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 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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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3
黄昏，鸽群在暮钟的低吟中归途，羽毛摩擦空气，扑簌扑簌的黑色的掠影从凝视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天际，夕阳的泪痕拖曳在远山尽头，黛紫色的夜幕里浅浅的星河追逐它的足迹。
单薄的少女抱着双臂，静立在屋脊上，傍晚的风吹起她的衣裙，犹如一只孤独的蝴蝶，在秋日的斜晖里，跳着最后的终舞。
“姐姐？”史昂登上梯子，他呼唤的人并没有动，只是微微抬着头，保持着眺望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逆着光，面朝着白天，却深陷夜晚。
“史昂，你看，多美啊。”空气里传来因沉默许久而低哑的声音，飘渺、柔软，叹息如同流沙从沙漏的一头落下。
“这黄昏，多美啊。”
她依旧自顾自的说着，飞扬的金发如同振翅欲飞的翅翼。
“那么温暖，寒冷中最后的温暖。那么明亮，黑暗里最后的光明。火一样的燃烧，好像永远不会褪色。”
她的身子颤动了一下，躯体在狭窄的屋脊上摇晃，脚步却朝坚定地前进。
“可他要沉下去了，。他要离我远去了”她伸出手，皓白的手臂缓慢却竭力地向前，最柔软的缠绵，最坚强的攀附，一点点伸向，越来越渺小的落日。
“金红色，那么漂亮那么闪耀，美得让我悲伤。”
“那么舍不得他离去，沉入黑暗里。”双手微微合拢，托举着残阳，迷离的神情，凝视的又是哪里的眸光。
“我是不是应该追随他而去，去他落下的地方。他休息的地方，就是我归属的地方？梦一样温暖的地方，幸福到窒息的乌托邦？”
“和这漂亮的金红色在一起，永远。”
“永远不离开，永远不会冷，永远不会有黑暗？”
“是太阳，都会有落下的时候。”
少女前倾的身体被人从后面紧紧揽住，悬空的脚下是昏暗的大地，她仿佛突然从幻觉里惊醒，用迷茫的表情转头面对他的弟弟。
他固执地看着她的眼睛，让她看着自己，手臂传递着倔强的羁绊，阻止她展开看不见的翅膀，飞去远方。
“姐姐，很冷了。回去吧。”
绯红的眼睛里倒映出最后的余晖被夜晚吞没 ，璀璨到极致金红的亮色也终于消失。
于是又一天过去，她，还是留在他的身边。
我的姐姐啊，留在无忧无虑的梦中难道不好吗？
这里没有鲜血，没有罪恶。
停留在这里，我来守护你，不好吗？
啊！！！！！！
尖锐的嘶鸣在封闭的房间里乍响，缭绕着悲怆和癫狂。
不行，她的意识太强烈了。
满头大汗的白礼一记手刀劈在天英星的后颈上，原本僵直挣扎的躯体顿时瘫软，再次回归寂静。
史昂取下第三道破碎的咒符，脸色也十分疲惫。
她的记忆里一定有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即使让她忘记了，恐怕也会很快想起来。
度过两百多个春秋的老人罕有的露出一筹莫展的焦虑，既然他答应了弟子的请求，就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他最终，最终将视线落回金发的爱徒身上。
我记得，你曾和我说过，她有个弟弟。
史昂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最后一个敌人的尸骸轰然倒下，喷射的血花飞溅在那头明丽的阳光似的发上，毫无血色的脸颊却流淌下晶莹的泪水。
疲惫虚弱的女人用粘着人类内脏碎末的右手，拍打着死去多时的少年的后背。即使在恶斗中也未曾使用的左手，仍旧固定着死者紧靠在她怀中。
“维梅尔……”她踉跄着，用不知名的调子哼着他的名字，似乎在催眠，似乎在唤醒。
然后，她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成为战场狼藉中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残破的冥衣如同一片落叶坠落，却覆盖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层被褥。金发的少年，枕着她的干净无垢的左手，被她沾满血腥的右手保护。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安卧。
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染红他胸口已经变色的血迹……然后，无法分清。
她是那么爱她的弟弟，爱有多深刻，痛有多绝望。
感情是一种枷锁，比赫淮托斯的杰作更牢靠。
神圣的亲情被利用，谎言嫁接在真实上。
史昂啊，如果你真的想留下她的命，就扮演好这个角色。
她在乎她的弟弟，远胜于在乎别的东西。
所以我把可以掌控她的关键给了你。
唯有你，可以安抚她，安抚她沉沦于虚假的回忆。
他勉强接受了白礼的建议，当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昧着良心，在她的尖叫声里，那么认真地喊她：姐姐！
我在这里，姐姐。
我是史昂啊。
他一遍一遍重复着，她的从惊慌到安详的神情是最强烈的谴责。史昂一遍一遍重复着谎言，一遍一遍吞咽将要爆发的酸楚。
从此，她不会记得几乎要去她性命的恶斗，她只会记得她遭遇了雪崩，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她不会记得她的维梅尔，她只会记得史昂；她不会记得她的家乡，她只会记得她来自嘉米尔。
偶尔，她的记忆会发生混乱，她会发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她温顺可爱的外表会撕毁，她可能疯狂，可能痛哭，她会拉扯自己的头发放声尖叫，会捂着心口泪流满面。但只要史昂出现在她眼前，她就会平静，然后一切都过去，她被他，从真相一步之遥带走。
她从来不知道，她看起来有多可怜。
她以为自己很正常，和普通人一样。其实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思维混乱产生的空白中发呆。她眼里的世界已经扭曲失真，她看不见真实，只能看到他的影子。
对不起，姐姐。
史昂将她推进屋里，将黑夜合在门外。
我不能给你圆满的现实，但至少我能给你一个梦。
一个没有鲜血、杀戮和悲伤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Chapter 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