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伊丽之泪》Reddragon

3、出航

　　从史昂与平常无异的声音中撒加听不出什么，他立刻就回答：“谢谢，我现在就过来。”
　　撒加向助理交待了一下，便匆匆赶到国家地质学会，史昂已经给他冲了一杯红茶，示意他坐下。
　　“结果怎样？”
　　史昂将两个信封放回书桌上，说：“是同一种物质，不但如此，它们的成份含量和分子结构都是一样，我甚至可以肯定它们是在同一块矿石上取下来。”
　　撒加听完，仰起头长长地呼了口气，闭了闭眼，像是要掩饰些什么，随即很快就站起来，说：“谢谢你，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了。”
　　史昂盯着他走到门边才说：“撒加，我在档案里找到这种矿石的资料，提供样本的人是你父亲。”
　　撒加的脚步停了停，转过身来从衣领拉出一条项链，平静地说：“是我的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是否要求我将它贡献出来？”
　　史昂怔了怔，站起来诚恳地说：“对不起，我失礼了。”
　　撒加微微一笑，像是之前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一样，他说：“有时间再和你喝茶。”
　　别了史昂，他把车开回家，换过休闲的及膝风衣，看起来甚是潇洒，他又再外出，这次他却没有驾驶自己的车，而是叫了计程车，没多久他来到城内最繁华的霓虹灯区。
　　他走上一个夜店，也不理会路上向他搭讪的脂粉女人，笔直走到三楼倒数第二的房间，内里隐隐传出一些男女交欢的声音，他退后一步，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脸带微笑地一脚踢开了房间的门，靠在门口，悠哉地看着惊慌的从床上爬起的高鼻梁瘦小男人。
　　迪柏特看清来人，不禁破口大骂起来：“XXX的，你XX的撒加，该死的你这天杀的东西，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打搞老子，M的老子以后不再攒你的钱——”
　　撒加点起了根烟脸不改容地静静地听他骂，待迪柏特骂得差不多，他手上的烟似乎也燃得差不多了，才说：“穿好衣服出来露台，有事和你商量。”他说完就一个人先走了出去。
　　迪柏特一边口中还在不甘地喃喃说些什么，一边还是套上了衣服，轻挑地捏捏床上那女人的脸额，扔下几张抄票，跟着出去。
　　“老兄，你这回又有什么好关照？”
　　撒加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十万的支票，在他面前扬了扬，然后定格，再收回，微微一笑。
　　迪柏特眼中一亮，然后说：“呵呵，您老有什么货特别想要的吗？”
　　“给我说说你这次的死亡历险，这张支票就是你的，记着，一个字也不能漏。”
　　迪柏特有点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撒加耸肩：“不要拉倒。”
　　“要！当然要！”
　　迪柏特搓搓手，便开始从行家那里听回来消息说起。
　　大约在一个月前，迪柏特在某个同行在酒醉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条消息，大西洋以南28度海底，听说有些什么宝贝是古欧洲英国商船沉没时被埋没以久，前阵子小规模的海底地壳运动，这些东西又浮了上来。迪柏特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便待这个同行——列比利酒醒之后和他一起去把东西打捞上来，列比利开始死活不愿意，后来在迪柏特不停的游说之下，两人偷偷地带上潜水用具驾着租来的船只离开了大不列颠的港口。
　　听到这里，撒加沉吟说：“列比利……他现在人呢？”
　　迪柏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一直望着远处，他吸了口烟，才说出一个很简单的单词：“死了。”
　　撒加心里微微一惊，脸上仍是不动声息，等迪柏特自己说下去。
　　“我们到了列比利说的位置，等到下午四点多，水势平稳一些的时候就潜了下去，身上系上绳子勾住船，因为没有人在上面，我们那时也开始有点害怕回不去，我看到了一条海沟里似乎有些箱子什么的，但是身上的绳子突然像被什么扯住一样，财宝是很吸引，但对我来说自己的性命还是更珍贵点。”迪柏特的神情很认真。
　　撒加不置可否地一笑，不过迪柏特并没有注意，他眼中的焦距仍然放得很远。他继续说：“我以为有什么事，赶忙往回游，爬回船上就开始有点后悔，打算等列比利上来再看看他有什么收获，但是过了三小时，天全黑了，他还没有上来，我就感觉到不妙。”
　　说到这里，迪柏特眼中露出些许惧意，他说：“我扯船头系在他身上的绳子，感觉可以慢慢拉近，大概拉了十来尺吧，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再也拉不动了，我在船上等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我就又潜下去，顺着那绳子，大约向前三百公尺，列比利的尸体就卡在一块樵石那里，他身上插了三四根箭，那里的海床很高，因为在晚上，我也不确定水深有多少，我本想将他拖上去，忽然有几根箭直插入我旁边，我连忙关了探射灯往回拼命地游，转身的时候见到地上有些东西在闪，我随手抓了一把放进衣袋里，这时有根箭就在我旁边刷过，一直到游回船上喝了几口酒，我才确定自己活着。”
　　迪柏特深深地吸着烟，像是要把心里仍然存在的不安压下去。
　　撒加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地图，折出大西洋的位置，说：“把你停船的位置给我。”
　　迪柏特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我的老天！撒加你要去那里？你是不要命了？算了吧，珠宝哪比小命来得重要。”
　　撒加却丝毫不为所动，扬了扬手上的支票：“将位置给我，这个就是你的。”
　　迪柏特呆望了他一阵，一边摇头一边画出大约位置。
　　撒加小心收起地图，满意一笑：“谢谢。”
　　“疯子！”
　　“哦，对了，不要把这个再告诉别人，否则我会向你收取两倍的违约金。”撒加临走时抛下一句半开玩笑的警告。
　　离开夜店，他又匆匆赶回公寓，从书柜中取出一张大西洋的海图，顺手将口袋中的地图一并取出在书桌上展开，对着迪柏特圈出的位置，他用笔在海图一片全蓝的海面上做了个标记，翻开电话本迅速地拨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就传来了接听员甜美的声音：“您好，格来温游艇俱乐部。”
　　“你好，我的会员编号是G005301，登记的名字是撒加。”
　　“撒加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呢？”
　　“明天上午十一点，请将我的船停在三号码头。”
　　“上午十一点，三号码头，好的，没问题。请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谢谢。”
　　挂上电话后撒加在屋内来回踱了一阵，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后他停下，取出衣领内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凝视半晌，又匆匆出了门。
　　独自一人到未知的险地是不智的，说到可以信任的人，撒加的朋友虽多，除开利益方面不说，真正能让他放心的，也许就只有史昂。一方面他们的确谈得来，而另一方面，在玉石方面的知识上史昂提点了他不少。史昂对他的唯一不满大概就是商人贪财的本质吧。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撒加按响了史昂的门铃。
　　“是撒加？”史昂有些意外，随即恢复常态，微笑地发出邀请：“玛菲正好弄了甜品，你不会嫌弃吧？”
　　“荣幸之极。”
　　用过甜品，一直闲谈的二人走进了书房，史昂邀请他坐下后说：“别再兜圈子了，撒加。”
　　撒加闻言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说：“我打算到大西洋的某个位置，找寻我失踪了十五年的弟弟的下落，我希望邀请你与我同去。”
　　史昂有点讶异于他的认真，考虑了几秒才说：“撒加，你有什么把握认为我会答应？”
　　撒加与他对视一会，缓缓地解下脖子上的两条项链，轻轻放到二人中间。
　　史昂看了看便惊疑问：“赫伊丽之泪？”
　　撒加点了点头，说：“我的父亲从哪里找来这些物质，到现在依然是个迷，你难道不想解开？”
　　史昂作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暗地里咬咬牙，撒加说：“十六年前，我的父亲从海里救起一个濒死之人，在这人的手上握着一颗矿石，”史昂知道撒加的父亲威廉是一名珠宝玉石收藏家，“没等父亲问出任何东西，这个人就死了，父亲在他的衣角上见到有赫伊丽几个字，就将这块在世界任何大陆都不会出现的矿石定名为赫伊丽之泪，并将它捐献给国家博物馆。”
　　史昂身为地质学会委员长，在档案室当然看到过这样一件大事，听撒加这样说，他点了点头。
　　“父亲在决定捐献之前，从矿石上切割下两块，作成吊饰分别送给我和我的双生弟弟——加隆，吊饰上面分别刻有我们的名字。”
　　史昂闻言取过桌上的项链察看，果然见到一块刻有“Saga”，另一块刻有“Kanon”，抬头望向撒加，却见他眼神微微暗淡。
　　“一年之后，父亲趁着渡假，希望到发现赫伊丽之泪的地方一探究境，但是却遇上突如其来的海上暴风雨……”撒加越说声音变得越沉，过了好一会，又说：“其中一条项链是属于加隆的，而拾获的大概位置我已经知道了。”
　　史昂摇了摇头：“撒加……”
　　他正想说什么，却被撒加用坚定又有点激动的语气打断：“他一定还活着，我们是双生子，我很清楚他还活着。我全身的感观、还有我的灵魂，都是这样告诉我！”话说出口，看到史昂脸上古怪的表情，撒加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有点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大概十几秒，史昂笑着站起来说：“见鬼的，我居然被你这一向势利的小子说得有点感动。”他安慰式的拍拍撒加的肩，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上午十一点。”
　　史昂一愕，然后收起笑容说：“告诉你，撒加，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希望把你轰出门。”
　　第二天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礼拜天。
　　史昂正在收拾小型的器材，撒加就已经到了门外，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史昂小心翼翼地将样本放回陈列柜，忍不住笑说：“史昂啊，难怪没一个女孩能和你在一起超过半年，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史昂一边手上不停一边随口问。
　　“你对这些样本比对他们还要温柔，难怪每一个后来都向我哭诉你不像男朋友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毛病呢。”他说到后来，语气开始变得狭促。
　　史昂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动气，他提着收拾好的背囊走出来，一边向撒加示意可以动身一边说：“难道像你眼里除了钱还是钱，一个正式的女朋友都没交过的叫好男朋友？”
　　“我只是还没看上谁，再说，钱是很有用的。”撒加解释着。
　　史昂还想说什么，忽然一台黑色的宾治冲进了史昂家的跑道，在二人的错愕间那房车急刹停下，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地面呈现出几条清晰的车胎划痕。
　　撒加自然认得这车子的主人，不禁低声叽咕：“该死，是查尔斯……”
　　一头黑色短发的查尔斯梳着规矩的西装头，定型发胶将前额的头发全固定在向后的方向，就像他正规的五官和身上长年不换款式的正式西装一样，给人一种古板的感觉，而他本人，绝对是个麻烦。他与撒加同样是珠宝玉石商，而他的生意成功，就在于那股死缠烂打的劲。
　　“撒加，你等等。”查尔斯一下车就朝准备上车的两人冲过来，也不用谁来同意，他见二人坐上了前排的驾驶座就打开后面的车门，厚脸皮的坐到了车内。
　　撒加皱了皱眉，说：“查尔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查尔斯其实长得并不难看，皮肤白晰，深棕色的眼珠，年纪约三十一二，身材也属欧洲人的标准，甚至还有些书生气，若不是那副性格也许会是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他这时甚至连招呼也没对史昂打一个，只是随便的点了一下头，就对撒加说：“撒加，我听说你那里到了一批好货，迪柏特全卖给你了对吧？我出高些价帮你买些行不行，你总不能独吞啊，这事传了出去，对你的珠宝玉石行名声不大好。”
　　史昂对撒加指指手表，他做这个动作是在椅子之前，有驾驶副座的椅背隔阻视线，查尔斯并没有留意到，撒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边踩油门一边说：“有什么好货，不就是普通的几块石头。”
　　查尔斯虚伪一笑说：“撒加你别和我开玩笑，能入你眼的货怎么可能普通，我和迪柏特聊了一会，那小男人又死活不肯告诉我货源，哼，虽然他没有透露，不过我还是知道他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撒加，这么吝啬攒不了大钱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见撒加一直脸带微笑的没有答话，查尔斯更认定了撒加知道内情，于是嘴巴更加买力软硬兼施地游说，即使前面的撒加只是偶尔给他模棱两可的回答。
　　载着三人的车逐渐驶入港口，查尔斯见到蓦然醒悟：“啊！对了，听闻迪柏特这次好像是从海上回来，撒加，你这是去他上次去的地方吧，有我和你一起去，获益定会更多的。”他说到后来已经好像是对方邀请他的一副语气。
　　撒加有点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停下车，招呼史昂一同走向自己的游艇，查尔斯当然不会客气，自动自觉地跟上去。
　　撒加与史昂上了游艇，见迪柏特也跟着爬上来，二人穿的便服，他穿的西服，行动要稍微缓慢些，就在他努力与梯级奋战的时候，撒加以眼神向史昂示意游艇最上层的平台，那里覆盖着一块反光的大篷布，中间隆起，里面像是什么大型物品。
　　撒加走进控制台，游艇缓缓驶离港口，史昂却直接上到顶层，查尔斯没有在意他，只继续追着撒加不停打听消息。
　　“查尔斯啊，你会不会游泳。”撒加定好自动驾驶，忽然问出一个与查尔斯之前所说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