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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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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9日,我自然而然地在床上醒来了。
唐文儒的睡相不好,晚上无论我敲打他、推开他多少次,醒来时都会发现,他仍然搂住我的腰,用发旋对着我的脸。
我用手揉了揉唐文儒的头发,忽然有一个接近于被害妄想症的想法。
——我和唐文儒现在的这种状态,也会在陈庚预计范围之内吗?
我把唐文儒的爪子从腰上抓下来,到厕所里扭开水龙头,往脸上抹了一把冷水。
镜子里的人被水花溅湿,抬起头冰冷地审视着我。
假如“我”是陈庚,“我”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循环了无数次,应该得到的东西已经基本到手,并且,“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喜欢在最艰难的条件假设下完成计划。
那么,“我”可能会为了让曹恒除掉一个小卒子似的王瑶,而导致小卒子大闹一场,对着陌生人随口胡诌“我”的罪行,连累“我”被逮捕审讯六天吗?
答案只能是不可能。
那么,“我”可能是为了与控制时间的“按钮”谈话,而浪费了宝贵的六天吗?
答案未知。
为了与“按钮”会面,“我”替他联系了学院主任和教授,而和他会面后,直接导致了小卒子胡闹,让“我”狼狈行事。
我抬起头,用手指在镜面着力,在镜中男人的脖间横划下一条水痕。
镜子里的男人和我一同冷淡地看着对方的脖子,水滴沿着那条划痕淌下,如同血液一般。我收回手,捏住自己的喉咙。
陈庚会让自己的这些代价沦为沉没成本吗?
“你在做什么?”唐文儒顶着一头乱发走进厕所里,皱起眉头看着我的动作。
我转而用指尖在脖子上摩挲,语带不满地对他说:“你之前在我这里咬了好几口,现在都还没消掉,你总不能让我大热天的穿高领出门吧?”
唐文儒走到我身边,将脑袋埋到我肩膀上,闷声说:“如果别人问起,师傅说是你老婆咬的就好了。”
我安抚性地拍拍他搂在我腰上的手,往牙刷挤上牙膏,塞到唐文儒手里,各自开始洗漱。我们二人的关系稍微确定后,唐文儒仿佛患了皮肤饥渴症一般,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不干的事情,他都会缠着我,我觉得这他这股黏糊劲,也许跟以前的轮回有关,便由着他了。洗漱完毕,我对身边那块狗皮药膏说:“给我换个位置,我不好拿东西了。”
唐文儒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我说:“化妆包。”
唐文儒顿了顿:“……拿那个做什么?应该说,你什么时候买了这种东西在这里?”
我拿手肘撞了他一下:“给你变个新老公用的,我化妆技巧还不错呢,要不要给你化一个啊,好老婆”
我迅速地拿起眉笔给自己画了个更浓密的剑眉,涂上双眼皮药水做出双眼皮,用眼线笔令自己从丹凤眼变为杏眼,涂抹遮瑕液让皮肤显得年轻,再用暗光粉调整脸部轮廓。最后戴上一副粗黑框无度数眼镜,搭配棕色假发。
唐文儒默默地看着我的动作:“你化妆速度还挺快的。”
我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我还要再加点小雀斑呢,你觉得我这造型如何?”
唐文儒闷声说:“眼神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如果你只能挑到这个刺头,那就是差不多了,”我走回房间里翻出之前网购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穿上,唐文儒则带着微妙的表情打量我的动作。
我说:“忽然多了一个年轻好几岁的老公,不开心吗?”
唐文儒说:“我喜欢成熟点的。”
我将领子扣到最高,对唐文儒绽出一个笑:“可是我喜欢年轻一点的女孩子呀。”
“……你这奇怪的语气是从哪里学回来的。”
“跟崔旭的上司学的,我觉得还行呀,你啊,有必要摆出这幅表情吗?”我微笑着说。
唐文儒将他的运动背包扔给我,止住我的话头。我一边将器具和备用衣物放入背包一边说:“唐文儒,今天是6月9日,距离我能力恢复只有半个月不到了,但是陈庚目前没有任何动作,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这房子里的痕迹和证据,应该也清除得七七八八了,但最好我们随时都做好出境的准备。”
我给背包拉上拉链,抬起头对上唐文儒的视线。
唐文儒点头:“你等下出去的时候小心六点钟和三点钟方向,公/安/局派了人在这附近的房子里盯梢。”
我从杂物里翻找出一个头戴式耳机套在脖子上:“没事,这里违章建筑太多,视野狭窄,我能从监视死角里走。那我抓紧时间出门了,中午不要等我回来吃饭。”
唐文儒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替我背上背包。
我对他挥手,然后从隐蔽的后门闪身走进一条幽暗巷子里。
城中村的巷子还残留着点雨后气息,从两边的房屋里,能听到烹调早餐和准备出门的动静。我将耳机戴上,托了托眼镜,伪装成哈韩青年,踏着凹凸不平的旧式地砖走向车站。
在我谈及陈庚时,唐文儒回避了话题,即使我与唐文儒到了如今的关系,他仍然对我有所隐瞒——他没有对陈庚的行为作出任何猜测,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但是,假如唐文儒的含糊其辞是基于策略性的考虑,那么我也不会多加追问。
我认为这是我们之间应该具备的默契。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挤上人满为患的公交车。
在几次换乘后,我跟随人潮涌出地铁站,翻出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是9:30,住院部的探访人员还不多。
线人的信息中提及,叶庭筠早上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从陈庚的公寓出发前往医院。而陈庚则坐保镖的车自己回公司,在8:55准时到达天泰,从陈庚的路程和时间推测,小叶子应该是8:15分与陈庚同时离开别墅,大概会在十五分钟内到达医院。
要抓紧时间了。
我像大部分前往医院的人一样,从背包中拆开一次性口罩戴上,走进叶老留院观察治疗的三甲医院。医院的保洁人员会在规定时间里进入每间留院病房,完成清洁工作。我迅速找到医院住院部一楼的厕所,确定里面没人后,对不远处正在整理垃圾袋的保洁人员招手道:“不好意思!男厕里面每一间都被人锁上了!是在维修吗?”
保洁人员头也不抬:“锁上了你就上二楼的不就好了。”
我说:“啊?可是……”
保洁人员扫了我一眼:“好了好了,我进去看看。”他从工作服里掏出了一大串钥匙,大步走进男厕,我跟随其后,手指隔着衣服下摆将门锁上,避免留下指纹。
他扫视了一周后,上前试着开门,结果发现用手一推就打开了,便不耐烦地转身说道:“哪里锁上了啊?你看清楚了没有……呃!”
我踏步上前,右手握拳,往他口罩下面、下巴上一寸的位置击打下去!
保洁人员往后踉跄了一步,双脚一软就要坐倒在地,我从裤袋里拿出沾有□□的手帕捂在他口鼻上,推开其中一个厕所隔间用膝盖将他按在马桶盖上,在药物和攻击的双重刺激下,五十秒后他的挣扎转弱,进入昏迷状态。
我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戴上,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说道:“抱歉啊,现在天气还算热,光着一会儿应该不会生病的。”
我摘下自己的假发,跟用过的手帕一同放入运动背包中,随后套上保洁人员的工作服,取走他的钥匙和手机,戴上清洁帽子将头发和额头都遮掩住,最后还是用了自己带来的口罩。
于是无辜的保洁人员浑身上下只有汗背心、内裤和口罩,紧闭双眼瘫坐在马桶盖上。
我对镜子整理好仪容后,手挽着运动背包走出厕所,将背包藏到保洁工具车底部,最后把门反锁后挂上“维修中”的牌子。
还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小叶子就会到达。而在一到三小时以内,这位保洁人员便会自行醒来,或者被人发现。
我推着工具车,在候梯大厅里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正心里盘算着,忽然听到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的声响。
“叶先生,这边请。”
我没有回头,借着电梯门的镜面反射,我能看到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朝候梯大厅走来。不,准确来说是五个,一个走在前头领路,一个回到了住院部大门的位置打量路面状况,余下三个保镖则与叶庭筠一同移动。像是被众星拱月一般的小叶子脱下西装外套,用手稍微扯开领带。他身边的保镖见机伸出手,小叶子从容地将外套挂在保镖的手臂上,打量了一下周围后,偷偷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果然绑架小叶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罢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有真的计划去碰这种硬钉子。
看来小叶子是只会对陈庚一个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的了,但这种排场……应该感慨陈庚对小叶子的关心爱护呢,还是佩服小叶子在这种排场中,还能旁若无人地行走呢。
如果他提出要求,搞不好那保镖还真能拿出扇子给他扇风。
领头的保安瞥了一眼我的清洁工具车,大概是出于卫生的考虑,他对小叶子低声说:“叶先生,我们从另一边的电梯上去罢。”
此时,我身前的电梯门打开了。
小叶子柔声说:“没事,电梯空间比较大,抓紧时间吧,大哥已经在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