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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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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生生从梦中惊醒的,等到醒过来才发现原来先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梦而已,抬手捂上胸口,心脏慌乱的跳动正一下一下地通过我的手传入脑中,冷汗几乎沾湿了我的后背,随手一摸额头才发现原来额上竟也全是被吓出的汗水。
我愣愣地在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感觉到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下来才终于有了思考的余地,回想起那个没来由的梦境,我一下便想起了最后见到的我的那张脸,忍不住就又是一阵瑟缩,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恐怖的脸,就连那些在三渡河畔漂泊着的亡灵都要比这张脸好看许多,明明此前还是个同人谈情说爱的春梦怎的梦到最后竟成了噩梦?我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去忘了那张盘踞在脑中的面孔,可仔细一想才发现在这场梦境中除了这张可怖的脸我竟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所有的景象都在记忆中开始变得模模糊糊可只有这张脸一直清楚的刻在脑中,怎么也挥不掉。
正当我有些懊恼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忘掉这个诡异的梦境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让我不由得便提高了警惕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与其说是望去倒不如说是去听来得更为恰当,我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竟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周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别说是人了我连我自己都看不见,因而我只能凭着那传来的脚步声来判断。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情不自禁地随着那脚步声的接近而快速跳动,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什么,就在脚步声站在我身前停下来的那一刻我的脑中又一次闪过那张干涸皲裂的面孔,一双手轻轻地拍在我的肩上,一个熟悉的略带担忧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知浅你醒过来了?”
我提着的心顿时便放了下去,我想若不是因为同时响起的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几乎就要本能地冲着黑暗处一掌扇了过去,即便是如此我背后依然还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小白的声音没了笑意反而还带上了些许嘶哑,我想他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照顾着我一定是累坏了。
我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摇完了才想起这里是一片黑暗他根本就看不见我摇头,于是便清了清嗓子道:“我没事,小白,这么黑你怎么不开灯?”
小白按着我肩膀的手微微一僵,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这一刻凝滞住了,我心里“咯噔”了一声,眼中登时就要冒出眼泪来,抖着声音问道:“小白,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小白依旧没有出声,我的心瞬间便跌至了寒冰谷底,一阵阵寒意袭上心口几乎是要将我的血液都全部冻结住。
这样子的场景何其熟悉,我依稀记得我曾看过的一个话本子里也有这么写过,一个姑娘在同她的恋人私奔的过程中因为遇上她家里人派出来追他们的杀手而从马车上摔了下来,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瞎子,当时那段感动的我稀里哗啦的失明桥段可不就同我现在遇到的一模一样吗?想不到我知浅竟会如此命苦,不过是被条小蛇咬了一口,先是瘫痪后是失明,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是阿黑也救不回来了!
这么一想我心里愈发觉得委屈绝望,一个没忍住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抓起小白的衣服袖摆就开始往上面抹眼泪鼻涕,好半天都没止住声。
“出什么事了?”一个有些焦急的女声传了过来,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然后我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竟看到前方传来了一阵亮光,亮光渐渐地变大,到最后彻底照亮了整个房间的时候我才看到小白那一脸隐忍的笑意还有那个拿着烛台穿着黄色衣衫正一脸焦急地望着我们的陌生女子。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面上的两泡眼泪还挂在眼眶上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傻愣愣地看着面前两人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被小白这个可恶地家伙耍了,登时便抓起小白按着我肩膀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小白被我这一咬几乎给咬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跳着大叫告饶,旁边那陌生女子也连忙过来劝架,我秉承着就算要丢人也绝不再外人面前丢人的原则松开了小白的手,然后看着小白一脸心有余悸地捂着手跳出老远,瞪着一双泪汪汪地桃花眼委屈地望着我。
我意犹未尽地抹了一把嘴,果然看到小白抖了三抖面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楚楚可怜,我瞪着小白咬着牙恶狠狠地道:“你又耍我玩!”
小白扁了扁嘴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来,然后学着那判官手下被审判的小鬼的样子叫道:“我冤枉啊,知浅大人。”
我被他的语气逗得嘴角一松一个不小心便笑了出来,随即又板了脸手指指着站得老远的小白控诉道:“你还说你冤枉!你要是冤枉你刚才笑什么?”
小白表情有些无奈,冲着我耸了耸肩膀道:“你这也不能怪我,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在想这屋子的蜡烛放在了哪里,我哪里知道我不过回答的迟了些你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那我问你第二回的时候你干嘛还是不说话?”
“那个时候啊……”小白故意似得拖长了声调,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他那把绸扇,忽的一下打了开来掩住半张脸,一双桃花眼中嵌满了笑容,“那会儿看你脑补的很开心就没好意思打扰你,唔,其实就这么看着你瞎想也挺有意思的。”
我刚消下去的火蹭地一下又窜了上来,随手往后一捞,捞起一个枕头便冲着小白那张笑容满的都要溢出来的脸上砸了过去,怒道:“你给我去死!”
一场闹剧最终以小白被我一个枕头砸倒完美收场,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黄衣的陌生女子名叫九月,而正是这个女子在我跟小白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们,据九月说我们先前路过的那座山本叫做蛇山就是因为山上毒蛇众多而得的名,后来有人因觉得这么叫这山不太慎重就给它换了名字,改成了佘山,取了谐音的字,我听着九月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觉得给它换个谐音的字慎重到哪里去,但想着也许取名的人走的是大智若愚的路线就没再说什么,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听九月介绍。
九月说她是在村口发现的我们,当时我已经伏在小白的背上昏死了过去,而小白正一脸愤怒地拍打着一户人家的门,引得院子里的狗冲着小白一个劲的狂吠,我想那时小白一定是气急了,想他白无常无惑一世英名竟然会在这人间吃了闭门羹,可他仔细想想,但凡是活着的人哪个会欢迎勾魂的鬼差进自己家门的,唔,哪怕他们并不知道。
再后来九月便带着小白和我回了她家,因为不知道究竟是被什么蛇咬的所以一开始只能随便喂了我点解毒用的药,谁知我服下药后身上灼人的温度竟然就消下去了,呼吸也恢复了正常,她跟小白这才放下心来。听到这里我有些惆怅地望了一眼我的脚,虽然我的脚依然无法正常走路,但比起之前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已经好了许多了,不管怎样终究还是要谢谢她的。
因我腿脚不方便,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便只能靠在床榻上透过一旁的窗户去看外头的景象,有时遇上小白心情好又没事的时候便会抱我到外头看看风景,或者是坐在门槛上同正在院子里喂鸡的九月说说话,但终究是不会出这个院子。
九月住的地方离村民们住的地方很远,乍一看都不太像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虽然此处的风光比起村子里来看要好许多,但终究还是显得偏僻了一些,九月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难免会让人觉得不放心。
九月的家中在我们来之前便只有她一人住着,按她的话来说她的父母早就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先前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但这个恋人也在三年前离开村子参加国考去了,此后就再也没有音讯,我注意到九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出现了一晃而过的怅然,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转头过来语气带着自嘲式的问我:“知浅,你知道为什么这座村子叫做‘不归’吗?”
我直到此时才晓得原来这座村子竟然是叫这个名字,但终究不好意思去打断九月的话便只能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
九月将手上的谷子随手一撒全部撒在了地上,任由那些鸡们争先恐后地抢着食物,然后走过来坐到我身边开始同我聊天。
“其实这个村子在很早以前并不是叫做这个名字,这一代原先盛产一种名叫‘当归’的中草药材,那个时候村里的人都是依靠贩卖这种药材为生,那个时候虽然村子里的人过的并不算很是富裕,但温饱也是足够的,可或许是因为村民开采过度,药材的数量越来越少,甚至有的村民会为了争夺药材而打的头破血流,村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阴沉。”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便叹了一口气,人心私欲这种东西可真是可怕,村民竟然会为了采摘药材而打得头破血流,也难怪我同小白进村的时候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前来给我们开门。
九月顿了顿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知浅,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疑惑,为什么我要住在离村民们这么远的地方。”九月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我却感觉出这笑意的勉强。
“我出生的那刻天上不知为何而下起了天火,村子里、山上都起了火,山上的火烧得尤其的大,任村民怎么努力都无法熄灭,那山火烧了整整一天,等到它熄灭的时候山上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从那日起山上便再也采不到‘当归’了,家庭还算富裕的人都带着家人离开了村子,村中其他的年轻人也迫于生计外出闯荡,但但凡是出去了的人就没有再回来的,到最后,这村里就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了。”
“村里人觉得我不详,觉得是我带来的天灾断了村民的活路,所以就都不太愿意同我生活在一起,此前离歌还在的时候我还时不时的会去村子里走一走,可如今连他也不在了……”
九月的语气越来越悲伤,甚至还带上了一些飘渺的感觉,我愣愣地看着九月眼角闪动着的璀璨随着一下眨眼坠下眼角落入脚下的泥土中,然后看着九月扭头笑着对我说道:“其实不在了也好。”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假装坚强的少女,只能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下,气氛在一时之间又归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