。刚刚所答大夫人的那句不仅仅是拒绝，更是在说邱家并没有齐家昌盛。若是有心人还能听出邱家奈何不了齐家，是走是留是他齐家人自己决定的。

　　那齐拂之所以未动是一直在打量那三位小姐的表情。

　　他下意识的挑了一下眉，这个刚刚被欺负的体无完肤的五小姐竟然此时目光异常高兴，放眼这里所有人不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是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真真是不好玩，倒是这个小姑娘着实是有趣。还有，为何自己会感觉这样纯真的神采在他五岁之时也曾看见过……

　　春风不时抚过草木，此时唯余此声。

　　他不顾众人的眼色，直径走入那门窗敞开的屋中。将还在发愣的二小姐手中的书抽了出来，迅速的将封面瞟了一眼，突然笑道：“当真是有趣。”未管那把头低着好低的四小姐和那依旧在发愣不知如何是好的二小姐，双眼眯成了月牙状，嘴角也高高的翘起对着邱念道：“此书是你在看？”

　　邱念心下莫名的觉得这个人可以改变自己先下所出的环境，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眼神中放着期待的光。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该答才好，最后只道：“是。”

　　齐拂正打算开口，邱丽插话道：“如此史书，自是好看。”也不知是讨好还是高兴，邱丽脸上满是笑容，本就长得白嫩，那酒窝称得她越发楚楚动人。

　　“小姐不知男人说话的时候女子不能打断之理？”他似有似无的吐出了讥笑之意。

　　邱丽脸色发青的愣在当场，樱唇蠕动了半天终是未说出一句话来。

　　齐拂看样子没太在意，又对着邱念似有似无的笑道：“哦？邱家怎么着也算个不错的大家，家中小姐竟然不看正史看野史？”

　　屋外那邱家小妾一脸厌恶的看着邱念，提高了尖锐的声音对着屋中的男子道：“那丫头也是个不争气的，自小被人那青山道长断言是个祸害，三公子万万不可与之接触太多，以免惹祸上身啊。”言毕，又想到了些什么，刚张口就被那大夫人拦了去，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却不想齐拂转头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

　　本是打算不再说的邱家小妾见那三公子如此感兴趣又口口是道的说了起来，“这个五小姐啊，母亲就是满脸骚媚样，然后生下这个祸害就死了，还有啊……”

　　“不用说了。”他在屋中稍提了提声音，眼睛还是看向邱念。语气已从漫不经心的玩笑变成满脸厌恶。

　　那小妾心下偷笑了一会儿，如此那三公子该是讨厌她了吧。

　　顾及礼数，还是转头看向了那邱家家主，“此妇是家主之妾？”还未等邱动答，又继续道：“当真为妇人之仁，如此之妻，想必家主得为她劳神不少。”

　　那小妾脸色立马由欣喜转为难堪。

　　邱栋脸色难看的点头称是，心里不知道骂了这个三公子多少遍。晚辈竟然教育起长辈来，若不是那齐拂、齐刻和齐唯是东南齐家的嫡子，若不是此时有求于他家，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齐拂似乎像没看到邱家家主的脸色一样，转而对着邱念道：“野史有时会比正统的好上百倍。”

　　邱念只当是那表面的意思，一高兴立即接到：“公子也看野史？确实是好看。”语毕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亦是对着邱念笑了笑，原来这小姑娘并未懂自己这话的意思啊。他并未说正史，而是说正统，意思是拿她与她那几个嫡女姐姐做比较而言，她更有趣罢了。罢了罢了，听不懂也罢，反正无关紧要。

　　现下，所有人都炸了舌，这齐拂竟与邱念当众调情，如此以来，被传出去如何是好啊。

　　邱丽的脸色更是由方才的害怕转为醋意。

　　“看着天色大抵是要到正午了吧？我也该回去与我那父亲和长兄说说了。”

　　不过一刻钟，众人散去。屋中徒增凄凉。

　　齐拂走后，邱栋对着管家道：“切不可把今天的事情宣传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那齐拂有预知能力，还是无意的，在马车中对着一名男子道：“把今个的事情传出去，风声闹得越大越好。”

　　那男子显然皱着眉。

　　齐拂疑问：“怎？”

　　“邱家五小姐今年不过一十有二，今日的事若传出去想必对她名声有损。”

　　他挑眉，“哦？秦鹏以往从未过问过我吩咐之事。如此为那五小姐求情莫不是看上了人家？”

　　秦鹏对着头，声音如以往一般沉，“无，只是如此乱世女子的名声抵得上家世，所感不妥，如此而已。”

　　“你且传出去吧，我所做之事自是有数的。”齐拂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可以退下了。

　　他是知道自己公子的脾气也不曾在出言相劝。

　　秦鹏退下之后，齐拂公子嘴角扬起，心道：若不如此闹下去，那邱家五小姐处境定不会比今日好到哪去，家族女人之争自己看的太多了。只有她的名声大了，邱家那群小姐便就不再敢动他，何况……

　　良久忽又一笑喃喃道：“想必那不是人的家伙会喜欢这个小姑娘，与他捣乱许久，现下当我做回好人罢。”

　　齐拂下了马车后，直径走入了最东方的珍瑾阁。

　　太阳每日从东方升起，世人以东为尊贵。‘瑾’泛指美玉，有人说黄金有价，美玉无价。又是在位比皇族的邱家。如此一来居在那‘珍瑾阁’之人，身份之尊不言而喻。

　　“哈哈。”齐拂冲进那屋后，笑声越发的大。

　　那人将手中的书慢慢移开眼帘，微微一笑道：“何事令三弟如此之快？”

　　入眼的男子甚美，却无女子的抚媚，而是高高在上之感。齐拂先是一愣，不想长兄在看书时的专注之颜给人距离之感。他就像那天上永远摸不到的繁星明月，明明自己与他长得有相似之处，如此相比，倒显得自己的世俗了不少。

　　不过一会儿，这种愣神就过去了。齐拂似是厌烦，不由的摆了摆自己的手，顺便坐在一旁的榻上，“兄长何时能把那每日都挂在脸上的笑给除去？明明是笑确实真真一点感情都无，甚假甚假。”

　　那人还是一般弯着嘴角，看着齐拂，就像齐拂所说，虽是笑，却看不见一丝感情。

　　“罢了罢了，与你这个不是人的家伙说话也当真是无趣。我且直说吧，今日我去那东南邱家，长兄可知如何？”

　　“如何？”

　　齐拂故弄玄虚良久不说话，就是想见这百年一个表情的长兄露出一丝好奇。

　　男子见他不说话，又翻起了手中的书，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齐拂把声音突然提了上来，带着些恼怒，“算我怕了你成吧。”无奈摇摇头，见他又看向自己不敢再闹，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完，随口喝了那小桌上的茶水。挑眉道：“如此乱世，这样的姑娘实在是数不甚数，我之所以与长兄说，是因那女子的的确确是不同。”

　　“如何不同？”

　　“长兄不知我会看人？”说罢哈哈大笑。又道：“我料定此女会与你有关系，眉目之中深不见底的像似，啧啧。话说我有种感觉……”这时齐拂相信自己这个长兄会疑问，故意没有说下文。如若不是长兄见识过自己的本事，断断不会这般料定他会感兴趣。

　　“何？”

　　“有人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女子虽未有长兄一般的高高在上，骨子里给人的感觉却是真真的像似。只是被掩盖的太久，若不仔细研究还真看不出来。”

　　齐拂努力的想看他那兄长的表情，见他还是一样，不由有些扫兴。

　　“邱家逐渐没落之事三弟不会不知。”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自是知道。”这个秘密此刻已经不能算是秘密，各个大家想必都有耳闻。这几年更笑呵呵的盼着那邱家倒台，一个家族的倒台伴随着的却是千千万万的家族的更上一层楼，如此好事，怎能不盼？更何况那邱家自以为了不起，在外惹的人还不少。

　　“此时邱家的联婚不过是撑着最后几口气想再爬上来，若此时我齐家插手，会惹多少大家的不满三弟可知？”如此的微笑，此时却如此的让人心惊肉跳。

　　齐拂哑口无言，此话甚对。

　　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望了一眼窗外，不久转回头笑道：“而且不般配。”

　　齐拂惊道：“齐刻！你不是从来不在乎这些？怎会说出此话？”顿了顿，抚平了情绪，又道：“不想长兄会为这凡尘俗世所扰？这十七年是我看错了兄长了？”

　　齐刻莞尔一笑，并不在意，“不是她不配，是她那家族不配。”

　　齐拂不由皱眉，此话无错。她那家族从祖上开始所做之事都令各大家族无法忍受。如此小人的家族怎配的上东南齐家？

　　“更何况，即使再有缘，她永远做不了我的正妻，如此一来，何必自寻烦恼？许是三弟你看错了罢。”

　　他的语气还是从前一般的温和，此时此刻仿佛却是千万只手在掐着齐拂的脖子说你不能不应，迫于齐刻的气场太过强烈，齐拂只好奄奄的道：“也许这回倒真是我看错了。”

　　齐拂不能不应，因为自己兄长所说的话并没有一丝半点的错误之处。她生在了那个家，即使现在还算不错，可将来必定会衰落下去。怕就算是现在，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怎能配的上未来邱家家主夫人的身份？怕到那时的凌辱会比现在要多上百倍。这次当真是自己少了个心眼，不对……他突然皱起眉来……

　　“来人。”齐拂慌乱的吼道。

　　“见过三公子。”不一会，一名护卫道。

　　“赶快让那秦鹏速速回来，万万不可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齐刻问道：“怎？”

　　“我原是打算将那丫头与兄长撮合成一对的，那我对她的不寻常也就有了说法。如今下来，万万不可，如此的庶女在家中本就受尽凌辱，这样名誉尽毁，我可担待不起啊。”

　　齐刻轻声对那护卫道；“你先下去吧。”

　　后对上齐拂一双既是焦急的眼神又是疑问的眼神耐心解释，“无碍，后，我会妥善处理。”

　　“真当？”他还是不信，毕竟是自个捅出来的祸，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秦鹏跟了你如此之久，办事之效你又怎会不知？现下看来已经是传出去了。”

　　齐拂以为齐刻会骂自己，看到他一如既往的温和时，心道：才来之时那笑脸当真讨厌，为何现下觉得那笑脸如此温和呢？长兄办事一向厉害，此次应该也是如此，应该也是如此啊，断断不会出差错。

　　齐拂还在自我内心安慰之中，齐刻道：“下次少做些激动之事，会惹下不少麻烦。罢了，都乃往事，不必再提。徐家那几位小姐你可看上了？若看上便先娶回来罢。”

　　齐拂心知肚明长兄不愿再提起今日之事，自己说下去反倒没意思，更何况自己捅了个麻烦还得指望他来帮忙。万分乐意的接下了齐刻的话，“我不过一十有六，更何况长兄还未娶呢，怎有我先娶之理？”

　　“三弟是看不上人家罢。”

　　“哈哈，都说长兄了解我。”

　　俩兄弟谈笑之中，齐拂早早便把那东南邱家的五小姐给放到一旁去了，哪还记得？倒是夜间齐刻对着今日下午来的那护卫耳旁道了些许话，由于太轻除了那护卫也无人听的真切。

　　就如那夜间凉爽的风吹过，就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