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青梅》卟叱

13、殿前斗

　　梅馨菲想，这大概是这几年里看到施叶笑得最开怀的一次。
　　但是她还是不太能理解施叶的那种激动。只不过是一个护卫的来去而已，走或回，都只不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能够活着回来便证明他还有份保护自己的能耐，死了也没什么可可惜的，再换一个就好。
　　所以，看到施叶眼神中绽放的那种光彩，梅馨菲不能理解，但还是揪起了萧宁宝，追着施叶远去的身影，上了灵虚峰。
　　灵虚峰上，还是青石冰冷，大殿肃穆。陆陆续续回来的护卫们，正聚集在大殿前，用一种压抑的声音在互相交换着途中的奇闻异事，窃窃的私语声像是大风的低音伴奏，丝毫没有温热这白色冰冷的宫殿，只是徒增了它的一种无奈的孤寂与落寞。
　　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太多。
　　可是，在那么多衣着相似的身影中，施叶就是一眼认出了五竹，那个独自站在人群外、安静地望着远方的背影。
　　他的右手中握着一柄剑，一头披散的黑发在风中飞扬，他的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似乎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一种气息将世界万物的喧嚣欢闹都隔绝在外，无论山崩地踏，生死离合，都只是一抹淡笑，但却无关悲喜。
　　“五竹……”施叶忽然很紧张，太久的分离，好像自己也是他世界外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五竹转过身，唇角好看地勾起一抹弧度。
　　那种感觉就像是北极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上，突然盛开了一朵美丽无比的雪莲花！
　　只是……
　　黑发依旧在风中飞扬，一条黑布也在风中飞扬——一条蒙了双眼的黑布。
　　“你的眼睛……”施叶哑住，突然说不出话来，心中重逢的喜悦，霎时化为乌有。
　　五竹却只是微微垂下头，平淡地回道：“习惯就好。”
　　“是怎么伤的？”施叶轻轻地问道，眼前不仅浮现出一幕厮杀的场景，无数执剑卧刀的人影穿梭跳跃在五竹的四周，一组一组，极有默契，轮番上前攻击，只要五竹露出少许破绽，便会毫无留情地拿起冰冷的兵器、狠狠地刺进五竹的骨肉之中！施叶几乎能够闻到空气中愈来愈浓重的血腥味。
　　“……”五竹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随后赶到的梅馨菲打断。
　　“真该死！冰块你的眼睛怎么了！”
　　萧宁宝一边儿大口喘着气儿，一边儿抢说道：“定是你平日里太偷懒，所以武艺不济是不是？”
　　梅馨菲挥手就拍了萧宁宝的后脑壳：“这昆仑山上，还有谁能比你更懒！”
　　萧宁宝捂着脑袋，挺直了腰板，吼道：“他一小奴才怎能跟本小姐攀比！”
　　施叶本就难过，听到萧宁宝这样说，终于动了气，狠狠地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奴才！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要你道歉！”
　　五竹的头“看”向施叶，嘴唇动了动，但，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萧宁宝却觉得施叶为了区区一个护卫而让自己面子挂不住，心里也非常恼火，于是破口而出：“哼，我娘说了！这天下的男人都是臭奴才！卑贱的奴才！本小姐才不会给他们道歉！”
　　梅馨菲一见两人当真动了怒，旁边一众男弟子都在看着她们，连忙揽着施叶进怀，笑道：“别当真，胖妞一向口没遮拦的。”然后又冲着萧宁宝说道：“给我哪儿冷、哪冻着去。不准再胡说八道。”
　　施叶却挣脱了梅馨菲的搂抱，拉起五竹的手，气呼呼地说道：“五竹，我们走！”
　　五竹低头“看”向两人紧握的手，连忙抽了出来。施叶一愣，却顿生委屈，好像被最重要的人背叛、孤立了一般，莹莹的泪光，眼看着便要落下来。
　　“还没到吗？”极不耐烦的女孩子的声音，从青石台阶下跳了上来。
　　“大小姐，已经到了。”
　　众人望去，只见一顶镶金小轿，从青石台阶下缓缓升了上来，四名青衣打扮的年轻男子平稳地将轿子放置在地后，四名男孩子也安静乖巧地走了上来。
　　梅馨菲似笑非笑，双手怀抱在胸，说道：“哟！胖妞，是你家妹子吧？”
　　萧宁宝眼见着又走上来七八个奴仆打扮的人，比自己当日里的阵仗还要强，于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想做本小姐的妹妹？做梦吧！”
　　“大胆。”队伍中唯一一个身着黑衣的奴仆如鬼影一般闪至萧宁宝面前，啪地一掌扇了回去便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动作快得几乎没人来得及做出反应。
　　萧宁宝捂着脸颊，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竟然有人敢掌掴她！
　　这时，轿帘掀起，一个身着粉霞锦缎裙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八九岁的年纪，却是容色娇艳，眼波盈盈，惊红了山峰。只是，语气甚傲：“这昆仑派的人，都是这般没教养的吗？见到本爵都不知下跪行礼的么！”
　　黑衣奴仆立刻向着女孩儿躬身行礼，然后看着众人，冷冷地说道：“见到一等嗣王，还不下跪！”
　　梅馨菲刚刚来到萧宁宝的身边、搂着她以作安抚，听了这话不仅看向施叶，而施叶正眉头微皱地盯着那女孩儿，殿前的一众男弟子，听到这介绍，早已纷纷曲了膝盖，跪了下去。
　　五竹就站在施叶身旁，他的身形刚欲动，便被施叶拉直了他的脊梁。
　　虽然是真的生萧宁宝的气，但那黑衣奴仆的行为太过嚣张，施叶心中不忿，冷着一张脸，向前迈了一步。
　　黑衣奴仆眯着眼睛看着施叶，然后脚下一动，身体便像瞬间移动般，来到了施叶面前！施叶正欲挥手防备，只觉腰上一紧，被一股大力抱着倒退两步，刚好错过了那黑衣的攻击。
　　五竹的黑布与发丝从施叶眼前飘过，白衣晃动间，剑已出鞘，直刺那人的咽喉。黑衣的身形移动甚快！当众人以为他就要命丧五竹剑下时，他竟凭空躲过，不知怎地就闪过五竹，再次来到了施叶面前！
　　那是她们的萧胖妞！要气也只能是她们自己！谁人胆敢在这打人行凶！施叶心中的冷笑，全数化作了嘴角那一弯，她笑弯了眉眼，也笑弯了千年冰雪，四季百花！那黑衣奴仆不仅微微一怔，若说世间娇媚美艳，无人可胜自家小姐，但若论清丽脱俗，眼前这女子却更胜一筹，白衣飘飘，恍惚中只让人觉得仙女下凡！
　　啪——
　　施叶的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那黑衣奴仆的脸上，清脆有力。
　　五竹极默契地回转翻身，捏住那黑衣的背衣，顺势架住他的小腿，将他整个人都抬了起来，丢向了小轿。
　　黑衣奴仆在空中蹬腿回翻，落在粉衣女孩子身旁，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你好大的胆子！”女孩子指着施叶，气得跳脚，“来人！给我好好教训她！”
　　施叶沉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母亲也知道你在外就是这般胡来的吗！”
　　那女孩儿顿时一愣，看向施叶的眼神稍稍有了不同：“你……”
　　“我是施叶。一等嗣王，需要我给您行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