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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时间尽头 下卷 章十五 ...

  •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漫长等待后的失望会让人特别绝望。

      刚开始,咖啡以为库洛洛需要点私人空间,所以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许下一刻,他会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出现了。
      时间一点一点、又毫不停歇的流逝,她开始不耐烦起来,每一次的日影晃动,每一次风吹拂白纱,她都以为是他回来了。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她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和她在地中海里、在黄金海岸边、在东方名山上,都分享过很多另类的海誓山盟吧。那些甜蜜与苦痛掺杂的话语终究还是谎言,他竟然又一次不告而别,他究竟把她当什么?

      从小失去太多,她一向对相聚和离别看的很开。可这一次,她竟然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人生太短暂,生命又是如此脆弱,相聚那么短,离别又那么长,分别后那种无穷的黑暗与痛苦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尽管她有时故作冷酷寡情,但咖啡知道她的情很汹涌很直接会一发不可收拾,她喜欢的人,她会挖心掏肺不顾一切,就像为了奇犽,她舍去揍敌客家的保护陷入被库洛洛猎杀的境地,就像为了绿色精灵GE她不惜叫板莫尔斯。但不喜欢的人,他们为她做再多的事她也不屑一顾。

      此时此刻,挫败,空虚,担忧,痛苦,愤怒……各种情绪一下子塞满她的胸口。她想大叫来宣泄,又想大笑来装做自己不在意,又委屈的想嚎啕大哭。

      经历了那么多,也算了解他的为人,她多少知道他的心思,但她始终未得到他的全然信任,也被他排除在他生命最重要的事情之外——无论什么理由。

      日影开始偏向西方。

      她已无法欺骗自己,如果真的放不下,她就应该去找他,把他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但是如果他真的对于他们之间的种种毫无感觉,她找到他又留不住。

      当佩伯雷走上露台,咖啡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望着大海,她动也不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沉静的让他感到害怕。他跟丢了他们之后,一直徘徊在爱琴海东岸,直到昨天晚上接到库洛洛的电话,等他赶到安塔利亚的时候,就看到只剩咖啡独坐。他缓缓走到她身后,并没有开口,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在被将死之人恳求后,还是丢下她离去?”咖啡没有回头,却先开口问道。
      他没有回答。
      “你说,什么样的人,当你克服一切敞开心扉时,他却说他心里没有爱?”
      佩伯雷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纠结的爱恋,所以他只有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样的人,在你终于决定给他第二次机会后,他却依然弃若敝履?”
      佩伯雷还是没法开口,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说,什么样的人,当你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可以在一起的方式,他却一走了之?”

      佩伯雷终于开口声援库洛洛,“我想,他肯定有不能对你言明的理由。”
      “其实我也猜得到,我一直在等他自己告诉我。”她垂首轻轻一笑,表情是那么的温柔,“现在我很遗憾,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一起去,这国家还有很多美丽的地方我想让他看,我想让他看安纳托利亚孕育两河文明的世界遗产,我想让他看内姆鲁特山的巨石雕像,我想带他去卡帕多西亚一同乘坐热气球,我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和却越来越伤感,连佩伯雷听了心里都不由自主的一酸。

      他突然大声道,“小姐,如果想找他的话,我还是可以想办法……”
      他可以去找侠客或者精灵,库洛洛总不至于飞到天下去。当然,是绿色精灵的话,哪怕他飞到天上去,她也找得到。

      咖啡起身,脸上少了伤感却多了坚韧,“不必了,他要走,我让他走。”
      佩伯雷对她这么平静感到有点毛骨悚然,“然后?”
      “我也走。”她的斗志回来了,让她想结束自我流放。
      佩伯雷又惊又喜,“您是想?”

      咖啡一笑,“如你所愿,佩伯雷,该回约克鑫了。”

      *

      佩伯雷想跪下来感谢所有神明,他最希望的就是咖啡回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也就有了他的一切,所以他已经铺好了路,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咖啡这一次竟然火力全开,冷酷,决断,完全不遮掩她的野心,也不再装作柔弱。短短数天,她就重新买回了长岛的主宅与花园,她的座驾,重建她的王国。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十老头企业的绝对控制,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女王。

      晚上,她独自坐在曼哈顿最具人气的高级餐厅的包厢卡座,在洽公和约会的都是上流人士,气氛优雅而安静,但只有一个女人独自用餐,难免会遭人侧目。但咖啡不管不顾,在繁忙一天后,她喜欢安静独处,右手拿起一杯香槟,从气泡中看着繁华世界。

      几个黑衣墨镜的人伴着两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低低的议论声四起,显然已经看着其中一个男人是约克鑫新晋的地产大亨,但也有人说,他的成功跟□□勾结不无关系。此人一直依附林帕尼,十老头一死,获益最多的本该是他。而另一个人是诺斯杜兰家的当家,妮翁的父亲,自从妮翁失去了预言能力,他的地位一落千丈,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

      咖啡放下酒杯,自顾自拿起叉子。真是的,才刚上色拉,主菜还没来得及享用,这些家伙们就来扰人清静。

      地产大亨径直走向咖啡的卡座,从冰桶里拿起香槟,给自己倒了一杯,“克鲁奇小姐,请。”
      咖啡只笑了笑。
      诺斯杜兰陪笑,“克鲁奇小姐,近来可好?”
      咖啡看了他两眼,懒得理。她对他们一家子没什么好感,但妮翁的天真单纯让她恨不起来,可她爹只有比她更势力,更讨厌。

      地产大亨环顾,“独自用晚餐,身为女人,还有比这更可悲的吗?”这一针戳的很凶,很多女生怕一个人吃饭,尤其在高级餐厅。
      咖啡并不生气,反而一手托腮,“哪会,有这么多叔叔赶着来给我当保镖。”
      很多男人会嘲笑独自吃饭的女人是没人约,殊不知他们内心其实也是惧怕这类女人的——不怕独处的女人还会怕什么。

      而咖啡的表情很天真,可是事到如今谁也不敢小看她。
      大亨眼角肌肉跳动,“小女孩,别得意。在上次舞会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这次也一样,要巩固势力,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咖啡却笑了,若无其事的吃着色拉,“我的婚事怎么劳动这么多叔叔关心?”

      大亨冷笑,“你父母都死了,以前的婚约自然不算数了。现在,为你找门当户对的联姻才是上策。”
      听了头半句,咖啡的目光变冷,“你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出来卖的。”
      诺斯杜兰也劝道,“听长辈的,联姻对你对大家只有好处。”
      咖啡不理他,对大亨缓缓道,声音很娇媚,“上次您提醒我不要跟下属太暧昧,让我在舞会上挑个夫婿。这次又是联姻,我有时候实在搞不清楚您到底是做地产生意,还是拉皮条的?”

      几个大男人来餐厅围着一个单身女孩说话尖刻,已经引起大家的同情,但咖啡的回答却让低低的笑声四起,但很快压了下去。

      大亨脸上难看至极,勉强忍了忍,“这个人选非常合适,相信你也不会反对。”
      咖啡略显无聊的玩弄叉子,“哦,谁这么倒霉?”
      “林帕尼先生的侄子。”
      “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个侄子。”
      “无论如何,十老头之间的联姻只有让□□集团的势力更稳固……”
      “我看你只是想找个人控制我,进而拿到我的股权吧?”
      “你……”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我说,怎么可以对我的咖啡无理呢?”
      明明是低沉柔软的声音,却带着一股浓重的罪恶感。

      咖啡闻声色变。

      门口走进来一个英俊又气派的男人,半头红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他的笑容流露出血腥的味道,他的眼神闪耀着邪恶的光芒,这个人竟然赫然是夜魅的皇帝,伊格内修斯。

      □□众人都在向他行礼,地产大亨也从座位上弹起,“林帕尼先生。”
      咖啡瞪大眼睛看着他,成了林帕尼的亲戚可以名正言顺抢遗产了,她实在佩服极了他的手段。

      他走到卡座旁,旁人都让了开。他只对咖啡一个人很重视微笑对咖啡道:“不介意我坐下吧?”
      咖啡的脖颈僵硬。就是这个男人,一直追杀她,又迫使库洛洛不得不把她送去给他。现在又提出联姻,她实在猜不透他的意图。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餐厅里也恢复正常。他召侍者过来,点了餐,又替自己和咖啡都斟上香槟。看了看气泡,这才看向咖啡。

      “我费尽多少精力和钱财在海德堡救你,你却离开了,真伤我的心那。”

      咖啡谨慎的没有开口。她并不怕库洛洛,旅团,□□和猎人协会的高手,甚至也不怕西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伊格内修斯,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先是莫尔斯先生,又是库洛洛,别提你那面瘫的未婚夫,”他的语调轻柔的让人不寒而栗,“你什么时候才能丢开他们乖乖来到我身边?我的耐心很有限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咖啡硬邦邦的问。
      对他,她没法向对其他人那样释放魅力,也不可能像勾引库洛洛那样去勾引他,也没有什么能隐瞒他。

      伊格内修斯轻轻一笑,“你在装傻还是当真没看出来,我其实很喜欢你?”
      咖啡审视他,“当真没看出来。”
      笑声低低的逸散开去,“我费尽心思把你从库洛洛手里抢过来却不包括你的心,我不介意,因为我有信心。”
      他缓缓说着“我有信心”的时候,让人胆战心惊。

      “如果他在天都绝顶死不放手,我就罢手,可是他竟然放你走了。”
      咖啡冷笑,“你看错他了。他绝不是那种死守着我,陪我一起死的绝世情种。送走我以后,他也没有回头看我一次。”
      伊格内修斯也笑,“你也看错他了。我答应他用一切方法救你,尽量让你复原如初,但条件是他不能再见你。”

      咖啡垂下眼帘,亲耳听到他送她离去的理由,心中还是不自觉的一跳。她当然想过,如果是西索,有人阻止他见谁,他杀了那个人。如果是伊格内修斯,他会让她死,拉着世界陪葬。但若是库洛洛,他会让她活着,然后自己也想办法活下去。这样,才有再见的可能。她并不怪库洛洛那么做,她怪的只是库洛洛把她的感受她的决定排除在外。对了,那个莫尔斯先生,会怎么做?

      伊格内修斯眼神却一变,“还有种可能,你们彼此早就知道对方的心意,也达成了共识,相互掩护,做戏给旁人看。”

      咖啡闭上嘴。
      刚好主菜上了,是主厨拿手的牛排。

      伊格内修斯微微扬起头,“西索也好,库洛洛也罢,还有莫尔斯先生和我,对女人而言杀伤力太大,遍体鳞伤依然无法放手。若女人想用人性温暖来打动改变我们,那是绝不可能的,暗黑和破坏是我们的天性。但也会有一两样东西,是我们无论如何想保留的。”

      “呵呵,就像库洛洛的无辜少女妮翁。”咖啡唰唰几刀切开牛排。

      “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没错,如果说妮翁象征着库洛洛最后一丝人性,对同伴的热血和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希冀,那么他会在她面前流露情绪。而西索曾亲口承认,那个冰雪般的紫发少女是他唯一保持原样的,他既不想毁去,也不能占有。那个绿色精灵是莫尔斯先生唯一想要的,拥有一切的他却唯独得不到她,就算捧着一个世界,她却不屑要。”

      咖啡看着带血丝的牛排丧失了胃口,嘲笑,“西索还跟你说这个?”

      “我两年前在梵蒂冈试出来的。”伊格内修斯微微笑了下,“最妙的是,库洛洛纵容我这么做,恐怕他也想试探一下西索对玛琪究竟是什么心意。”

      咖啡脑中飞转,没有说话。

      “至于你,比你美貌的女人没有你的心计,比你有心计的女人没有你美貌,拥有与我匹配的心智和势力。你就像是一个女版的我。你邪恶的那一面会吸引莫尔斯先生,库洛洛,西索,还有伊尔迷,但我想保有你,最完整的你。”

      咖啡一字字冷冷道,“我跟你不同。”

      对于她的否认他只是笑笑,“那个绿色精灵,她的过去,她的生命力和她的美都让我很想毁掉,就如同青涩的小果实总令西索亢奋,而库洛洛最想让你消失。大概你们身上有种类似的东西吸引我们又折磨我们。或许我们知道,如果不毁去,总有一天会后悔吧。”

      他的分析竟是这么深刻而准确,咖啡无法反驳。

      “我从来没有抛下过你,但揍敌客家的抛下过你,西索抛下过你,莫尔斯先生抛下过你,库洛洛抛下过你——两次,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他们都没有你可靠?”咖啡又忍不住出言取笑。
      伊格内修斯充耳不闻,“无论你要势力,财富,名望,跟我在一起,这些都唾手可得。”
      “你呢?”她静静的望着他,“你能得到什么?”
      “你,这还不够吗?”伊格内修斯扬起唇道,但是他的紫眸眼色太深,让人错觉他是温柔而专注的,“在我的世界里,你是自由的。”

      ……

      ——你要什么?
      ——可以自由飞翔的天空。
      ——在我的天空里,你是自由的。
      ——自由的天空里,根本没有你!

      ……

      当垄断一切的莫尔斯先生对那个渴望自由飞翔的绿色精灵说着这段话,如今她竟然在夜魅的皇帝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莫尔斯先生在巴登巴登提出庇护时,她当场就哭了出来,这对一个饱受折磨的心来说,是多么强有力的几乎无法承受的滋养。

      伊格内修斯举起酒杯,“所以,嫁给我吧,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咖啡心中叹气,他是对的,她也真的累了,她也从不跟自己的利益作对。她的手缓缓靠近酒杯,又缓缓举起,两杯香槟眼看就要碰到一起。

      “克鲁奇小姐抱歉打扰了,”黑西装的侍者捧着一个银色托盘出现在卡座旁,“有位先生让我们送来,说是送小姐的礼物。”
      咖啡先放下酒杯,“是谁?”
      “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侍者礼貌的道歉。

      咖啡招了招手。侍者揭开罩在托盘上罩子,里面是一个扁长的首饰盒。旁边另一个戴白手套侍者拿起放在她面前,又行礼退下。

      那是一支深蓝色造型优美的首饰盒,看不出来品牌标记。咖啡瞪着它,仿佛可以透视一样。

      伊格内修斯冷声道,“怎么不打开看看?”

      咖啡用手指挑开包装带,把盒子打开,一串璀璨的手链静静的躺在深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里,用大颗的土耳其蓝宝石镶嵌钻石串成,在餐厅的灯光下折射着让人目眩的光芒。

      在旁人眼中纵然品质不凡,但也绝对称不上价值连城。伊格内修斯冷哼。

      可是咖啡却自顾自的盯着那串手链发呆。
      深邃的土耳其蓝宝石的线条仿佛一道道的海波,而钻石闪耀的光芒皎洁如月色一般。那一瞬,她完全忘记餐厅舒缓的音乐,忘记用餐的人们,忘记旁边的红发男人和他刚刚的承诺,被那串手链一下子拉入一个月色的地中海之夜中。

      ——“我要把这月光,这海水留在你的手腕上,你才会永远记住这一晚吧……”

      手指轻轻的划过那一颗颗的土耳其蓝宝石和钻石,手指挑起,戴在手腕上,皓腕与珠宝相得益彰,咖啡的脸庞变得极其静谧,她的眼波柔的像有水流动,而她的红唇微微开启、娇鲜欲滴。不必言明是谁送的,甚至也不必再说任何话语,他果然实践了那句话,而她,也永远不会忘了吧。

      伊格内修斯的眸光越来越冷,神情也越来越阴狠。他已猜到了是谁送的,却猜不到这件首饰背后的含义。那个男人实在是睚眦必报,故意挑这样的时机来破坏他的好事。他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眼前的美人已经无视他的存在,心也飞到千万里之外。

      他神色恢复如常,从容不迫的起身,“我想,你应该不会对我的要求say_yes了。”

      咖啡没有回答,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

      曼哈顿钢铁丛林般的摩天大楼群,这一道多少人为之奋斗终身,她也时常渴望的的天际线,现在就被踩在她的脚下,她却觉得不真实。佩伯雷做简报的时候已经走神了一次了,咖啡忍不住用左手轻轻抚摸右腕上那串手链,就仿佛他在对她笑,在她耳边说话,在亲吻着她的手腕……

      早上7点她就坐在的办公大楼里,工作量大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自从昨晚收到了那个礼物,她就时不时的恍惚,整晚都没有睡好。如果没有他这个举动,她可能真的就答应了伊格内修斯的求婚。

      她的心被放在一个摇摆不定的天平上,有时她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和专注,不要过多揣测库洛洛此举背后的意义——他做事也会凭冲动;但过了几分钟,她又忍不住想去翻天覆地的找到他,不顾一切的跟他在一起。她真的中了这个男人的毒了,否则她的心为何这么容易被一样小小的首饰收买?

      “咖啡小姐,”身旁佩伯雷的声音充满惊讶,“莫,莫尔斯先生秘书的电话。”说到手遮北半球的那个男人,佩伯雷都开始结巴。
      咖啡收回心思,略略沉思了一会儿,才撩了撩头发,“好,接过来。”

      莫尔斯先生本人如神邸般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内,顿时带来压迫感,虽然他可能就在几个街区外的莫尔斯大楼,也可能在这个星球对面的某个酒店里。自从巴登巴登丢下她以后,她第一次看到他。

      “我确信我现在没有让你想庇护的魅力,也没有让你丢下的果敢,”她起身,非常干脆的道,“有什么能为你效劳?”没人敢浪费他的时间,但是咖啡还是忍不住想揶揄一下他丢下她的行径。

      莫尔斯先生湖水般的双眸打量了一下她,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你康复的很快。”

      咖啡怔了怔,本来是一个将死之人,不断沉睡,只能依靠别人渡念为生。但自从离开海德堡,她就好像没事人似得,那么重的伤转瞬之间烟消云散,要不是右腕时常有些不灵活,她的念能简直比之前还要强。

      莫尔斯先生却不容她分神多想,“半个月前,莫尔斯集团赞助了一个文物展巡展,在希拉波利斯博物馆。”
      咖啡点头,“是棉花堡旁的古城。”
      莫尔斯先生完美的唇线微微扬起,显然很欣赏咖啡的博学,“这是一次特别的巡展,集团花了很多时间策划,保安工作严密。但昨夜博物馆遭袭,巡展文物被洗劫一空,却追查不到什么线索。”
      当莫尔斯先生这样的人不断描述细节,就说明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咖啡眸光转了一下,“但这件事既不会成为轰动世界的新闻,也不会影响莫尔斯的股价……”
      莫尔斯先生如雕像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咖啡小姐有何见解?”
      “□□集团对此事一无所知,也不对此负责。”咖啡很干脆的道。
      莫尔斯先生又问,“如果你看到丢失的文物清单,还会认为与你无关吗?”
      咖啡顿了下,“毫无关系。”

      莫尔斯先生审视她的表情,从旁边接过一叠文件,开口缓缓念道——

      “哈里斯纸草书第一卷,大英博物馆编号9999……”

      咖啡轻轻抽了一口气。古埃及人在尼罗河三角洲发现的纸莎草是很好的书写材料却不宜保存。这卷纸草书是现今发现并保留的最长的一卷莎草纸文书,足足长达40米,距今已有3000多年历史,上面记载着许多宝贵的古代资料。她认为它价值连城。

      莫尔斯先生的声音继续道,“……赖德因纸草书两卷,大英博物馆编号10057,10058……“

      咖啡寒毛倒竖。
      这两卷纸草书虽然不及哈里斯的长度,却是包含大量的算术和几何学知识,是古埃及建筑和工程的巅峰之作。咖啡曾研究过它两种出色的英译本,心中非常渴望能看到原版,这两卷纸草书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阿米扎杜加金星泥板,大英博物馆编号K 160,中期巴比伦化学文本大英博物馆编号120960……”

      随着他优美动听的声音继续往下念,咖啡只觉得浑身血液倒逆,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些古籍的来源都是同一处。
      埃及人找到莎草纸,苏美尔人则利用了美索不达米亚无穷的泥土书写泥板,也更易保存。最有名的便是保留在卢浮宫、刻在黑色玄武岩的汉谟拉比法典。而这两块一个是精通天象的古巴比伦人用来记录金星出没的时间,另一块是古老的制釉配方,凸显了甚至比埃及更古老的两河文明。

      “塞奥多洛的水平仪与手稿拓片……”

      咖啡捂住嘴。
      古希腊黄金时代技术都带着传说色彩,塞奥多洛是建筑师、技师、金匠、宝石雕刻师,他年轻而神秘,拥有高超技术,充满想象。在那个时代除了毕达哥拉斯外,咖啡最喜欢塞奥多洛,因为他是以弗所阿耳忒弥斯神庙的建筑师,他发现了在沼泽地建立牢固地基的方法。有了他的手稿,她何愁不能复原这座七大奇迹之一的神庙?但也只有一个人知道,这是猎人协会对她的要求。

      优美如天籁的声音还在继续,“……摩索拉斯陵墓,卡里亚王的铭文,大英博物馆编号……”

      “别说了!”咖啡再也忍不住出声阻止。

      莫尔斯先生动作优雅的合上文件。

      咖啡双手按住额头,神色勉强镇定,浑身却忍不住轻轻颤了起来。
      曼哈顿大楼于瞬间崩塌,她浑身冰冷的回到了月圆春分时节,在西风残照中,跟陵墓的残骸一同躺在悲苦的大地上。

      ——我是摩索拉斯,卡里亚王,我躺在博德鲁姆坟冢下,装饰着独一无二的人与马大理石雕像。

      “有生之年,我大约是看不到那段铭文放回原处了。”
      “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去洗劫大英博物馆吗?”
      “你会为我这么做吗?”
      “现在不会。”

      ……

      或许,她不用独自走到时间尽头了。

      Tbc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时间尽头 下卷 章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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