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云的六娘子》YI

11、宜丰池塘惊现金荷/福熙阁前巧逢宝瓶

　　皇帝记得当时他正在睡梦中，听到对话声才醒转过来。那日所听见的话他终身难忘，也是等他登上皇位后才明白婶母所说“难免犯错”的道理。也是因此更加敬重婶母。所以婶母临终前想见赵允，他是必定要满足的。只是他发出的军令被当时的宰执靠山王赵城截下。他怒斥赵城，赵城挺着腰板正义凛然：“临阵换将，兵法大忌，是军心动荡的始端！”
　　皇帝知道赵城说的有理，知道自己若执意让赵允回来便是犯错。他又想起听到的那句话。
　　一边是垂危的婶母，一边是婶母的叮嘱。
　　在他做不了决定时，上天替他做了决定——三日后婶母病逝，临终前喊了两声“云儿”。
　　从回忆中漫步到现实之中，皇帝望着赵允，想了想：“弟弟……当年是我不让你回朝的，你要怪就怪哥哥罢，别怪皇叔了。”
　　赵意云淡淡一笑：“皇帝哥哥，承蒙你的美意。只是爹爹已经告诉于我，是他亲自扣下的圣旨；他还在鸿书之中假以母亲字迹欺骗于我。”他言语之下已经透露出无法抑制的激动，可见即使过去了五年光景，还是未能走出当年的情结。
　　皇帝干咳了咳。
　　赵意云顿首，低垂下眼眸：“得罪了哥哥。”
　　皇帝又连咳了两声。
　　正这时内侍闵文谦悄然走进风雨殿，他一眼便看见撅着嘴思考中的皇帝，再一垂眼望见立于一侧的中书令大人。他轻咳一声，引来两位贵人的注目。
　　皇帝微微扭首，望见闵文谦微微一愣。
　　闵文谦微微垂首，恭礼道：“太后有请中书令大人夫妻至福熙阁。”
　　赵意云连忙还礼：“臣即可前往！”
　　闵文谦仍然垂首，十分恭敬地问道：“敢问新妇哪里？”
　　皇帝干咳了声，背手而立：“她在我的后宫之中。”
　　闵文谦微微一顿：“那小的先将新妇娘子寻来，请中书令大人稍待片刻。”
　　皇帝又干咳了两声：“我和弟弟一起去罢，终究要去福熙阁总是要经过宜丰阁的。”
　　闵文谦这才微微抬头来，他看了眼皇帝，再次垂下眼眸：“是。”
　　闵文谦回头走着，而赵意云退到皇帝身后。
　　皇帝看着闵文谦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跟着走。

　　走到了宜丰阁，皇帝又干咳了两声，他正要说话。看见池塘中央弯曲的石栏长廊上一个身着鹅黄襦裙挽着素绿披帛的宫人摇摇曳曳地走来，仔细一看，愣了下。
　　宫人甜甜一笑，软软膝礼：“见过皇帝陛下。”
　　皇帝惊愕地望着宫人，他还没拾起语言。闵文谦向“宫人“恭礼道：”金荷公主安好。“
　　赵意云一抬头，正好对上金荷公主侧头而窥的眼睛。他愣了下后，微微一笑，拱手施礼：“见过金荷公主。“
　　金荷公主没有遇到赵意云正好抬头，她的脸都红了，忙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大半个脸来：“……见过三哥，云哥哥……“
　　皇帝微微敛眉：“你怎的这幅打扮？“
　　金荷公主微微停顿后柔声回答：“桂姐姐自有身孕便不喜走动，金荷想念姐姐，而三哥你又不让人来叨扰桂姐姐，我只得这般乔装打扮借以混进宜丰阁去……这还没到宜丰阁便望见三哥你过来了……“
　　皇帝摇头：“宜丰茶不思饭不想有些日子了，再左右不停地见人，身子要不行的。娘娘都允许了，你也不要调皮了。“
　　金荷公主偷眼瞧赵意云，看他垂着眼一声不吭，不由咬了咬玉唇，转脸对赵意云：“云哥哥……不是刚刚成亲，怎么天天入宫呢？“
　　皇帝眉头一皱抢白道：“昨日哪有入后宫？“
　　金荷公主一吓，眨了眨眼睛：“我听穗屏说的……”
　　“多嘴的丫头！”
　　皇帝怒斥了声，金荷公主吓得一哆嗦。此时闵文谦向皇帝恭礼轻声言语道：“小的前去寻新妇娘子，有劳陛下、公主、中书令大人在此等候。”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闵文谦，过了会儿点点头：“快去快回！”
　　可以说闵文谦是帮金荷公主解了围，若这时金荷告退皇帝也就不会再说她什么了。谁知金荷看见赵意云在，明知留下来会挨骂也不肯走了。倘若她不吭声，皇帝也不容易训斥于她，她偏偏要给皇帝训她的机会。
　　闵文谦这边才走，还能看见他在水廊上的身影。金荷便迫不及待地问赵意云：“云哥哥，新妇可像穗屏讲的那般，沉默寡言？”
　　赵意云浅浅一笑：“娘子只是生性羞赧罢了。”
　　金荷愣了愣。
　　皇帝回头看了眼赵意云，正色对金荷训道：“作为一个公主，妇人家的德容言工里你还有什么？！”
　　金荷吓了一跳，怯怯地望着皇帝：“三哥……”
　　“未出阁女子对他人夫妻之间之事加以口舌，成何体统！”皇帝训斥的力度比先前更甚，金荷公主眼眶里已然汪汪之意。
　　“回去告诉那个穗屏，让她收拾了东西出宫去。成日的在公主耳边都讲些什么！”
　　听到这边，金荷公主慌张地哭起来。
　　“还不快走！”
　　金荷公主一边哭一边向皇帝和赵意云施礼，礼数半点未亏的离开了。
　　赵意云瞧了皇帝几眼，等人走了之后，皇帝才长叹一声。他回头拍了拍赵意云的肩：“倘若不是弟弟你告诉于我，你钟意桂氏，那哥哥我心里便一直觉得亏欠于你。”
　　赵意云微微一笑：“是弟弟不愿张扬，也恐是道出来不得成便没告诉哥哥。”
　　皇帝望着赵意云，顿了顿：“弟弟这般钟意新妇……果然是皇叔一脉，均是这般长情……”他话语一停，脸色一变。
　　赵意云没看见，他听到皇帝话未说完，等了会儿不见下文便回应着——皇帝的话哪里能不回答。赵意云刚准备回答，皇帝却又开口说话了：
　　“……此后你与新妇前去福熙阁罢，我回玉华殿稍作歇息，之后还有外邦来晋。”
　　“臣弟恭送皇帝哥哥。”
　　低头行礼的赵意云没有看见皇帝回头望了眼，等皇帝走了，他才发现内侍闵文谦领着桂蕾摇摇曳曳地走来。
　　许是这曲廊的缘故，无论是男是女，走在上面都摇摇曳曳的——放佛一阵风便能吹上天的感觉。
　　还差几步桂蕾才到赵意云身旁，赵意云连忙伸手上前来抓。
　　桂蕾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夫君，软软一笑，正要行礼被赵意云拦下了。她微惊望着赵意云，看见赵意云微微一笑的模样不由地抿唇一笑。
　　闵文谦也被从耳边擦过去的手臂吓了一跳，他回头来看，正好看见夫妻对视而笑的景象。他微微一愣，垂下眼眸：“请中书令大人同新妇随小的这边走。”
　　闵文谦走在前，新婚夫妻跟着。
　　赵意云只是看着桂蕾，嘴角的笑意便下不去。虽然笑得不深，却是笑容不断。
　　转几次弯的时候闵文谦都能从赵意云眉眼嘴角上看到淡淡地笑意，与先前跟皇帝在一起截然不同的表情。不仅是同皇帝在一起不同，就是赵意云出入后宫这么多次，闵文谦从未见过像这边总是怀着笑容的赵意云。这种淡淡的笑容使得他少年出征饱经风霜的削挺的面庞柔和了很多。
　　注意到赵意云对新妇的不同态度后，闵文谦就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对于闵文谦，赵意云一点也不陌生。
　　在赵意云做太子侍读的时候，闵文谦是伺候太子的。所以赵意云深知闵文谦是一个安守本分，规规矩矩的内侍，然而这样一个很守本分的人却频频回首正好惊醒了赵意云。
　　赵意云收敛住情绪，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直视着前方的路，一丝不苟严谨地望着地面走路。
　　只是偶然余光瞥见桂蕾那枣红衣襟时，总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而对于赵意云，闵文谦更不觉得陌生。他很了解赵意云的性子，所以赵意云后面的反应也惊醒了他。他知道自己打量的有些过分了，只是——他瞥见赵意云不经意地笑容：中书令大人严谨着就很招人欢喜了，如今这副含笑的模样只怕会加剧外面对他的美赞。

　　快到福熙阁前，看见四人抬着一顶软轿款款而来。
　　闵文谦连忙退到一边，并低声提醒赵意云：“中书令大人，是赵国夫人。”
　　桂蕾一听到这个封号，微微一惊。她不由地抬头来看。正是她的生母，赵国夫人——宝瓶公主。
　　赵国夫人一只帛巾掩住咳嗽，望见一旁有人，便偏过头去。咳嗽时无意间听到有人问她安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想说是哪家不守规矩的，让轿夫打住，回头一看是她新女婿，而问候她的正是她的大女儿。
　　赵国夫人忍住咳的意图，下了软轿，软步到赵意云面前，轻轻说道：“原来是赵女婿。”
　　赵意云连忙跪拜：“赵允拜见岳母大人！”
　　桂蕾见赵意云跪拜，连忙跟着跪下。
　　赵国夫人望着赵意云的头顶，不禁遥想起往事来。她曾跪在赵城面前，求赵城娶她的场面。这种雷同再加之身体的不适，令她不由恍惚了一下。然而她幽幽一叹，示意闵文谦扶起夫妻俩：“成礼那日，老身身体不适，不敢以病体沾染了喜气故而未出场，望贵婿务以为怀。”
　　赵意云道：“岳母大人贵体安康为重。”
　　赵国夫人看着赵意云低眉垂眼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你抬头来给我看看。”
　　赵意云听话的抬起头。
　　这十几年赵国夫人刻意地封闭和靠山王有关的任何消息，以为那些成年往事已然过去，以为她已经在现在夫君桂云芝的臂弯里找到了归处；可看到同当年她念念不忘的赵城相似的面庞时，心里和身体上都迅速地回归到当年的状态上。
　　在赵国夫人看清赵意云脸的时候，她自己的脸红了，只是自己不知。
　　而面对她的三个人却是看得真切。
　　赵国夫人用帛巾掩住半张脸，掩住她咳嗽的模样。咳了咳，她忍住喉咙间不舒适的感觉硬是对赵意云说话：“贵婿打算何时拜门？”
　　赵意云恭礼回答：“回岳母的话，明日赵允携妻拜门。”
　　“喔……那明日我在府里等着你们……”赵国夫人说完觉得羞涩，对着赵意云这张脸说“等”，总感觉是对靠山王讲的一般。
　　赵意云微微一顿：“明日小辈们给岳父岳母请安，此间赵允便不赘言了，赵允夫妇得前往福熙阁赴太后娘娘的召见了。”
　　赵国夫人微微一叹，又强打起精神：“那你们快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赵意云请退之后并没有急着走，赵国夫人则是呆呆地望着地面。
　　赵意云看见赵国夫人低垂的面庞，看出几分桂蕾的模样便主动提醒她：“岳母大人身体不适，还是请上软轿罢。”
　　赵国夫人警醒来，她抬头望着赵意云，恍惚地问着：“你们不是去拜见娘娘了吗？”
　　“岳母大人安坐软轿小辈们才能安心前往福熙阁。”
　　赵国夫人的病容因为这句话而舒展开，她含笑着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软轿上。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入手了一个新游戏，所以写得少，但保证三天一更。
要是下一章三天更不了，我会提前告知的。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