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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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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员外郎庾渊最近觉得自己的耳朵很痒,因为他的名字每天都在被人不断地提起。
继金榜提名赢得庾郎美称之后,庾渊再次成了整个长安城热烈谈论的对象,不过这次大家关心的却是他与谁缠绵旖旎。人们传言工部员外郎和 “春风楼”里的名妓燕如织互有爱意。
说起这个燕如织,长安城也可以说是无人不晓。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母爱如珍宝,可惜在燕如织十二岁那年,父亲因罪入狱而且累及全家,她也被充为官妓。燕如织沦于妓馆之后,便在老鸨以及乐工的调教下,学会歌舞弹奏,再加上燕如织本就系出名门,从小就跟着父亲作诗学画,才貌双绝,于是,燕如织的才名很快的在欢场传开来。
娼家下贱,庾渊却是有着大好仕途的官场新贵,而且律法上写得清楚明白,在职官员不得游逛青楼楚馆,否则轻则丢官重则下狱。
才子,佳人,外加禁忌的感情,自然是大大刺激了人们的猎奇心理,这风流韵事很快就传到了莫轻寒的耳朵里。
这等闲事,莫轻寒原来是不愿意管的,也没有时间管,但是事关庾渊,而他向来欣赏庾渊,自然不忍看他因为如此依红偎翠之事而自毁前程,很宛转地对庾渊说,“年少春衫薄,满楼红袖招,子深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啊。”
“老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何须满楼红袖招?”庾渊答得认真。
“那么你是真心的了,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如织,燕如织。”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这名字倒是雅致。”
“人更雅致。”
“是啊,不然怎么能得我们庾郎倾心,既是如此好姑娘,就让我见一见吧。”莫轻寒见庾渊动了真心,便想见见那女子,若真是人品样貌俱佳,不妨成全了才子佳人。
庾渊领着燕如织前来,燕如织见了莫轻寒却道,“你若是想劝我离开子深,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不过是爱上了这个男子,与他如何家势地位,与他将来和谁人婚配并无关系。”
“如织,休得无礼,老师素来关照我,我带你来见见他也是应该的。”庾渊赶紧阻止燕如织,然后对莫轻寒笑道,“老师,如织是我的知音人,我与她并非相识在青楼楚馆。今年四月,我去踏青,隐隐听见琵琶之声,真个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老师也是知道的,学生也略通此道,一听之下,知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一时激动,便高歌和之,惊动了如织。如织还恼我唐突呢,我苦苦求她谅解,才得以和她探讨心得……”
“子深太谦了,你那一手琵琶绝艺,不输前朝贺老,可惜最近公务缠身,很久不得闲情听你弹琵琶了。”莫轻寒笑道。贺老即贺怀智,开元、天宝间琵琶高手,他一弹则全场寂静无声。元稹《连昌宫词》云:“夜半月高弦索鸣,贺老琵琶定场屋。”
“那么学生即可就偕着如织为老师奏上一曲。”庾渊拿起琵琶,弹指轻拨,铮铮琮琮,一串乐音轻逸如雨,自弦间流泻而出。
如织却含笑看了看他,隔了良久,方才慢启朱唇,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这首《长命女》出自南唐宰相冯延巳之手,冯公之词思深语丽,韵逸调新,庾渊知道莫轻寒向来喜欢冯延巳,特意选来。
清歌宛转,衬着琵琶之声,虽是清喉娇音,但低昂顿挫,无不符节合拍,细细传出歌词中那一股凄怨缠绵、哀感无端之意。
莫轻寒待她唱毕,静了一静,方才鼓掌笑道:“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合该得如此佳人为伴,真正天造地设。如织姑娘,如果你愿意,我收你为义妹,将你许配给子深,你意下如何?” “庾郎”本指庾信,庾信是南朝梁代文士,得名甚早,“年十五,侍梁东宫讲读”(《庾开府集序》)。七品以上服绿,工部员外郎为从六品上,庾渊的官服正是绿色,莫轻寒用这句诗来形容他少年得意的英俊风貌真是妥当不过。
莫轻寒见燕如织不似一般的风尘女子,她心气高洁,性情激烈,所谓色貌如花,肝肠似火,虽然不能说是端庄典雅温柔如水,到底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也实在是不忍心让她继续在花街柳巷受苦。
君子成人之美,如织所差者不过家世二字而已,他若收了她做义妹,天下谁敢再说燕如织配不上庾渊?
燕如织一双妙目含着泪水盈盈拜倒,“万事但凭相国大人做主。”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还叫相国大人,以后是自己人了,妹妹对兄长不必这么见外。子深,你可要好好待如织,以后你若是欺负她,我第一个饶不了你。”莫轻寒赶紧让燕如织起身,然后玩笑似地叮嘱庾渊。
“多谢老师成全。”庾渊开心极了,恍然大悟道,“哦,不,就快是大哥了。”
“赶紧选个好日子,我们好好热闹一下。”
当朝相国的义妹许配给年轻英俊的员外郎,满长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就等着看这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好日子终于到了,庾府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朱红色的大门前,挂着用簇新的红缎子扎成的大彩球;镶着金边的大红喜字灯笼挂满了府台的门楣,放射出耀眼的光彩。
院子里搭起了高大的喜棚,棚下乐户们正起劲地吹奏着欢庆的曲子,至于厨房就更为热闹了,一班大厨,洗剥的冼剥,切割的切割,掌勺的锅铲翻飞,烧火的满头大汗,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前来贺喜的宾客们有的是王宫贵族,有的是掌握实权的要员,本来庾渊结婚成亲还未必那么热闹,但是莫轻寒嫁妹,满朝文武还不赶紧来联络联络感情?车水马龙将整个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鼓乐声中花炮齐鸣,直把整个长安城都闹腾起来了。
缎靴金带,庾渊一身簇新大红蟒袍,坐在雪白骏马上,更见春风得意,俊逸不凡。就算是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后是踢轿,悬同心结,跨门槛,拜堂,司礼官在堂上高声唱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两位新人拜过了天地,喜宴就开始了。可是没过多久,就有内侍来报,皇上驾到,百官只得出去跪迎。尚宣带着一班人马前来贺喜,使婚礼达到了高潮。
他看上去很是高兴,随意地摆手要大家不要拘礼,又对着庾渊说了些祝贺的话,赐了些罕见的珠宝。庾渊见这几乎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的皇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转了性子,只得小心伺候。
尚宣因为恼怒庾渊与莫轻寒亲近,素来不喜欢庾渊,今日却在庾渊成亲之日大驾光临,而且看起来竟然比新郎官还要心花怒放,众人也只好感叹圣意难测。
然后更加莫明其妙的事情就发生了,尚宣和庾渊客套完了就直接向莫轻寒走去,站定了,拉着莫轻寒的手向堂上走,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百官面面相觑,彼此间眉目交流频频。
尚宣怡然地在上首坐了,却强拉莫轻寒坐了右首第一位,谁都知道这不合规矩,按例这是给新郎官坐的,可是尚宣要让莫轻寒那么坐,哪个敢出声?
莫轻寒本人可不依,“陛下理应上座,可是微臣坐这个位置却与礼不合。”
“那么你收燕如织为义妹就合乎礼法了?”尚宣也老大不高兴呢,真是个没情调的人,他以为自己大老远地跑出宫来真是为了喝庾渊的喜酒啊,不就是想多看看莫轻寒,现在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还那么多话。
“礼岂为我辈设?”莫轻寒一时忘形,阮籍的名言冲口而出。《世说新语》 阮籍嫂尝回家,籍见与别。或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辈设也?”
“你也有这样狂态,这不就得了,可一就可二,礼法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让人打破的吗?”
莫轻寒自知失言,让尚宣捏到了把柄,只得依言坐在尚宣身边。
虽然是庾渊的大喜日子,可是莫轻寒没什么酒量,不敢多喝,尚宣明知道这点却道,“酒者天之美禄,可惜不能饮之。今日莫爱卿嫁妹,如此美事,天必赐卿酒量,试饮之。”
皇帝亲自劝酒,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莫轻寒岂能拒绝,只得接过饮下。
尚宣存心想灌醉莫轻寒等下好任他为所欲为,又敬了莫轻寒好几杯。莫轻寒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趁着众人看不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算是警告他,等回去了再收拾他。
可是皇帝都给莫轻寒敬酒了,文武大臣怎么好不表示一下,纷纷前来凑趣。连饮了十几杯,禁不住众人的豪饮滥灌,莫轻寒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只觉得浑身发软。
尚宣一看目的达到,便推说宫里有事,告辞起驾,顺便说要把莫轻寒给送回相府,以显示他爱惜贤臣,是个明君。
皇帝一走,其他的宾客们反到觉得轻松了许多,众人无拘无束,在酒宴上开怀畅饮,一直闹到深夜众人才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