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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没想到我们会这样再次遇见(晨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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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包厢里出来已经过了午夜,如果不是有手机,根本无法从这灯火辉煌的□□夜市上分辨出时间的早晚。
喝醉酒的同事留在了包厢里,没醉的已经回家,苏晨安独自走过一片霓虹流转的街道,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海城最大的酒店有一张巨大华丽得过分的招牌,整座豪华大楼的门口,停放的车辆如同群聚的蚁兽挤满了广场和周边街巷。
一眼看不到边的灯光晃花了晨安萎靡的睡眼,他晕乎乎游走在车与车的间隙间,奥妙自己怎么不看路走了这边。
彼时,童泊青正把车开上南城区主干路,身边副驾驶座上的蒋飞打了第三个哈欠,他忍不住开口:“刚刚饭局上不挺精神的吗?酒劲儿上来了?”蒋飞眯起眼睛臭屁地回道:“刚刚会场上不是有咱公司的美女招待刺激神经嘛……你别小看人,那几斤酒能灌醉我?”
“哟,蒋副总这是看上哪个美女了啊?话说高中大学您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角儿,快说说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童泊青,又拐着弯儿损我呢?你放心,有你这么帅气迷人的哥们儿在身边,别的姑娘我都看不上。”
童泊青刚想回一句我是晨安的没你份,可是话到嘴边一提起晨安,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难受。
晨安绕绕弯弯左闪右避,总感觉走了半小时才冲出停车区,路边冷风一吹全身打了一个哆嗦。干路上灯火通明但车辆不多 ,晨安首先想到的是叫陆浅川来接,掏出手机还没按键,这个脸皮薄的家伙叹一口气两腿迈开决定自己找出租。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他刚刚经过的地方。车灯打在后背,苏晨安感觉暖暖地有一种莫名的心慌。他正思索打的做什么手势时,身后那辆车“咔”一声车门打开,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儿的车停了这么远啊,累了一天我们还得走回酒店吗?”
“别抱怨了,你得庆幸人家刘总饭桌上没难为我们,不然得趴着回来了。明天加把劲儿,合同拿到手咱就回。”
“哼,你给杨皓他们放假,就拉我来做苦差。”
“不拉你来,你能看上美女招待吗?”
苏晨安心跳一窒,那熟悉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他一个趔趄以为自己喝醉了。
惊讶地回头,先看到是戴了眼镜提着公文包的蒋飞,接着,好像交响乐高潮时琴键铮铮地重击应了他心里的默契。西装革履、英气逼人的童泊青走下车,顺便掩去了夜景里所有的光彩。
苏晨安在那一瞬停止了思考,几乎没有了呼吸,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命令自己机械地转身,一边默念他没看到我我不认识他,一边慌张失措地逃走。仿佛世界末日都不能再加深他脸上的惊慌。
“晨安!”那一声惊喜、激动甚至带着恐慌的喊声从背后传来,如同千万道利刃把他绞得痛彻心骨。这痛让他正迈出的腿僵在了半空,他愤愤地发狠想要狂奔,可怎奈思绪已控制不了沉重的身体。
声音的主人已经追了上来,双手紧紧箍住了他,他着急又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晨安,真的是你!晨安,真的是你啊……”
对方的声音那么轻柔旖旎,想梦里无数次回响的低语,带着忧伤、自责的叹息,让人心伤又心醉。
晨安睁开眼睛,对上童泊青深情、内疚又无比疼惜的双眸。分开六年,他依然被这眼神侵袭得悲痛万分。
童泊青重重地搂着他,像是要把他挤进身体里一样。晨安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来,耳边是泊青温柔的呢喃,呼吸里是泊青熟悉的味道,还有身体紧紧相拥的触感,他多希望这是个梦而且永远不会醒来。
恍惚中脸被对方双手捧起来,面面相对。他几乎是贪恋地端详眼前的人。他的眉眼还是那么英俊勃发,脸庞增添了刚毅,嘴角青色的胡渣透着成熟气。晨安有些痴迷,泊青啊,你还是帅得让人倾心。
视线移向别处,头一低闻到对方身上重重的烟味和酒味,他忍不住要出言责问:你怎么抽烟了啊?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六年的分离都没能磨去这熟稔的习惯,此刻,晨安真的不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一阵冷风吹过来钻入脖间,将迷乱的神经一针刺醒。
泊青,我们不能这样。
晨安收起心动,忘记心疼,把满身的慌乱狠心压下。
话到嘴边,他冷冷地开口: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晨安,请你放手。”
苏晨安自认为自己的表情语调毫无破绽,即使他的心疼得快要裂开。
(泊青,你大概从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演技也能这么好吧。我庆幸是这些年漂泊的生活教会了我扮演,我悲哀的是因为我把它用在了你身上。)
如他所料,童泊青的脸一瞬茫然后立即阴沉了下来。
“晨安,你什么意思?”
“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晨安。”
他忍住绞心挖骨的心痛,冷冷地重复。他知道童泊青一眼便认出他根本避无可避,但他必须努力让他认错。
“苏晨安!”童泊青的声音已带了怒意。
等晨安察觉到危险时,对方已用手死死摁住他的头,倾身吻了上来。
这一吻不算温柔、也不算缠绵,他重重地霸道而炙热地将舌头抵入他的口腔,吮吸和撕咬,用疼痛给晨安惩罚。
像世间的一切都掉入一个迷离混乱的漩涡,让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每一次的贴合、辗转、厮磨都像置身于汹涌沸腾的海面,淹没了所有的知觉。
晨安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可尽管他的吻没有从前的温柔细腻,但这份固执迫切中所带着熟悉的清冽松香的味道,还是险些把自己苦苦累积的坚决击溃。
“现在想起我来了吗?”童泊青红红的嘴唇微张,喘息中声音无比阴郁。
“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快放开我!”晨安咬牙在心口划上一刀。
“我在干什么?吻你啊,难道你还准备跟我在床上找回记忆?苏晨安,你怎么不直接骂我有病、变态?你不用装了,你还是你一点儿没变。”
苏晨安不敢接腔,怎么用力都挣不开他固执有力的手臂。他看向一边的蒋飞:“大哥,帮帮忙,把这个神经病拉开。”
蒋飞一脸迷茫:“晨安,你这是怎么了?”
苏晨安捏紧拳头,在心里刻上了第二刀。
“我不是什么晨安。”
泊青,对不起,我们不能这样。
晨安咬紧牙,心痛得快要哭出来却不得不强忍着绝情到底。
两个人对视的目光飘渺而凄茫,一个佯装冷漠,一个满是悲伤。
夜市不灭的霓虹在各自眸中绚烂着,冷风却毫不留情地把寒冷沿着毛孔侵入内心。
四周是喧嚣的却又是安静的,苏晨安从未像此刻这么深切地感受到海城的冬天是这么冷。
这寒冷鼓吻奋爪,如同洪水猛兽在空气里翻涌、撕咬、狼突鸱张地把人撕碎、吞没。
“晨安,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童泊青悲伤寂落的声音如同隔了几个世纪,空寂幽静地传来,附带的叹息像一曲终罢那一声郑重压下的琴键,打开一扇绚丽迷乱的门,把世间的一切都屏蔽得无声无息。
晨安不知道他与泊青是何时再次吻住的,这次的吻温润、柔和、有小心的试探,也有热情的迫切。每一次双唇的接触,每一次舌尖的相碰,仿佛酒精燃起了熊熊烈火涌进各自身体里,把他固守的坚决逼得节节败退。
良久,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苏晨安以为自己哭了,他眨眨眼发现不是,然后震惊地抬头,那时童泊青的泪。他记忆中坚定开朗,永远那么从容,永远那么淡定的童泊青竟然在他面前哭了。而他此刻却必须忍住感动离开他,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吧。
“神经病。”晨安觉得自己没有心了。他手按上对方的腰狠心一拧,童泊青吃痛松手,他便迅速转身就走。
他故作镇定,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声,眼前和脑海里都是童泊青的脸,他觉得自己几乎是前倾着走,腿抖得厉害,每跨出一步都像被钢针贯穿全身。
每一次呼吸都透着绝望。
他闭起眼睛,越走越快,最后拼了命狂奔。
(泊青,我这是离你越来越远了吧。
我以为你是会恨我的,恨我那时的离开,恨我没遵守与你一起完成那些梦想的约定。我想你是会恨我的。
可是,你没有,不管是刚才的遇见还是之前,你都在告诉我你还是一如既往。
可是,我不能。泊青,我会不安。
我宁愿你与我形同陌路,即使心痛了,也不必再背负这孽缘的折磨。
你的好让我内疚,让我无阻,我贪心地渴望着却不得不狠心斩断。)
海城的这条锦江与清城同属一方水域,早上六点天不算太亮,江桥上路灯还没熄,车辆亦不多。孤零零站着的晨安像一尊黯淡无光的雕像隐没在青灰迷蒙的黎明晨景中,风每每把涌出的泪吹干,他就这样站了一夜。
“泊青,我为什么会再次遇见你呢?我多希望这只是我做过那么多次梦中的一个啊。”
如果说爱情里最让人心痛的是:我遇见了你,爱上了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比它更让人心痛的便是:我再次遇见了你,你依然爱着我,我却不能接受你。
童泊青,我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你的优秀,你的耀眼,我怎么忍心让它沾上污点?
朝阳浅浅地浮在江水之上,水缓缓地流淌,就像这样流到大海也依然静谧、平和、从容不迫……
没有剧本里的狂风暴雨,没有悲剧结尾的竭斯底里,一切都静置无声如同默片。
无论是海城江边这个平凡阴郁的早晨,还是江桥是沉寂落拓的晨安。
手机铃声响得有些不应景,晨安手麻得几乎按不下按键。
“浅川,我在江桥上,你来接我吧。”他语调平静却藏不住嗓音的沙哑。
“安,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