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7 ...
-
洋溢着生机的嬉笑声，穿过透明的玻璃，清晰地钻进室内，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被放大数倍，和电视机中紧张的局势格格不入。微微改变一下几个小时未曾变化的坐姿，扯动了已经僵硬了的肌肉，有点酸痛。从被子里伸出手，把旁边的纱窗打开，不算柔和的风直直扑上面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我消耗了不少力气。
另一只手上吊着营养液，手的骨架突出，皮肤和骨头之间像是没有了连接的肉，看上去有点吓人，手其实还算可以看的，身体根本就连我自己都不忍去看。光凭着营养液过活，根本维持不了我的身体。已经软而无力了，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别说是走路了，就连拿杯子喝水这种小事都日渐趋于困难，怕是时日不多了。
小赤还是一如既往地陪着我，不知是怎么办到的，硬是在我房间里添了一个床位，每日每夜都守着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照顾我，因为已经不能下地了，吃喝拉撒睡都是他弄的，对于那些让我都觉得不堪的事情，他都上手帮我解决了。而且他不仅照顾好了我，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耽误，棋士的循环赛，他都一场不落地参加了，战绩也是很显著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之前几年小赤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实力，现在却毫无保留地大放异彩，可只要能看到小赤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会心满意足。
作为突然吸引众人眼球的新人，小赤应该有很多专访才对，可他又用了不知名的手段让一切都化作一片平静，只有在比赛直播的时候才会听见电视里的解说员说几句我熟知的小赤的官方资料。
职业棋士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的，经历那么多循环赛排位赛，很多人一直就徘徊在五六段便前进不了了。嚣张如小赤，也在经历这些冷酷的战争后收敛了一点自己的锋芒，不过以我对小赤的了解，之前几年的默默无闻只怕是他设下的局的一部分。
电视上，那双我熟悉的手移了一下金将，笑意扩大到眼睛深处，呐……小赤又赢了。对方拿起王将，又放下，低垂着头:“我输了。”这次名人战看来小赤是稳拿名人的头衔了。不过这些人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也太无趣了，或许都是像绿仔一样的“聪明人”吧，知道即使反抗也仵逆不了小赤的剧本，那还不如省点力气。
“赤司先生今天去比赛了呀。”病房门口站在我的主治医生，脸上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他像是在和生命快要息止的人说话。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关掉电视，那张我离开不了的脸庞就消失了，“我还可以活多久？”
“你问得比我预计得晚多了，紫原先生。”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虽然告诉你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我还是说实话吧。如果在我根据你的病情产生的预想中，你应该是早就死了的。你可以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营养液根本不够维持你的身体运行，你体内恐怕就只剩下癌细胞了，赤司先生真是厉害，把你照顾到这个份上，不过我想应该也拖不了多久了吧，你现在身体除了骨头就只有皮了吧，可是癌症这种东西，活下去靠的是一种信念，期待你可以创造另一个奇迹。”
预想过很多结果的我，问出去之前还有些忐忑，可在得到答复的时候一下子就平静得不像话:“我早该死了是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知道为什么你没有经历化疗这些程序吗？因为这些对于其他病人起帮助作用的东西，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与其加快你的死亡时间，不如什么都不做，你还可以活得久一点。你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有这么糟糕吧。”
“谢谢，我知道了。”糟糕透了，小赤知道这些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一定很想杀人吧。
“我只是不想你到死都什么也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了点东西，便走向下一个房间。
自暴自弃般仰头躺下，盯着连细小的裂缝都找不到的白色天花板，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倒计时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心里有一块地方像是缺了什么，不舒服，一定是小赤不足了，小赤你快回来呀。
拉过被子，蒙住头，故意营造出的一片黑暗，就像是陷入了黑洞，挣脱不得，被你守护得好好的我算什么呢？
不知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在里面的空气越来越浑浊的时候，被子上部被掀开来，一团红色进入视线，小赤……
“窝在被子里干嘛？”伸手把我拉了起来，重新坐好，他自己也坐到了离我一臂之远的床上。
“小赤，今天的比赛我看了，好厉害呢。”
小赤掬起前刘海，手作剪刀状，在预计等会儿要下刀的轨迹，还不忘吐槽一句:“你不是看不懂将棋嘛。”
“看了这么多盘对局，总归懂一点的嘛。”能把这么枯燥的棋局看下来，如果不是小赤在下，根本做不到，“小赤要剪刘海了？”“前几天不是刚剪过嘛”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
“恩，长得太快了，刚才下棋的时候就觉得挡视线了。”另一只手旋转着剪刀似乎要下手了。
“那我帮小赤剪好了。”旋转剪刀的手停下来，用没被刘海遮住的那只眼睛意味深长地看我，然后把剪刀递给我。
在我接过后加了一句:“剪不好杀了你。”就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是第一次小赤把剪刀主动交给其他人，记得有一次绿仔的幸运物是友人的剪刀，除了小赤还有谁会没事携带剪刀！那可是软磨硬泡了半天，小赤才给了绿仔一把剪刀，还警告说，弄坏了这把，给我赔十把。
小赤的头发很柔软，绝对不比我的差，之所以没人会说小赤的发质很好，恐怕是因为没人敢摸小赤的头吧。脑补一下我像小赤摸我头一样摸小赤的头，呃……不由一颤，难以想象，一定会被剪的，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触碰的。
“咔嚓——咔嚓——”零碎的头发划过手背落下，还有几根短短的头发夹杂在他羽扇般的眼睫毛上，剪到差不多的长度，松手，小赤的睫毛轻动，欲睁开眼睛，忙说道:“小赤，先别睁眼。”他就真僵着身体，坐在那儿，小赤竟然会听从类似于命令的话！
手拂过那细密的眼睫毛，细碎的头发都落了下来，呼出一口气，把那些冥顽不灵的全数吹落，小赤的耳根泛着红色，害羞了？
一系列动作结束，一阵疲倦涌上来，果然身体快不行了，不禁轻叹。
“敦，怎么了？”察觉到我细微的变化，小赤开口问道。
“我都知道了。”
“敦……”
“所以小赤……我会尽量活下去的。”
>>>
时间差不多了，我可以感觉到，身体越发轻盈起来了，没有惯有的笨重感，昨天晚上呕出这么多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差不多快赶上人体内所有水的量了，可以撑这么多天，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可不可以再拖延一天，我还想亲眼看到小赤拿到名人的头衔，明天就是名人赛的最后一天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敦？”在那个人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焦急二字，可是现在他脸上露出的是什么表情？我的小赤可不是这样的。
操着微弱的声音，我缓缓开口:“小赤，他们说快死了，会进入一个黑洞，可是小赤不在身边，我怕黑怎么办？”
“我会为你照亮里面的。”小赤自是明白我的话，昨晚怕是已经猜测到今天的情况了。
轻抚上小赤的脸，我的手的温度竟比他的还低，好冷:“小赤，他们说死后会看到身前的片段，你说我能不能找到你啊？”
“找不到，我不放你走。”依旧狠狠的话，可声音颤抖着。
“小赤，我好想看明天的名人赛，你一定可以拿到名人头衔的。”说话越发艰难起来，说完一句话不得不大喘一次气。
小赤的眼眶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出现了错觉:“那给我撑到明天啊。”
“小赤，对不起。”努力挤出最后一个笑容，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慢慢被抽走。
猛然小赤把身体压在我身上，那重量不是此时的我可以承受的:“敦，不准走，明明答应过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离开的，我都没有同意，你怎么可以走呢！所以不要走好不好？难道连你也要骗我吗？承诺这种东西难道就跟垃圾一样吗？”
“小赤，幸せになつてね。①”
“没有你哪来的幸福？”最后的意识便是小赤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小赤不要哭啊！这个表情实在是不适合帝王，太难看了。
穿梭过了一片黑暗，迎来了光明，，胶卷状的东西滞留在半空中，满满的都是小赤的影子，小赤此生我很幸福，所以还请你也一定要幸福！
>>>
第二天的晚报的封面登上了一张穿着暗红色和服的赤发少年手执王将有君临天下之感的照片。对应的标题却是“新一届名人——赤司征十郎宣布退役”。
异色的眸子在这版面停留了一秒便翻过去，没有细看报纸的编辑是怎么吹嘘他在对棋时多么果断霸气，也没有看记者怎么夸大第一次接受记者采访的他怎么淡定冷静的宣布他这个刚做名人的棋士退役。
“赤司店长，这是新品，请您尝一下。”
一个奶油蛋糕放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