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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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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少爷,最近我像平时一样为您泡茶,而您似乎不太喜欢了,我想或许是我的茶艺退步了。”弗雷德戴着洁白的手套,用几根手指架起精致的茶壶,为对面的路易倒上一杯香浓的红茶。
路易穿着黑色的学院制服,袖子和衣领有金属纽扣、钻石做装饰,胸前和腰间有两道银链子。他靠着椅背,两手的手指交叉放在腿上。听到弗雷德这句话后,他才诧异地抬眼看了看弗雷德:“为什么说这种泄气的话。”
弗雷德没有马上回答,他对路易诧异的目光感到失落,路易最近两天对他越来越冷淡,比如说这个下午茶,路易一直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似乎有什么事使他心情非常愉快。尽管路易一直以来鼓励弗雷德,可越是这样,对于高傲而又冷淡的路易,弗雷德怎么也无法开口询问,他深知路易不喜欢别人问他的私事。
“泄气?我没有。”弗雷德说道,眼神闪了闪,他放下茶壶。
“嗯?我并没有觉得你的茶艺退步,只是这两天我总是在想着那件事。”
这是一个露天阳台,一颗不安分的月桂树将半边树冠斜伸了过来,在阳台是营造了一片小小的绿荫。
路易浅浅尝了一口红茶,向来弗雷德的茶艺都是值得赞赏的,这次入口微苦,然后会顺着舌头绽放出甘甜,留着一种意犹未尽的意境,比任何一次都好。路易照实赞赏了弗雷德的茶艺,弗雷德只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有表现得有多高兴。
对于弗雷德不寻常的反应,路易只是认为弗雷德把他的意思理解错了,过不了多久弗雷德便会明白自己多余的担忧。没有再深入去想。路易并不知道他对弗雷德的冷漠态度会使人伤心。
弗雷德思忖了一会,尽管路易遇到的不是伤心事,可路易的态度让他难过。他走到路易旁边:“路易,那个……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路易抬眼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我听说,菲尔德到科学研究室去给您送花。”他很含蓄地没有说出是什么花。
路易低头思考着,轻轻地转了一下碟子上的茶杯,然后望了一眼弗雷德,目光一闪就移到树枝边去了。弗雷德觉得自己问了路易不想回答的问题,心里责备自己不应该这样,他还是注视着路易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一阵风吹过,茂盛的树叶哗哗作响,路易望着弗雷德,弗雷德则怔怔地看着他,在路易说话前一动不动的。他似乎看到了路易露出似有似无的、不易察觉的笑容。路易说:“确实有这件事,他的东西我也收下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啊,是这样啊。”弗雷德笑了笑,如释重负般,他刚才担心路易听到这么类似茶后谈资的事后会生气(这件事里路易是另一个主角)。为了显出像一般侍从那样不应该过多过问主人的私事,想转移话题。可路易不给他这个机会,路易也不在意弗雷德露出赧然之色。
“可是他给我留了张纸条,就是这个。”路易掏出一张便条,随意看了它一眼,把它放到茶几上,并轻轻把纸条到弗雷德面前。
弗雷德会意,快速看了一眼便双手把纸条还给路易,一副困惑的样子,他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上面只有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路易,很抱歉,或许这样很唐突,可是我诚心想乞求您的……
在路易和菲尔德面前的自卑心又涌了上来,虽然他不知道路易和菲尔德在玩什么把戏,或是打什么暗语,可他们总是一边在劝慰和鼓励,一边又在炫耀他们的各种卓越于他人的地方,正如傲慢的路易一直有这个毛病。
正是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让弗雷德只能往那方面去想,而且他觉得菲尔德勋爵对路易少爷有非同一般的奇妙好感。
“可是,路易少爷,您昨天不是和爱莎小姐……”弗雷德有些迟疑的问,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爱莎小姐该怎么办?
“那个女人。”路易淡然的说,他的身子稍微前倾,直视茶几上摆着的一朵花。
有着优美图形的铁艺茶几上除了一套镀金的茶具,还有一个透明的普通的长方形塑料盒。无盖的塑料盒竖立在茶几中央,里面装了一些水,还有一枝孤零零的红玫瑰。
菲尔德送给路易的那束花,除了这枝其余的已经被扔掉了,这个塑料盒还是从实验室拿回来的。
路易用指尖轻抚过一片花瓣,说:“我可以和她今天在一起,明天分开。”
曾经听说过,有钱有势的人都是畜生和傻子。弗雷德一直都以为这是毫无根据的荒唐话,始终相信他们有着美好和善良的一面。
毕业时收拾自己的东西是非常麻烦一件事,何况有时还得收拾别的东西。毕业届的学员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美术部也不例外,大家都在忙着整理这几年所画的画,有些作品赠人,有些特别优秀的作品则留校,以便供以后的学生学习,或留给学校收藏,也会留下几幅给自己做纪念。
菲尔德的画室是最早开始收拾的。
他一个人单独一间画室,就像一个钢琴家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琴房一样。这是学校的意思,其实他更想和同学们共用一间。
菲尔德的画室比较宽敞,有暗色的大窗帘,墙壁上挂着前任皇帝时期的壁毯,更多的是画。裱好的画隔着同样不长不短的距离挂了两面墙面,有些衣冠楚楚的贵族老爷、夫人的肖像,也有诗情画意的风景写生…
画室本就宽敞,在把木制画架、石膏胸像、瓶罐等静物归还给学校,画板和颜料等用具都赠人后就更显空荡了。靠在墙边是一副全开的画,已装裱好了,用一块绒布把它罩起来。菲尔德走到这幅画前,腰身掀起了绒布的左下角,露出河流的一角,画中的河面上还飘着破碎、融化的冰块。左下角有学校的盖章:霍斯曼皇家学院收藏品。这是他去年春天在雪林写生的画,花了近十天时间。
一群人七手八脚收拾好菲尔德的画室后便离开了,菲尔德看着空荡的画室突然看到一种失落感,还有一种不舍、恍如做梦的感觉。他在空空的画室里走了一圈,两面墙上的肖像或面带慈和的微笑,或刻板严肃,或面露忧愁。这些脸都好像故意冲着他做出这些表情似的,灿烂的日光更显他们脸色惨白。
菲尔德对正中央的一张肖像注视了好一会儿,那是国王陛下穿着军服的画像。菲尔德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对国王陛下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在那张画的脸上看到一丝路易的影子,他们长得有一点相似之处。他嘀咕了一句:“路易的舅舅。”
全部收拾好后,留给他本人自己的作品只剩那可怜的几张,他打算一张不留全部赠人,有些人不赞同他这么做,他们认为学院时候的作品作者本人也应该收藏几张。无论是赠给同学或是留校,这些都使菲尔德愉快,他从不吝啬自己的东西。
大家都离去后,菲尔德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无事可做。正要出去,却听到了外面有人对话的声音,外面的人都叫着路易的名字,一阵杂乱短暂急促脚步声后,便是对话的声音。
听到了美术导师的声音。美术导师很热情地招待了路易,他们往接待室走去了。菲尔德走到走廊,扶着栏杆往下一瞅,看到美术导师带着路易走过前大厅,两人的身影清晰的印在反光的地板上。路易穿着学院的制服,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美术导师一路滔滔不绝地说话,路易有时会淡淡的看一眼美术导师,有时会回答一两句话,显然美术导师的话题无法引起路易的兴趣,更多时候路易想着自己的事。
两人走过了前厅,在菲尔德的视线里消失了,他们没发现他就在上面看着。
菲尔德没有多想,连画室的门也不关便匆匆下楼去了,可是他又不想追上他们,和他们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他们进入接待室后菲尔德还在穿越火线一条长长的走廊。菲尔德在接待室门前站住了。一想到路易在里面就迫切的想进去,可路易并没有给他那件礼物的回音,所有一切可能都是他所担心的,在把礼物送出后总比送礼前更让人感到胆怯和慌张。
“托普维兹阁下,”这是老师,他对路易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在平常路易对艺术的不屑并不阻碍他对路易能来到这儿感到快乐,他对路易用了敬称。“难得您来一次,我好半年没看到您了呢。”
“导师,我以前也来过,和上次间隔不过一个月。”路易纠正了他。
“是……是吗?嗯,最近总是把一些东西记错,请见谅。”导师竭力避开美术话题,而路易却间接提起了这个。
“您对您的学生有什么评价?”
“他们吗?我认为他们都很不错,他们的期末成绩都让我很满意。”导师巧妙地绕开了“美术考试”这个令路易反感的词。路易不喜欢研究艺术这种东西,包括美术、音乐。他记得路易半年没有来上他的课了。他还是照实回答,“老实说,我很喜欢菲尔德这个学生。”
“菲尔德…有理由吗?”
“嗯,他画什么都很不错,虽然我只是他的油画老师,其他老师也挺喜欢他。”
“我看过菲尔德的画,他总喜欢在一些高雅的画面里参杂一些庸俗低级的东西。他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了。……听说这幅画被学校收藏了,恰好家父对此画喜爱有加。…他在哪?”
导师恍然地笑了笑,他就知道路易是有目的才来这里的,是托普维兹公爵想得到这画,学校当然会让步以表示对国王陛下妹夫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