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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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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无边丝雨细如愁
江南的春雨淋湿了整个季节。
思念宛如这个季节的长藤,丝丝缕缕,缠绕着昨日的过往,挥不去,也抹不掉。
小小的茶馆里座无虚席,客人们边品茶吃东西,边听着说书先生的精彩故事。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道:“孤独深山长寂寞,空谷幽兰也恋尘。”说的正是一年前洛阳城外那场浴血大战。“这个叫做幽兰的女子的确是美得不可方物……”
正对着门口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白衣的公子,明眸皓齿,惊若天人。那公子听了一会儿书,继而淡然一笑,随即看向屋外的细雨。那双如水的眸子仿佛什么也没看,又仿佛要透过这丝丝的雨线,看穿这个世界。
“站住!死小子,你站住!”怒喝声越来越近,伴着那怒喝声,冲进来一个少年。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便疾步躲到了白衣公子的身后。
然后又进来两名仆人打扮的男子,直冲着那少年而去。“死小子,你给我们出来!敢抢我们济世堂的东西,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你给老子出来!”
说书人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白衣公子站起身,冲那两人抱拳道:“两位大哥,不知因何事动怒啊?”
来人打量了一下白衣公子,道:“这穷小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抢我店里的东西,非教训他不可。公子请让开,免得伤到了你。”
白衣公子转过身看向那少年,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在逃跑的时候一定跌倒过,浑身沾满了泥水,脸上也擦破了皮。一双本该不掺任何杂质的眸子里,却带着明显的疲惫与埋怨,小脸上还写满了倔强之气。
“两位大哥,你们大人有大量。他还是个孩子,就放过他这一回吧。”白衣公子拦住其中一人想要打那少年的手。
“孩子?小小年纪就敢打抢,不好好教训,长大了还得了!”两个人不依不饶。
“我看,不如这样吧。他拿了什么东西,我替他付钱给二位,如何?”
“这……”两人犹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就一支人参,二十两银子。”
白衣公子将银子交给那两人,送他们出门,转身见那少年正愣愣地看着他。
“饿吗?坐下吃点东西吧。”白衣公子示意少年坐下。
那少年对他深鞠一躬,道了声“谢谢”,就要离去。
“慢着。”白衣人叫住了他。
少年回头看着他,一副怀疑的表情,眼神里多了几分戒备。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拿一条丝巾包了桌上的几个包子放进包袱里,又将饭钱放在桌上,然后背上包袱,拿起桌边的雨伞,走到少年身边,轻声道:“外面下着雨呢。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就要去牵那少年的手,却被他躲过去了。少年看看公子纤尘不染的白衣还有那如玉般的手,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摇了摇头。
白衣公子笑着牵起少年的手,“走吧。”霎时间,什么东西在少年眼力闪着点点的光。
“姐姐。”少年轻轻叫了一声,没想到被识破身份的幽兰并不惊讶,只是温柔地问他:“什么?”
“你都淋湿了。”少年把幽兰手里的伞往那边推了推。过了好一会儿,又小声问道:“为什么帮我?”
幽兰轻轻一笑,道:“刚才在茶馆里有那么多人,你偏偏选择在我旁边。既然你相信我,我又怎能让你失望呢?”
少年看着幽兰真诚的笑颜,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很灿烂,也很幸福。
少年带着幽兰,在一间破庙前停了下来。
“娘,娘我回来了。”少年边喊着,便往里面走。幽兰收起伞,跟了进去。
在靠墙的地方,铺着一层干草,干草上面是一张薄薄的破旧的棉垫子,被少年唤作娘的女子就躺在那上面。她的脸色是暗黄的,显然,她病了很久了。
“娘,你看。”少年把贴身放着的人参拿出来给女子看,一脸的欢喜,“吃了这棵人参,您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这,你从哪里弄来的!”女子惊讶地问,她硬撑着想要坐起来。“是不是偷来的?快,给人还回去。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偷来的东西。”
少年把她扶起来,解释道:“娘,不是的。是姐姐送的。”少年回头看着幽兰。
女子这才注意到幽兰的存在。“这位姑娘,谢谢你。”
“不用客气。”幽兰微笑着走到他们旁边。
“敢问姑娘的名讳,日后也好答谢。”
“是啊,我都忘了问姐姐的名字了。”少年有点儿不好意思,“姐姐,我叫南宫钰,你呢?”
“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而已,就叫我姐姐不好吗?”
“为什么?”少年有点吃惊地问。
“钰儿,既然姐姐不愿意说,就不要为难她了。”少年的母亲理解的笑了笑,“姑娘,你的衣裳湿了,不介意的话,换上我的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带了替换的衣服。”
“娘,我去做饭。”少年站起身,从破庙的后门出去了。
从破庙的后门出去,是一个小小的草棚,里面有一个用砖头垒起来的简易的灶台。在灶台旁边,还有一个小火炉,炉上正熬着药。南宫钰洗着仅剩的半碗米。
“钰儿。”换了女装的幽兰走进草棚。
南宫钰抬头看见幽兰,一下子惊呆了。
幽兰看着南宫钰的模样,微笑道:“怎么,我不能这样叫你么?”
“不,不是。”南宫钰回过神,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姐姐,你,真好看。”
幽兰笑着摸摸南宫钰的头,说:“我来帮你做饭。”
“不用了。把姐姐的衣服弄脏了不好。我自己来就行了。”南宫钰拒绝,幽兰只好替他看着小火炉上的药。南宫钰把洗好的米放进锅里,又把几个瘦小的萝卜拿出来洗。
“你们平时,就吃萝卜,没有别的菜吗?”
南宫钰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他低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们……”
幽兰一怔才发现南宫钰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走过去,柔声道:“钰儿,你听我说,我是个大夫,我刚刚看过你娘的病情。她天生体质虚弱,气血不足,再加上她自己郁郁寡欢,郁结其内,所以才会病得这么重。”
南宫钰渐渐抬起头,看着幽兰。
“你娘她需要补身体,而萝卜的药用效果却恰好相反,是通气消食的,对你娘有害无益,知道吗?”
“那该怎么办?”南宫钰紧张地看着幽兰。
幽兰瞥见草棚外面不远处那一簇绿油油的野菜,喜道:“嗯,这样,你呢,就乖乖地看着药。我来做饭,好不好?”
南宫钰蹲在火炉旁,一边小心地扇着火,一边看着幽兰娴熟地做饭,脸上溢满幸福的笑。
当幽兰把食物做好,南宫钰再次惊讶了。半碗米和那一小簇野菜,被幽兰煮成了清香可口的野菜粥,那几个瘦小的萝卜被切成均匀的细丝,上面撒了葱花和盐,成了一道美味的小菜。幽兰还把她从茶馆里带来的几个包子热了,给他们加餐。
南宫钰端起一碗粥,走到他母亲床前,细心地喂她。“娘,等吃完饭,我再喂您吃药。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子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会的,钰儿这么疼娘,娘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幽兰在一旁看着这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开心地笑了。她决定,等明天雨停了,要送南宫钰一件礼物。
“姐姐,你说要送我礼物,就是教我认识这些药草吗?”南宫钰指指自己背上的竹篓,里面装了大半篓的药草。
“对啊。我在教你自力更生的本事。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人到处流浪,所用的钱都是怎么来的?”
“是靠采药为生?”
“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会了。以后,你学会了,就可以靠自己养活你自己还有你娘,就不用再……”
南宫钰突然停了下来,大叫道:“我没有抢别人的东西!”
这小子太过敏感了。幽兰回头,看见他涨红的脸,连忙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激动。”
南宫钰抓着幽兰的衣袖,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抢他们的东西。是他们答应我在店里干三天活,就把那棵人参给我的。结果,我干了三天之后,他们却反悔了。是他们不好,不是我。”
“我当然相信你,要不然,我干吗帮你。”幽兰擦掉他的泪,说,“你是男子汉,不要动不动流泪。”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
“真的,小傻瓜。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你不是想在山里过夜吧?”
“当然不想。”
幽兰和南宫钰并肩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旁边放着那个装满药草的竹篓。春天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姐姐,谢谢你。这几天,我娘的病好多了,多亏了你的照顾。”
“应该的,我住在你们家,当然得帮点忙啊。”
“你可以住更好的地方的。”南宫钰的声音小了下去。
“哪里都比不上家好。”
“家?”南宫钰疑惑地看着幽兰。
“对啊。你那里虽然简陋了点儿,但却充满了家的感觉。对我这样一个到处漂泊的人来说,能有个家就是最大的奢望。”
“那,姐姐你就留下来吧,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幽兰只是微笑着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却不回答。
“姐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说吧。”
“你给我娘用的,明明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药,为什么却比那些人参啊灵芝的更有效呢?”
“你记住,只要对症的,都是好药。所以,不要小瞧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只要用对地方,它们往往可以发挥超乎寻常的力量。你也一样啊。所以啊,以后不准你再自卑了。”
南宫钰看着幽兰,看着她密密长长的睫毛,清澈如水的眼睛,白皙无瑕的肌肤,特别是她灿烂温暖的笑容,不由自主道:“姐姐,你真美,像兰花一样美。”
“兰花?”幽兰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眼神迷茫而感伤。“以前或许是,可花儿早已失去了根。现在的我,只是随波逐流的浮萍,风吹到哪里,我便漂到哪里,永远不知道何处才是我的归宿。”
“为什么会没有根呢?”
“因为,最重要的人不在了呀。”
“不在?他去哪儿了?”
“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在这儿。”幽兰指着自己的心。
“在你心里?”南宫钰更加不懂了。
幽兰拍拍他的头,笑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懂了。其实,有时候,你跟他有点儿像呢。”
幽兰和南宫钰走在回去的路上,眼看就要到破庙了,突然从路边跳出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幽兰将南宫钰拉近自己,看着那几个人,毫无惧色道:“你们想干什么?”
旁边走出一个华衣的男子,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
“南宫锦,你又想干什么!”南宫钰气愤地问。
“钰儿,你认识他?”
“不认识!”南宫钰牵起幽兰的手,“姐姐,我们走,别理他。”
然而,那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却拦着他们不放。那个混混贴着华衣男子的耳朵,谄媚地道:“怎么样,南宫少爷,小的没看错吧?”
“果然绝色!这个,赏你的。”南宫锦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
“谢谢南宫少爷。”小混混收起银子,乐滋滋地走了。
南宫锦盯着幽兰看了又看,眼睛里冒着淫亵的光。“小娘子,随本少爷回去,本少爷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不准碰我姐姐!”南宫钰挡在幽兰前面,一把打掉南宫锦不安分的手。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我上!”南宫锦回身对那几个打手叫道。立马便有一个人冲上来,抓住南宫钰,把他摔倒在地。那人还嫌不够,便又上去,还想继续打他。
“放开他!”幽兰叫道。
南宫锦使了个眼色,示意放人。
幽兰把南宫钰扶起来,“钰儿,没事吧?”
南宫钰摇头,“姐姐,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南宫钰,你苦还没吃够是怎的?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这个破庙,让你们娘儿俩露宿街头,讨饭去!”
南宫钰还想说什么,幽兰阻止道:“你别管了,放心,交给我。”她转身打量了南宫锦一番,笑着问:“你多大?”
“本少爷今年十九岁。”
“十九?当我弟弟都还嫌小呢。”
“你……”
“我可以跟你走,但不是现在。明天一早,你派人来接我。还有,不许你再为难钰儿母子俩。”
“好,我答应你。量你也跑不掉。”
“只怕,你会后悔呢。”
“我南宫锦从不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法。走!”他一挥手,一干人都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姐姐,你不能跟他走!趁现在没人,你赶紧走吧,别管我们了。”
“钰儿,你过来。”幽兰把他带到路边的草地上坐下,“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南宫锦应该是你的哥哥对不对?”
“他不是!”南宫钰立即激动地反驳。但是,他看着幽兰的目光,又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讲述他的遭遇。
“南宫家是杭州城里的富商。我原本是南宫家的三公子。爹去年病逝,留下了三位夫人和三个子女。大姐南宫心是大娘生的,已经嫁给了杭州府尹郑佑。南宫锦是二娘生的,我娘是三夫人。两个月前,大娘突然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昏迷不醒。二娘冤枉我们,说是我娘下的毒。二娘和南宫锦还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是我娘和一个外人生的。他们不仅把我们赶出了家门,还常常找碴打我,处处为难我们。我恨他们,我发过誓,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给我的痛苦,十倍的奉还!”
“那你大娘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昏迷不醒吗?”
南宫钰点点头。
“钰儿,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你等着我,我一定会还你们清白的。你放心。”
“姐姐,你走吧,我不要你为我们受委屈。”
“没事,他们伤不了我的。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娘。就说我走了,知道吗?”
“姐姐……”南宫钰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幽兰。
“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怨恨任何人。说不定,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把你对二娘和哥哥的怨恨,转化成对上天的感激,你的心里会轻松许多的。”
“是,我不恨,我不恨。”
幽兰看着中了迷药而昏睡的南宫锦,摇了摇头。
这南宫府还真大,再加上天黑,幽兰转了好久,也找不到大夫人的房间。
“姑娘,”一个丫环看见了她,“你在这里干什么?”才一天的工夫,南宫府上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认识了幽兰。
“听说大夫人身体欠安,我想去看看她,可我不知道方向。”
“这样啊,奴婢给您带路。”
幽兰跟着那个丫环,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房间里的灯光很亮。身着官服的男子正拿起衣服,给守在床前的少妇披上。
幽兰进门的声响惊动了他们。“谁?”男子问。待看清楚幽兰之后,不禁一怔。
“想必你们就是大小姐和大姑爷吧。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帮我们?”南宫心怀疑地看了自己的相公一眼。
“是。”幽兰走到床前,“请大小姐移驾,待我为令堂诊脉。”
南宫心和郑佑虽然心有怀疑,但还是让到了一边。
幽兰诊了诊病人的脉,笑道:“只要二位按我说的做,不仅可使令堂病愈,更可找出谋害令堂的真凶。”
“我为什么相信你?”郑佑问。
“你能这么问,就代表你已经相信我了。”
第二天夜里。
大夫人的房里已经熄了灯。南宫心和郑佑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了,只留下一个小丫环守门。
一缕迷香飘进房里,接着两个黑影闪了进去。那两个黑影分别属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愣着干吗?还不动手?”一身华服的女人推了一把那个男人。
“可是,这样会遭报应的。”男人手里端着一碗药,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报应?你不干,你,我,还有我们的儿子才会遭报应呢。你就不想想南宫家的万贯家财?”在女人的催促下,那男人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床前。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南宫心和幽兰走了进来。
“你,你们?”男人手里的碗掉了下来,药汤洒了一地。
“啪——”南宫心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二夫人一巴掌。“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无耻贱妇!还有你,钱掌柜,枉我爹生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叛他,背地里勾搭这个贱女人!”
“哈哈——”二夫人突然笑了,“既然事已败露,你想怎样?”
南宫心抬手又是一巴掌,怒道:“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我不会那么笨。我相公会知道怎么对付你!”
“你不放过我,你娘也得给我陪葬!”二夫人冷冷地说。
南宫心反而笑了:“真的?那你看她又是谁?”南宫心闪身到一旁,郑佑扶着大夫人走了进来。
这下,二夫人傻眼了。“不,不可能!”
“妹妹,你悔悟吧。”大夫人缓缓地说。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也是相信我娘醒过来了,才再次过来下毒的?”南宫心走过去扶着自己的娘亲。
“不可能!”二夫人突然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挟持了离她最近的幽兰。“都让开,不然,我杀了她!”
郑佑他们只好让开。二夫人押着幽兰来到院子里,钱掌柜紧跟着二夫人。院子里早已围了一圈的官兵。
“二妹,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为你求情。不要执迷不悟啊。”大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幽兰倒是一点的不紧张,缓缓地说:“二夫人,你私通钱掌柜的事被大夫人发现,你为了自保下毒谋害了她,还嫁祸给三夫人。更捏造谎言,说南宫钰不是南宫老爷的亲生儿子。为的就是南宫家的财产吗?你觉得这样值得吗?钱财终究只是身外物,生命才是最宝贵的。”
“住嘴!都是你,是你坏了我的大事!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真后悔锦儿把你带回来。”二夫人手里的刀紧贴着幽兰的肌肤。
“娘。”南宫锦的声音传来,几个官兵押着他,来到了包围圈里。
“二娘,放了这位姑娘。不然,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郑佑说。
“反正不管怎样,你们都不会放过我们三个,我还不如带着这丫头一起死,也好让我儿子在阴间不至于寂寞。儿子,娘给你找了这么美的老婆,你开心吧?”
“放开我姐姐!”南宫钰从后面冲了进来。
“钰儿?”幽兰惊讶,他怎么来了?
“你越叫我放,我越是不放!我要让她比我先死!”二夫人正要动手,却突然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幽兰乘机闪身到南宫钰身边。
刀落在地上,月光下,二夫人的手背上一片青紫。
“抓住他们!”郑佑一声令下,官兵便一拥而上,抓住了二夫人和钱掌柜。
“姑娘,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的主意。求求你,救救我们啊。”南宫锦跪着向幽兰求救。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幽兰看着他,轻叹一口气。
“是,我后悔了。求你救救我们。”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为你们求情。可是,现在的我,不会了。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的,不然,要律法做什么?”
郑佑把三个人带走了。南宫心和南宫钰扶着大夫人回房休息。
院子里只留下幽兰。几个黑衣人跪在幽兰面前,“属下来迟一步,让小姐受惊了,望小姐恕罪。”
“不怪你们。都起来,散了吧,免得被人发现。”
几个人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幽兰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走的,可是,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她便只好在南宫家多住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幽兰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不禁感伤道:“无边丝雨细如愁。”
“你又想起他了,是吗?”南宫钰的声音。
“钰儿,你怎么知道?”
“等明天雨停了,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嗯,我在杭州城里已经逗留太久了,该走了。”
“不能留下来吗?”南宫钰自打进来,就一直是低着头的。可他却猛地抬起头,看着幽兰的眼睛,说:“留下来,我愿你做你的根。”
“钰儿,你……”幽兰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对她说这些话。她淡然地笑了笑,说:“你见过失去了的根,还能重新长出来的吗?”
“我见过,柳树就能。”
“可我不是柳树啊。”幽兰笑着。
“你坚持要走吗?那我可不可以要你的一件东西当纪念?”
“当然可以,你要什么?”
南宫钰指着幽兰脖子里的水晶兰花,说:“我要这个。”
幽兰摸着那个坠子,摇头道:“这个不行哦。”她想了一会儿,从脖子里取下那块血玉,挂在南宫钰的脖子里,“这个送给你,它会保佑你平安的,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要丢了。”
“你没有给我想要的东西。我想再要一样。”
“什么?”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幽兰愣住了。只不过两天没见,他这是怎么了?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南宫钰笨拙地把幽兰拥进怀里。
“今天,你好像都没有叫我姐姐哦。”幽兰也轻轻地抱住他。
南宫钰松开幽兰,道:“姐姐,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哦,是什么?”幽兰笑着问。
“你闭上眼睛。”
幽兰闭上眼睛,等着南宫钰给她的惊喜。可她等到的却是他的吻。南宫钰冰凉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幽兰震惊地躲开了,瞪大眼睛看着南宫钰,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要永远记得我。”南宫钰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他将自己藏在雨里,因为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在流泪。
七年后。洛阳城的寒雅苑。
“老爷,就买这几盆牡丹吧。”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小鸟依人的靠在男人的怀里。
“好,就依你。”男人捏捏她的下巴。突然,他又大声喊道:“老板娘,你们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敢让你大爷等这么久!”
“我当谁呢?原来是李老板呀。怎么,李老板也有兴趣买花?”老板娘从里屋走出来,旁边还有一位穿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和一个书童,书童手里捧着一盆白色的兰花。
“这小子是谁?雅夫人,你就是为了他,才让本大爷等了这么久?”李老板上下打量着那个气度不凡的公子。
那公子上前两步,施礼道:“在下南宫钰。”
“南,南宫!”李老板震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宫公子喜欢兰花?”李老板身边的女子似乎不明状况,仍然一副高傲的姿态,“这么脆弱的花,似乎不太适合你。”
“夫人此言差矣。兰是一种很坚强的花。不论在哪里,总保持自己的朴质高雅,试问,又有那种花能与之相比?”
女子还要说什么,李老板却拉着她往外走:“走啦,别在这里丢人了。”
南宫钰微笑着转头,却看见冷寒雅正愣愣地看着他。“冷小姐,你怎么了?”
“没有,”冷寒雅回过神,“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他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是吗?能让冷小姐念念不忘的人,一定很有福气。”
“南宫公子过奖了。能结识公子,才是我冷寒雅的福气呢。谁不知道商界奇才南宫钰的大名啊。自从公子接管了南宫家,不光将先前的丝绸和茶叶的生意发扬光大,南宫家更是在药材行业大展拳脚,如今可以说是药材届的首领呢。”
南宫钰只是微笑着,听她的称赞。
“不只这样,在这样动乱的年代里,能让黑白两道都不敢乱打主意的商队,恐怕也只有南宫家了吧。”
“只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们给面子而已。”南宫钰微笑。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冷寒雅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失了神地往门外跑去。南宫钰也追了出去。
“婷婷,跑慢点儿,当心摔跤。”黑衣的男子牵着白衣的女子,眼睛关切的看着前面奔跑的小女孩儿。
“爹,娘,我们为什么不用飞的啊?婷婷好想早点见到苏奶奶和萧爷爷。”小女孩儿摇着黑衣男子的胳膊撒娇。
“我们的婷婷是想苏奶奶做的点心了,才是真的吧?”女子的声音轻柔动听。
“才不是呢。是婷婷昨天做梦,他们在婷婷的梦里抱怨说,都这么久了,娘为什么都没有去看望他们?”
“好,这不是快到了吗?”女子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男子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着妻子的手,一脸满足的幸福。
冷寒雅看见南宫钰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认识他们?”
南宫钰点头。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南宫钰摇头,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去追查她的身份,只是每晚都会想着那个兰花般的女子入睡。
“空谷幽兰也恋尘。”冷寒雅默默念着这句诗,释然地笑了。
南宫钰听了冷寒雅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不由自主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血玉。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这几年不管做什么都一帆风顺的秘密。
看着幽兰一家渐渐远去的幸福身影,南宫钰一脸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