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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莲花 ...

  •   藏语里,白玛的意思是莲花,也是东赞贡布母亲的名字。当东赞贡布把昏昏欲睡的我从马上弄下来的时候,白玛正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的心忽然突突跳了几下,对她似乎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东赞贡布大声叫着:“阿妈,我回来了!”抱着我就跑了过去。我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这真不象话,人家儿子和母亲见面,我被抱在中间,真别扭。不过,东赞贡布似乎并不介意,白玛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在多吉大叔也快步跟上,把我从东赞贡布的手里抱了出来,然后又扶我站好,这才得以让他们母子热烈拥抱了一阵子。
      “东赞少爷和主母很长时间没见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非常要好。”多吉大叔在一旁解释道。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看出来,那种真情流露只有血缘母子才会有。白玛甚至流了许多眼泪,连东赞贡布的眼睛都是湿湿的。
      在路上,东赞贡布曾和我详细地讲过关于他家族的事情。他父亲藏南王东赞达旺是东赞家族中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接任藏南王以来,一直和其他部落和睦相处,将这一方水土治理得井井有条。值得一提的是,藏南号称小江南,这里水丰物美,气候条件好,很多藏民自动到此居住,接受藏南王的统治,这也让东赞家族逐渐拥有了大半个西藏的领土统治权,成为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好在,藏南王没什么政治野心,对于清朝政府秉着一贯的相安无事的态度,近五十年来也没有战争发生。
      东赞贡布的母亲白玛是藏南王的结发妻子,和他的感情很好,生养了两个孩子。当然,根据他们的习俗,藏南王先后又娶了两名妾室,生了一儿一女。其中,生养了女儿的小妾卓玛本是白玛的贴身丫头,自然不会有什么纷争。而生了儿子的妾央金却是大有来头,她的父亲是藏北王手下一名猛将,当时联姻也为了藏南藏北减少纠纷而定。不过,此女子很是放肆,常常不把白玛放在眼里,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坐上藏南王的宝座。所以,近些年,随着孩子们的长大,明里暗里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
      不过,藏南王的身体十分硬朗,还没有涉及到继位的问题。东赞贡布血性方刚,总想出门闯天下,因此就带了商队往返内地做生意,近年来做得很有效果。不仅大量的金钱收入,还了解了内地的风土人情,不断提升了藏南的繁荣和声誉。
      白玛阿妈看起来很是年轻,根本不像四十岁的模样,想必藏南王对她宠爱有加,心情愉快也是养颜的法宝。而她的眼睛里却总有一股说不上的悲伤,让人看着心疼。不过,她的身材高大,也很壮实,比起内地的女子,不知道要健壮多少。尤其是比起我来,那体积简直就是三个我。因此,当东赞贡布把我拉到白玛阿妈面前时,我都觉得我怎么这么瘦啊,应该再多吃点肉才行!
      在我上下打量白玛阿妈的时候,她也正打量着我,眼睛里透露出点点惊喜的目光。很欢喜地将我揽在怀里,热情地说:“这孩子一定吃了不少,看看瘦的!贡布,这一路你没欺负她吧?”
      “阿妈,她一路净欺负我了。”东赞贡布一脸无辜的样子,向他的母亲撒娇:“看看,我就知道你疼妹妹,一看见尼玛就把我忘了。”
      “是啊,我一看见尼玛从心里就喜欢。多吉,你有没有发现,她和我的大表姐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就是上苍赐下的缘分!她就是我们藏南的孩子!”白玛阿妈似乎很激动,一个劲儿地抱着我,都不愿意撒手。
      恩,这是个好的开始,至少他们藏南王的妻子喜欢我。我刚才还有些忐忑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也没了刚才的拘谨,很自然地喊了她一声:“阿妈!”这又让白玛阿妈哭了一鼻子,东赞贡布都赶紧抱了抱他的阿妈。
      “贡布派人捎信回来说:找到了尼玛。我还不相信呢。现在,这是真的。今晚,我们要在草原上烤羊,让全族的人都来庆祝尼玛回家,庆祝贡布回家!”白玛阿妈极为兴奋地说,立刻就吩咐手下的人张罗去了。
      我傻傻地被白玛和东赞贡布拉进了碉房,又洗脸换衣服,又吃茶吃肉,好一番折腾。那些美丽健壮的藏族大姑娘小伙子在我眼前晃悠来晃悠去,看得我目瞪口呆,居然有这么多好看的人在这里,真是饱了眼福了!
      见我状若花痴,东赞贡布恨恨地敲了我一记脑壳,几乎是用鼻子里的声音哼出来一句话:“我是藏南最英俊的少爷,你的眼睛最好看该看的地方。”
      “哦,哦,是是,东赞少爷!”我一面敷衍着他,一面还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穿梭在碉房里干活的年轻男女们。其中,有几位小伙子可能是搬货物太热了,居然赤裸上身喝了口水又去干活了。估计我那个花痴样子太明显了,东赞贡布几乎是一把就把我拉进了怀里,用他那件破袍子把我的脑袋盖了严实,让我喘不过起来,大声嚷嚷:“憋死我啦!”
      “憋死才好呢!”袍子外面传来他生气的声音,“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带你回来!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完全是老鹰看小鸡,恨不得把他们一口都放到嘴里!”
      “我哪有!”我使劲挣扎着。
      “你什么时候这么看过我?真过分!”他明显很吃醋,用力抱着我,就是不让我看外面那些赤裸上身的男子。还立刻大声招呼多吉大叔让干活的人把衣服都穿上,多穿点。
      “哈哈哈哈……”听了这话,我也不挣扎了,躺在他的怀里大笑起来。这小子完全是副醋坛子的样子,太逗了。旁边坐着的白玛阿玛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声说:“贡布,看就看吧!”
      “那不成!”他的声音居然特别强硬,“阿妈,你不知道。尼玛很色,特别喜欢看男人,还喜欢摸呢?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摸了我……”
      啊!?他怎么这么老实,啥都说啊!这次我弄了个大红脸,立刻闭了嘴。
      “瞎说,尼玛是个好孩子!”白玛阿妈正色说道,“等你阿爸回来,我们会正式认下尼玛做女儿,到时候你不可以这样欺负妹妹。”
      “是!”见阿妈面有不悦,东赞贡布也有点不好意思,把我从拉他怀里拉了起来,帮我整理好衣衫。不过,他还是小声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你要是再看别的男人,小心我揍你!”
      我干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我不是他妹妹嘛,他怎么连这个都管,十足一个吃醋的情人模样。
      “贡布,带尼玛到处看看,熟悉一下咱们这里。货物的事情交给多吉他们处理。我现在去准备晚上的庆祝。”白玛不亏是主母,举手头足透着庄重气派。和孩子们玩笑归玩笑,必要的规矩还是有的。另外,她也必须做出表率,才能让众人倾服。所以,刚才见我们闹得太过厉害,才出言制止。
      其实,我和贡布哥哥这一路闹惯了,没大没小的总是瞎说八道。到了这里一时没改过来,到让人家看笑话了。贡布和我都赶紧点头答应,立刻出了门去。
      藏南的风光极美,自有一派风味。那种辽阔宽广,我在刚一入藏时边体会到了。而现在,东赞贡布正带着我仔细参观着他们的住宅,那更是藏南的特色。像藏南王住的碉房,是这方圆几百里都难见的豪华建筑。当然,人家好歹也是这一方水土的领袖,住宅自然豪华许多。
      三层楼高,用石做墙,木头作柱,柱子密集,约四平方米便有一柱,上用方木铺排作椽,楼层铺木板;二三层向阳处均落地窗户,采光面广。人住其中,冬天不用生火取暖;楼顶有阳台,可供晒物品和散步、观光用。这种碉房,四周围墙,中间庭院,墙厚尺余至二尺,实在可当碉堡打仗、防御用。窗户多朝庭院开放,院外用小窗窄门,有挡风御寒之利。这种房屋,二三层住人,底层当库房。柱头、房梁、装饰绘画,十分华美。
      一般贫民居住的帐房与碉房迥然不同,它是牧区藏民为适应逐水草而居的流动性生活方式而采用的一种特殊性建筑形式。普通的帐房一般较为矮小,平面呈正方形或长方形,用木棍支撑高约2米的框架;上覆黑色牦牛毡毯,中间留一道缝隙,作通风采光之用;四周用牦牛绳牵引,固定在地上;帐房内部周围用草泥块、土坯或卵石垒成矮墙,上面堆放青稞、酥油袋和干牛粪(作燃料用),帐房内陈设简单,正中稍外设火灶,灶后供佛,四周地上铺以羊皮,供坐卧休憩之用。帐房具有结构简单、支架容易、拆装灵活、易于搬迁等特点。
      藏族是一个爱美也善于表现美的民族,因而对于居所的装饰也十分讲究,常见的是在室内墙壁上方绘以吉祥图案,客厅的内壁则画蓝、绿、红三条色带,以寓意蓝天、土地和大海。
      当然,富有浓厚的宗教色彩是西藏民居区别于其他民族民居的最明显的标志。他们的居室内外的陈设显示着神佛的崇高地位。不论是农牧民住宅,还是贵族上层府邸,都有供佛的设施。最简单的也设置供案,敬奉菩萨。
      骑马逛了几乎大半个日尔措(藏南王居住城镇的名字),天都黑了下来。我回头问身后的东赞贡布:“阿妈把咱们支使着出来逛,她在家里做什么呢?我真想找个地方躺会儿,实在太累了。”
      “我猜阿妈在给你收拾房间。之前我派人说我们还要晚三日才回,她估计还没准备收拾屋子呢。再说,晚上不是有庆祝活动吗,估计也忙碌呢。她让我们出来,就是怕我们在那里碍手碍脚。”贡布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我能够更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真是要好好看看才成!”
      “可是,我饿了!”我有点赖皮地歪在他身上,不愿意动换。
      “那我们去前面的松林寺,他们那里有好吃的。”贡布双腿夹马,转眼我们就到了跟前。他抱我下了马,有小喇嘛立刻迎了出来,接了缰绳。我则因骑马太久,双腿打晃站立不稳。贡布看了我一眼,心疼地说道:“平时让你多吃点,看看现在这身体,像青稞捏的一样。”
      “骑马太久了,很累的!”要不是他抱着我,我肯定选择坐在地上。平地的感觉真好,比在马背上颠簸强多了。
      靠在他的身上,我眯起眼睛看着这散落在太阳余辉里的松林寺。早先就听说,藏南的寺庙香火极为旺盛,而这松林寺更是被往来的人吹嘘得神乎其神,据说一到傍晚,太阳落了山,还会在松林寺的头顶多盘桓一时三刻才离开。正是因为这里有太阳之子的神位,太阳每日都要来看看自己的儿子是否安好,才放心离开。
      当然,这估计就是传说。藏人多供奉太阳,那些寺庙里的唐卡也多描述这些内容。我总觉得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些,也在某一时候来到过这里,但就是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因此,当我眯着眼睛仰视这依山而建的松林寺时,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应该是藏南规模最庞大的寺庙,布置装饰极为华丽。中央正殿栋宇辉煌,巍峨耸峙。宫顶金碧耀眼,与日争光;规模宏大,楼房叠砌,俨若一座城池。寺内四壁,粉色彩画,廊道柱梁,油漆装饰细致,雕梁画栋,豪华异常。
      见我这么入神地看着松林寺,贡布笑着说:“没见过吧?这是我们藏南最大的寺庙,只有有缘人才能赶在落日时分来到这里。想必,你就是有缘人。不过,向来寺庙不欢迎女眷进入,不知道你能不能破了这个例。”
      “啊?干吗不早说?那我就不进去了,要是破坏了人家的规矩多不好啊。”我回身看了看我们那匹马,“进不进去没关系,我只是想在地上走一会儿。”
      正说着,由寺庙的高台阶上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喇嘛。他先是给贡布做了一个辑手表示礼貌,然后上下打量起我。我这身藏服是刚刚换上的,按照藏族公主的装扮穿的。只是我嫌脑袋上要戴那么多松玛石,就推说脑袋疼不戴。反正我本身就是汉人,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我。因此,我的头发就那么随便按照藏族小女孩的样子梳成小辫子,倒也俏丽有趣。
      见这喇嘛如此盯着我看,心里不禁有些发慌,往贡布身上又靠了靠。贡布也发现了,便不着痕迹地把我拉到身后,笑着问:“格西,干吗这么看着我妹妹?”
      “东赞少爷一路辛苦了,巴措大师正在等您呢。”格西喇嘛虽然是和贡布说话,眼睛还是一直在我的脸上转悠。难道是个色鬼喇嘛不成?我撇了撇嘴,又往贡布躲了躲。
      “格西!”贡布也有点不高兴,“这是我妹妹尼玛,别这么看她。”
      “哦,对不起,格西失礼了。”经贡布这么严厉的提醒,格西喇嘛赶紧垂下了眼睛,低头行礼,“只是好奇,请东赞少爷和尼玛小姐别见怪。”
      “恩。” 贡布哼了一声,“怎么了?难道我妹妹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是不是!”见贡布的脸色很不好,格西喇嘛有点诚惶诚恐,赶紧说道:“一个时辰前,巴措大师吩咐我到门口来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却没有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来。只是说,这来者和我们将有很大的缘分,看到他的眼睛便可以知道了。因此,我一直在这里等候。刚才远远就看到东赞少爷策马奔了过来,还以为巴措大师弄错了,东赞少爷是贵客,但绝对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直到看到尼玛小姐,才忽然惊觉,原来尼玛小姐就是这位贵客!请尼玛小姐原谅格西刚才的失礼。”
      “哦?”贡布和我都觉得十分好奇,“你怎么看出尼玛就是这远道而来的贵客呢?我带她来藏南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你们这里呢。”
      “回东赞少爷,她的眼睛。”格西喇嘛说话的时候,又看了我一眼。“当我第一次看见尼玛小姐的眼睛时,仿佛是看到了我们的松措湖,那般清澈和柔和。说句恕罪的话,这双眼睛是咱们藏南人没有的。和尼玛小姐对视,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仿佛被阳光照射一般快乐。不过,她眼中那一丝哀伤掩饰不了,让人看了又觉得悲伤,甚至有哭泣的感觉。所以,我多看了几眼,想有所探究。同时,也佩服巴措大师的法力,他从来没有让我接错过人。因此,我猜想,尼玛小姐就是大师要等的人。请尼玛小姐进来吧。”
      “恩。”贡布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只是紧紧拽住我的手。不过,我现在的注意力全被格西的那番话吸引去,居然有这么有趣的喇嘛,一定要去会会。刚才骑马的那点疲惫全都消散了,精神头儿一来,我甚至跑得比贡布还快。
      松林寺依山而建,要进门就必须爬上108阶台阶,据说这是为了考验人对佛是否虔诚,是否专心,是否有缘。这对于格西和贡布来说,似乎很简单。因为他们常年都在这里上下,已经习惯了。而对于我这个汉人来说,的确有困难。另外,这里的地势高,呼吸总觉得很急促,我的心跳也似乎比之前要快很多,头也有点犯晕。兴致勃勃才上了一半,就已经感到眼前全是金星,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两人停下来等我,贡布还过来扶着我。不过,他们说,这108阶台阶必须我自己上去,才能表示对佛的尊敬。如果得到任何人的帮助,都是不恭敬的事情。听了这话,我几乎瘫坐在地上。这真是要了我的小命了!

      “不去了!”我的小脾气犯了,大声嚷嚷着。当然,这绝对不是我的真心话,但是,我真的觉得特别累,几乎虚脱的感觉。当人不能呼吸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恐惧全都冒了上来。我可不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贡布,抱她上来吧!”台阶的尽头,有个喇嘛的身影背着光,仿佛全身散发着光韵。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正在冲我们三个人说道:“远来的客人身体不好,就免了寺里的规矩吧。”
      “是,师傅!”格西冲着他做了一个辑手。贡布则是立刻从地上把我抱起来,几步就跃了上去,走到了那个喇嘛身边。早知如此,我自己干吗还费劲爬那么多层楼梯啊,真是累死了。
      即便是到了那喇嘛身边,我依然喘不上气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贡布则代我行了礼,向他介绍说:“巴措大师,这是我新认的妹妹——尼玛。她身体不好,谢谢大师的体谅。”
      巴措大师只是对贡布做了简单的回礼,然后就一直看着我。他的身量和贡布差不多,同样很魁梧。相貌很是慈祥,估计是常年在高原上生活,皮肤的颜色是红黑色,透着那么健康。而他的眼睛如此精亮,我打赌,如果在夜里他的眼睛一定像某些动物一样,可以发出绿色的光。
      这样看着人家,似乎不是很礼貌。贡布扶我站好以后,努嘴示意让我赶紧给巴措大师行礼。不过,见到喇嘛应该怎么行礼,我还真不知道。只好冲他鞠了个躬,用还没调顺过来的呼吸,一句不挨着一句说:“给大师见礼,大师好!”
      “呵呵,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吉祥如意!”巴措大师冲我微微辑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可以往里面继续走。
      “谢谢大师。”见我的呼吸一时还没调整过来,贡布赶紧抢着替我回答,然后拉着我往松林寺里面走。同时,他也在我耳朵边小声嘀咕:“巴措大师是这里的活佛,你要注意说话的分寸。”
      “恩恩”我赶紧点头答应,但心里也觉得有些蹊跷,如何我便是贵客了?还烦劳活佛出来迎接,嘿嘿,不会以后我是藏南的王妃吧。想到此,我笑眯眯地看了贡布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用心看着我,不禁脸上一红,赶紧转头看向别处。贡布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依然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一不留神我就跑了。
      巴措大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在一旁和格西喇嘛说了些什么,格西喇嘛就急匆匆地走了。当然,寺里瞬间还冒出了一堆喇嘛在我们前后簇拥着,这倒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都不敢四处观看了。
      松林寺相当大,建筑物都属于高大类型,必须仰望才可以体会到那种巍峨。可忽然,一阵鹰隼的尖锐哨音呼啸而过,几乎就是从我的头顶飞过,吓得我不禁大叫起来。这可是有原因的。当初进藏的时候,贡布和多吉大叔就给我讲过他们最特殊的葬礼方式——天葬,就是让鹰隼来啄身体上的肉,而这人的灵魂就可以上得天堂。
      这一路上只是远远看着鹰隼在天空翱翔,这忽然间出现在我的头顶,能不惊呼嘛!我抱着自己的脑袋,生怕它们啄我一口。贡布也立刻抱住我,连声说:“别怕别怕。”

      “尼玛小姐是寺中的贵客,连我们的神鹰都出来迎接了!”巴措大师似乎相当高兴,做出相请的方式,让我和贡布到他的院子里说话。不过,我在迈进小院门的一刹那住了脚,因为那上面用汉、藏、蒙三种语言写着:女子不得进入!
      瞧我站在门口发楞,贡布也觉得破坏了人家的规矩似乎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于是就和我一起尴尬地站在院子门口。
      巴措大师连声说:“冒犯冒犯!这是为了避免过多的信徒到寺里来才写的,尼玛小姐是贵客,不受这个限制。”
      “哦,巴措大师,寺里的规矩,破坏了不好吧。”我喃喃道,又望了望贡布。贡布也一脸的茫然,因为他从来不会受这行字的束缚。

      “二位请进吧。”巴措大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既然他开口了,我们也就跟着他往里走了。他的小院落很安静,西下的余辉还可以映在窗户上,泛着点点红晕。我想,所谓的世外高人也不过如此吧。这样的净心、寡欲,永远用愉快的心情迎接每一天。也许,我这辈子都做不到这一点,但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可以明白他笑容里的所有话语。也许,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并非偶然,而是轮回之中的一种必然,否则我怎会一再遇到诸多如此有趣之人,有趣之事呢?
      命运的□□就是这样不断旋转,究竟什么才是自己的命运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是,这些道路和途径都已经设定好了,你只需要不断的随着它旋转,旋转到自己都感到眩晕都不会停止。也许,这也就是“□□长转”最好的解释吧。
      我在参观巴措大师自己的小佛堂的时候,忽然心生许多感触。不由得跪在黑暗处的蒲团上闭目沉思,希望有所领悟。可是,我只感觉一遍安静,仿佛可以听到心底的叹息。但更多的,则是□□长转的轰鸣声。
      “为什么我能听到□□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着正盘膝而坐在我对面的巴措大师。
      “那是怎样的声音?”巴措大师的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悠远而绵长。
      “轰隆隆的嘶吼,仿佛要将命运撕裂。”我极力用语言来描述,但我发现根本不能说清楚那种声音的感受。
      “孩子,那是你心底的声音,那是你自己的□□在向命运嘶吼。”巴措大师依然安静如水,“你有许多幻梦,有许多期盼,但在答案没有揭晓之前,谁都不会知道。但是,你的□□正在快速旋转着,你所拥有的一切将是这世上常人所不能比拟的。静下心,安静得听听自己的心怎么说,再去做每一个决定。”
      “好的。”我点头答应,尽管心中存有许多疑惑,但在那一瞬间,我感到的是安静和快乐。是他传递给我的勇气和力量,让我似乎可以看到前方的路正宽阔无比。
      贡布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的一问一答,但出于对宗教的尊敬,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安静地陪着我跪在蒲团上,安静地呼吸寺里那种特有的藏香味道。

      似乎过了良久,我才听不到那种声音,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睁开眼睛,已经适应这里的幽暗,我看到贡布和巴措大师依然维持盘坐的姿势在我的身边,而我的正前方除了一尊藏传佛教的镏金佛以外,还有一副绣像佛悬在空中,随着袅袅的藏香轻烟,似乎在不停地摆动。让我好奇地不止是无风自动的绣像,而是绣像中那站在菩萨身边的小女童,那笑容如此甜美,眼睛晶亮。最神奇的是,她的服饰居然和我一样!
      心中一动,不由得站起身来。响动惊扰了贡布,他陪我一同站起来,低声问:“怎么了?”
      “贡布哥哥,你看那绣像,那个女童很像我吧?”我用手指给他看,他的脸上也透露出一丝惊奇。的确,我们的服饰不仅一样,连颜色都相同。难怪我一到这里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我应该回归到这里寻找自己的本源。
      恍惚间,我忽然感到我不应该留在这里,我还有更多需要做的事情,还有人在等待着我。那股熟悉的藏香味道不断提醒我,应该回到我已经回去的地方!这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看着,我的头忽然剧烈地疼起来,感到一阵阵眩晕,径直向地面躺倒下去。贡布一把就抱住了我,大声喊:“尼玛,怎么了?”
      巴措大师也立刻上前,用手按在我的头上,念了几句经文,我才略感舒服,但总觉得十分忧伤,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贡布哥哥,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真切。”我小声说着,自己也不敢肯定。
      “想起以前的事情?”贡布急急地问。
      “是的,但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很混乱。”我极力想拼凑起一些画面,但发现那些都是徒劳的。“也许就是过往吧。”
      “爱恨嗔怨皆由心生,只问你自己的心要的是什么!”巴措大师的声音犹如洪钟般在耳边炸裂,仿佛在提醒我应该做些决定。只是,我是个懵懂的人,我还不能了悟许多事情。看着巴措大师精亮的眼睛,那些画面又重新在脑海里翻滚。
      “跨鹰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巴措大师的四句偈语似乎在向我暗示着什么,也许这也正是我心中那些模糊的念头。
      “尼玛尼玛,要是感觉很难受就不想了!”贡布抱着我,似乎想阻止在我脑海里逐渐形成的回忆。我转头看向他,看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庞,不禁感到更加悲伤。我让他把我扶起,重新站在那副绣像的下面,站在佛的面前。
      我的眼泪滚落下来,为我心底的那丝悲哀,也为这些在我身边忙碌的人。我爱所有的人,我爱这世界,我也爱这些快乐。只是,我感到人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想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是如此困难。那些泪滴滑落到桌案上的莲花灯里,忽然让莲花灯心爆裂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突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发呆,贡布凭着本能把我拉开。索性好的是,只是莲花灯心爆裂,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妥。只是,贡布的声音有些异样,让人感到不安。
      “那是阿妈的莲花灯!”
      原来,藏传佛教中的长明灯就是莲花灯,每一位藏族人都会在寺庙里供养一支莲花灯,乞求佛祖保佑。尤其是贵族中的人更是可以将莲花灯供奉在佛像正下方,以承接恩泽。贡布的阿妈白玛的莲花灯就在这里,恰恰是我的眼泪坠落的位置。出现了如此异常状况,贡布自然感到心惊。而我抬头望向巴措大师,反而看到他脸上的微笑。
      心念略动,我又转头看向那盏莲花灯,不但没因为那滴眼泪减灭了光泽,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比起先前的幽暗更多了几分明亮。“巴措大师,白玛阿妈的生命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强盛,难道她需要我的这滴眼泪?”
      “万事皆来自一个缘字!孩子,你就是白玛的有缘人,她的血咒就此破了!”巴措大师不断观察着灯心的变化,面戴微笑。
      “哦,真的?”贡布还有点不相信,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有时候,太过于神奇玄幻的事情,真让人无法接受。
      “这莲花灯虽为藏族人的长明灯,但其实也是佛祖为了搜集世人眼泪的器皿。曾经有过这样的传说:用莲花灯收集万万人的眼泪可破解一切灾难。白玛的丈夫便在此设立了莲花灯来收集眼泪,为白玛祈福。但这样做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因为眼泪是由心而发,强迫他人留出的眼泪根本没有任何功效。因此,在这漫长的几十年中,只有真心在这里留下的泪也可以滴落到莲花灯里,让眼泪滋养生命的火种,才能够破解苦难。”巴措大师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想将里面的东西看透。“孩子,你不是一般人,你的眼泪抵得上千人。按照原来的预定,这莲花灯还需要10年才能够功德圆满,而你的眼泪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巴措大师,那我阿妈身上的血咒解除了?”贡布急急地问。
      “是的!”巴措大师点了点头,但仍然将目光看向我。“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你还是要回你要回的地方,这里不是你的家。”
      “大师,她是我妹妹,这里就是她的家,我要和她在一起!”贡布在一旁大声地说。但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有些悲伤地看着贡布。那就是我心底的悲哀,是因为我的命运安排,是因为一切的因缘。有的时候,那些机缘际会让你迷失脚步,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什么是自己的路。
      我点了点,向巴措大师深深鞠了一躬。“巴措大师,也许我还有许多不能明白的地方,但是,我能够听到我心底的声音,听到命运□□的轰鸣声。一切可能还要等待时机,我希望我所做的选择全是正确的!”

      听了我的话,巴措大师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并未说过多的话。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根红色丝线,示意我伸出右手。贡布见此,又惊又喜,让我快快伸出手臂。原来,这是藏传佛教中有名的金刚线,保佑百毒不侵,万事平安的意思。
      “巴措大师的金刚线不轻易给人,这真是你的缘分呢。”贡布在我耳边小声嘀咕着。我满怀恭敬地跪坐在巴措大师的身边,请他给我系上了金刚线,又念了一会经文。直到天色完全黑暗下来,四周无法视物,我才惊觉我们在这里已经太长时间了。
      格西喇嘛进来请示:“是不是请客人留下用饭?”
      还没等巴措大师开口,贡布已经站起身说道:“我们要回去了,刚才阿妈说给我们准备了篝火晚会,而我也想去看看阿妈。巴措大师,我们就此告辞了。”
      巴措大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似乎在念着什么。贡布对此已经很熟悉,拉起我,冲巴措大师鞠了个躬就走了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贡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马背上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忽然消失了一样。我也不想多说话,只是默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我似乎想起的那些过往。我不能确定那些画面究竟是什么,但很明显,我不是这里的人,不是贡布的妹妹,似乎也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脑子里变得异常混乱,但依旧感到安定。
      还未接近那遍灯火,多吉大叔举着火把,带着一队人马已经奔了过来,大声喊道:“是少爷和尼玛小姐吗?”
      “是!”贡布也大声回应道,“出什么事了?”
      “少爷让我们好找!”多吉大叔立刻飞马到眼前,火把的光亮闪过,发现他眼里有几分喜气。“主母的血咒破了,主人让我们赶紧找少爷和小姐呢!”
      “哦,真的吗?”我和贡布听到之后都感到吃惊,难道我的眼泪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贡布双腿加紧,策马立刻往碉房赶去。我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跟着他使劲往回去,急急奔到阿妈的房间。

      白玛阿妈的房间甚是明亮,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阿妈的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说着什么。阿妈背靠在床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正微笑着回答着什么。见我们这么贸然地冲了进来,他们两人停止了交谈,一屋子的人也齐刷刷地向我们看了过来。
      贡布是大少爷,几乎没什么规矩可讲,直接就跑到了阿妈的床前,急急地问:“怎么样了?”
      我则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加上他们说的是藏族话,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就只好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眼前发生地一切。想必这魁梧的中年男人就是藏南王,结实的身体,红黑的脸庞,真是条好汉子!贡布和他长得真像,连眉眼之间的笑容都很类似。我有点走神了,仿佛看到了年过中年的贡布依然这么英俊,不由得露出笑容。
      藏南王注意到我正在出神地看着他,和白玛阿妈、贡布说了几句,便转过头来看着我,用我能听懂的语言说:“你是贡布找回的妹妹?”
      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没有接藏南王的话茬。贡布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阿爸问你话呢!”
      “哦!”我这才回转过神来,但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什么这么出神?”藏南王也不是总那么高高在上,他笑着问我,还示意我可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您比贡布哥哥还好看!”我小声嘀咕着,“我在想,要是贡布哥哥像您这么大的时候,不一定有您这样好看。”
      “哈哈哈哈哈……”藏南王的笑声真够豪爽的,完全认为自己还在户外草原上,笑得那么开心,震得我耳朵发痒,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孩子真好!”阿妈似乎也很开心,冲我伸了伸手,让我和贡布一起坐在她床头下的矮塌上。“她真的很像尼玛,这世界上只有尼玛才能让你阿爸这样开心。”阿妈说着话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
      笑了一阵之后,藏南王重新板起了面孔,但明显和颜悦色许多,问道:“我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许多事情了,但还记得什么吗?”
      我转了转眼睛,又回头看了看贡布,依旧小声回答道:“我只记得我喜欢吃肉,不知道这算不算记得的事情。”
      这下好了,藏南王改成狂笑不止了。看到他这么开心,一屋子的人都跟着他一起笑,连贡布都乐得不成样子,甚至倒在地上。
      我觉得莫名其妙,试探着开口问道:“有那么可笑吗?”此话不说还好,一出口,他们就更笑得不成样子。我只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保证自己不出任何声音。
      等到大家笑累了,藏南王才又开口说道:“这孩子太逗了,就是我的女儿!以后你们都要叫她尼玛小姐!”
      “是的!”屋里屋外都有人在答应着,一时间我也分辨不出都是什么人。不过,有一个男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的每一个表情,那么牢固,让我感到有几分不自在。藏南王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状况,朗声问道:“杨大人,有何不妥吗?”

      只见此人立刻上前一步,沉声说道:“藏南王,我似乎之前见过尼玛小姐。一时间不敢确定,因此多看了几眼,多有冒犯,尽请见谅。”
      “哦?”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杨大人身上,我也扭头仔细打量起他。典型的汉人模样,相貌平平,一袭清朝文官官袍,没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难道他见过我?不过,我对他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杨大人,据小儿说,他的确是从海宁郊外找到的尼玛,但你是否真的笃定之前见过她呢?”藏南王的语气和缓,但充满了威严。贡布紧紧拉住我的手,充满疑惑地看着这位清朝官员。
      “我之前没有到过海宁,因此不敢确定。”杨大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这位姑娘的来历不明,我想藏南王还是应该调查清楚的好。”他这话说起来吞吞吐吐,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出口。不过,贡布已经嚷嚷起来:“她就是我妹妹,阿爸,莫理会他人的胡言!”
      “贡布,别这么没规矩!”藏南王低声斥责着贡布,“这是清朝政府派来的官员杨光先大人,被康熙皇帝称为‘本朝第一有胆识的人’,切不可无礼。此次,杨大人来咱们藏南观测天象,体察民情,是咱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哦。”贡布瘪了瘪嘴,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我却觉得好生奇怪,这杨大人的名字非常熟悉,似乎曾经听什么人提起过。不过,随便他啦。现在的我觉得万分饥饿,真是想赶紧吃口东西。因此,当我的目光触及到贡布,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叫下面的仆人先端上一些糌粑做的糕点给我垫个底儿。面对食物,我自然是不客气了,直接坐在阿妈的床边就吃了起来。估计我那样子实在可爱,惹得藏南王又笑了起来,没再理会杨大人的疑惑。
      “大家都下去准备晚上的篝火晚会吧!”阿妈吩咐下去指令,一屋子的人也都散了去。只剩下藏南王,阿妈,贡布和我四个人。这时,阿玛才细细向我问起在松林寺落泪的事情。我们几个对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才发现果真如巴措大大师说的那样,阿妈的血咒已经破解了。
      阿妈这边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在见我们回来之前,她正在接待清朝政府派来的杨大人,他是负责历法修订者,虽然没有具体的兵职,但属于文职官员中地位比较高的。又因为他是出了名的爆脾气,又伺候了两代清朝君主,自然地位比较高。这次来藏南观测星象,也是要计算出新的历法,好和德国人汤若望斗法,看看究竟是大清朝的历法准确还是他们洋人的计算更为精准。
      因此,见我和贡布带了众多东西回来,一时间没工夫弄,阿妈就干脆先把我们俩派出去玩,等过几天再收拾那些物品。阿妈的大表姐是康熙皇帝的妻子赫舍里氏,自然她便和杨大人在闲聊时谈起了一些往事,包括阿玛当时中血咒的事情。
      杨大人说最近又有人种了血咒,皇上很是发愁,希望找到解决的方法。因此,此次出门,也特别叮嘱他四处寻找解决的方法。他耳闻白玛阿妈也是其中之一,就过来先拜见一下。藏族人没那么多规矩,阿妈很大方地把胳膊上的血痕给他看了。同时也说了关于用莲花灯收集眼泪来滋养血痕的事情。对此,杨大人不置可否,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放血。
      他手中有一把浸过黑眼花汁液的黄金刀,锋利无比,只要顺着五道血痕划下去,将血咒内的毒血释放出来,可能就可以起到解咒的作用。而关于黑眼花金刀的来历,是康熙皇帝亲自赐予的,“如果遇到同样身中血咒的人,可以试上一试。”
      白玛阿妈是极其勇敢的女子,听了他这话,立刻同意尝试。近些年,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如果真的有效果,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因此,她让人找来了丈夫藏南王,也让他在旁看护。本来,藏南王想把贡布也叫回来,而手下的人说我们已经前往了东林寺,一时回不来。杨大人看了看天象,计算了时辰,说就在此刻实施最为合适。
      可能就是在此时,我的眼泪正好滴落在莲花灯里,而杨大人的刀正划开白玛阿妈的手臂。也许就是天意使然,也许就是两方面同时起了作用。白玛阿妈手臂内流出了黑色的血,半盅茶的时间,开始呈现鲜红色的血液。杨大人立刻替她包扎好,随即查看她的气色和脉搏。
      白玛阿妈呼吸平缓,没有任何异状,身体上那些隐隐的黑气也慢慢消散,脸庞逐渐红润起来……藏南王十分高兴,又找来本地的大夫替阿妈诊断,结果表明:血咒已经不见了!
      对于发生的这些异象,谁也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此时,有位喇嘛快马来见,说是带了巴措大师让他捧来的的东西——莲花灯。巴措大师吩咐,消除血咒后饮下莲花灯内的眼泪,可以恢复之前的体力和容貌。果真,白玛阿妈的容颜又发生的变化,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头发更加乌黑起来。
      如此说来,这一切真是天意安排。让我和杨大人同时到达藏南,来解除白玛阿妈的血咒。听到这个消息,藏南的人民非常高兴,甚至在碉房外大声唱起歌来。藏南王也立刻让多吉大叔到草原去找我们……如此的前因后果,到真是十分神奇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白玛阿妈的血咒解除了,那我身上的血咒是不是也有消失的那一天呢?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贡布看了我一眼,立刻开口道:“阿爸,是不是让杨大人也给尼玛妹妹划几下呢?”
      “杨大人说,这刀的药力不够,只能用一次。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带着尼玛到京城去,让康熙皇帝帮她解除血咒。”藏南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说道:“能够被种上血咒的人并不多,尼玛身后究竟还藏有什么事情,我们还不知道呢。也许,正如杨大人说的那样,我们应该好好调查一下才好。”
      “阿爸,我猜她不过是海宁官宦家的小丫头。”贡布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些心虚,又多看了我几眼。我倒觉得无所谓,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倒是看到白玛阿妈越来越好的气色和容貌,让人实在高兴。虽然我今天才见了她一次,但总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觉,眉眼之间都透露出安全和自在。
      于是,我就安静地坐在白玛阿妈身边,细细替她整理着头发。一时间,这两个男人也看呆了,不住地说:“尼玛和你阿妈还长得真像,莫不真是天意安排?”
      锣鼓一阵紧似一阵,这意味着晚上的篝火晚会已经正式开始了!贡布说,藏南的另外一个名字就是“歌舞的海洋”,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能够跳舞唱歌,常常举行一些有趣的篝火晚会,人们可以通宵达旦地唱呀跳呀,没完没了。尤其在天气舒爽的夏季,更是全家出动,一边喝着青稞酒,一边跳着特色舞蹈。
      年轻的男女还可以在这样的活动中寻找的自己的意中人。如果女孩看中了那个汉子,就可以上前将自己的腰带送给他。如果这男人也喜欢她就可以接过腰带,围在自己身上。到了吉利的日子,派人到女方家中提亲;而如果男子看到中意的女子,可以上前将他的碗呈上。
      藏南的碗可是大有讲究的:每一名男子自出生后都会随身携带一只碗,或金或银或木头制作,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民族习惯。因为藏族是游牧民族,经常会骑马到处游猎,遇到有人家的时候,讨一口酥油茶喝。但为了清洁干净起见,一般都会用自己随身的碗来装盛。因此,这只碗成为藏族男人的特有标志,也被他们亲切地称为“一辈子的情人”。因为,它永远会贴身保存。汉族有句“刀在人在”的话,藏族就有句“碗在人在”的话。因此,当一名男子决定将自己的碗呈现给一名女子的时候,就证明他将要把自己一辈子交付给这个女人,让她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
      听了这么一大堆讲究,我简直就是目瞪口呆。白玛阿妈看着我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还让藏南王把他贴身的金碗拿出来让我看。“你阿爸就曾经向我献过他的碗。如果,你决定和他在一起,就收藏起来,在结婚之日再还给他。这就是藏族订婚的规矩!但万万不可将它丢失,这可是咱们藏族男人的命呢!”
      “哦。”这么有趣的习俗倒真要看看了,我笑着问贡布:“你的碗呢,给什么姑娘了吗?”贡布的脸忽然红了,支吾起来。
      “哦,你给了其他姑娘了!”我笑着捶了他一把,转头和阿妈说:“阿妈,这算不算贡布哥哥已经有心上人了?”
      “贡布,我怎么不知道啊?”白玛阿妈感到有些奇怪,立刻问贡布,不过眼睛里全是笑意,还对藏南王说:“咱们儿子一直很挑剔,现在居然有了心上人,真是不容易啊!”藏南王也极为高兴,笑着问他:“贡布,谁家的孩子啊?”
      “这个……你们别问了,晚上就可以知道了!”贡布的脸通红起来,让我们几个更是笑得开心了。
      夜晚的藏南草原,一派热闹。一堆堆的篝火映红了天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快乐。这个夜晚,应该是草原最欢腾的日子。为了庆祝白玛阿妈解除血咒,迎接贡布贩运货物回来以及找到了尼玛妹妹,淳朴的藏南人由衷的感到喜悦。
      我在这欢腾的人群中,忽然觉得有点孤单。不过,贡布一直在我身边,大口喝着青稞酒,唱着那些好听的藏族歌曲。在篝火的映衬下,他那英俊的脸庞就在我眼前熠熠生辉。我感到有些恍惚,在这样欢乐的人群中,我应该十分开心,毕竟他们认为我是他们的人,我是高贵的尼玛公主,但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感到孤单?
      尽管,贡布一再警告我不可以喝酒和吃太多的牦牛肉,但趁他不注意,我还是喝了几碗酒,吃了些大块牦牛肉,那种孤单的感觉才随着晕旋的状态消失掉。我笑着加入他们狂欢的人群,和所有的藏族人围着篝火跳舞。尽管我的舞步很凌乱,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一直笑着,欢呼着,在这样的夜幕苍穹下,将人类的本性全释放出来。那些流出的眼泪,是为了快乐还是悲伤,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欢呼。原来,年轻的男女们开始互赠信物订终身了。并且,有一对男女已经确定下相互守望一生的誓言,得到了大家的祝福。我也笑着跑过去,去看看藏族小情人的模样,为他们献上我的祝福。
      忽然,斜下里闪出一个英俊的藏族小伙子,双手捧着他的木碗呈在我眼前,口里说了大堆藏族语言。他似乎是刚才和我跳过舞的若干男子中的一个,有着明亮的笑容,我很喜欢。既然人家给东西,我自然要伸手去接。就在我触碰到碗边的一瞬间,旁边又冒出一个男子,把他的碗就递给了我。
      什么情况?
      要不要接?
      我楞在原地,手也僵硬在半空中。周围的人都在欢笑,围着我跳舞的人越来越多,伸过来的碗也越来越多。一时间,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贡布不在我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感到一丝慌张,希望快速摆脱窘境。但是,所有的人都围在我身边,跳起他们欢腾的“锅庄”舞蹈。那整齐的舞步和快乐的歌声蛊惑着我的心,让我不禁沉醉其中。
      就在所有碗在我眼前晃动的时候,忽然一只金碗出现在我眼前。跟随着它的是一阵悠长嘹亮的歌声,那是我熟悉的一段旋律,他经常在马背上唱给我听。而每次当我问他那歌词的含义时,他总是笑而不答。
      “安措地拉炯塞,那拉琼塞骆。松丛迪丛拉琼迥,那拉切森罗,拿去吧琼塞骆……”又来了,他一唱“拿去吧”我就觉得奇怪,什么东西要“拿去吧”啊?
      当贡布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不禁有些恍惚。他真的很英俊,宽阔的身躯,明亮的双眼,一脸的快乐……一切都让人如同坠落在梦中。他的金碗就呈现在我的眼前,他的呼吸可闻,我真想贴近他的身躯,紧紧地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快乐。可这一切又都如同美梦一般,虚幻无比。伸出的手抓住的全是虚空,他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能抓住?
      眼前,忽然绽放了一朵鲜艳的莲花,在夜空中闪烁着光芒。但它忽然变得异常妖艳和邪恶,仿佛要把我吞噬掉。我用里甩甩了头,但它依然存在,就在眼前,狰狞的花瓣硬生生地将我扯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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