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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共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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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頁一覺得自己的額頭很痛。
自從水蕓把他拖進廚房，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期待地表示“今天晚飯加宵夜都拜託汝了！”之後，書頁一的眉毛就一直在抽搐。
。。。說什麼幫吾找回憶找自我，擺明了是給自己找廚子！
修羅化之後智商直線下降接近冰點的僧人完全沒有考慮過哪个正常人找廚子會去找不尚食慾的修佛者這種顯然不合邏輯的問題，也絲毫沒有意識到自稱一個人生活並且絕對是君子──也就是堅決遠庖廚──的某人家裡怎麼會有如此豐富到令人髮指的食材──而且全部都是素的，一點葷腥都不見──是件用腳趾頭思考一下都很有陰謿馕兜氖虑椤４竽X完全處於一條直線的他，只是習慣性地高八度“嗯~”了一聲就抽著嘴角跟一大盆蓮子搏鬥去了。
不過他的沖天怨氣在那個人捻起一塊水晶蓮子糕優雅地嚐了一口之後，就全部塵歸塵土歸土該哪兒來都哪兒去了。
“好~好~粗~哦~”
小口小口地抿著點心的水蕓一副感動得要哭出來的樣子，捧著碟子的態度堪比對待稀世珍寶一樣。知道自己的厨艺大概也就是个足以果腹的水平的書頁一，頓生一種“這可憐的孩子多久沒吃飯了”的無力感……
“嗯？汝怎麼喝酒了？”
一眼撇到水蕓身邊已經空掉的酒盅，跟大大小小開封的沒開封的酒罎子，書頁一狠狠地皺起了眉。
“耶~這桌蓮花席如此美味，正適合下酒啊~”
“吾問的不是這個，汝不是不善酒？”
。。。？
話出口，聽的人沒什麼，倒是問的人自己愣了半晌。明明是初相識，怎麼就篤定人家酒量不好？難不成是對方一身文弱……咳咳，斯文的樣子讓吾有了錯覺？
“不會醉的”
水蕓平靜無波的聲音幽幽地蕩過來。同時傳過來的還有一個杯子。
“此酒是吾好友親手所釀，大師嘗嘗？”
將信將疑地接過來，直覺微香淡雅，抿一口酒味清醇，入口綿長，確實是難得的佳品。
“。。。這是，蓮花？“
“然也，此酒名為蓮花白。故人有雲，‘情知天上莲花白，压尽人间竹叶青’1，便是稱讚此酒。”
書頁一點點頭。水蕓癡愛蓮花是個人一看便知，若他會喝別的酒那才是奇了。只是……再清冽甘美的酒也是酒，是酒總是會醉人的。
“不會醉。”水蕓晃了晃手中的杯，看月亮在杯中碎了又圓，“因為醉不得。”
“醉不得？”
“酒醉之人，氣味醃臢，醜態百出。‘天子尚且避醉漢’，可見醉者不雅。要不得，要不得啊~”
。。。還真像是有潔癖的人會說出的話。
“不欲顯露醜態，便可不醉？照汝所言，這世上便不該有醉酒之人。”早知水蕓滿口歪理，書頁一倒也不認真反駁。要說這蓮花白的滋味確實不錯，書頁一不知不覺也已三五杯下肚。
“哎~非也非也。人生在世，總也有可以醉的時候。”
“哦？”
“洞房花燭夜，武林平靖時。”水蕓眯起眼睛，原本精氣十足的眼神飄飄蕩蕩不知落在了遠方何處
“美人在懷，酒不醉人人自醉；知己在側，無江湖事縈心，無案牘勞形，正是恣意痛快時，便醉了又何妨？”
不知為何，書頁一覺得說這話的時候水蕓的樣子看起來很孤獨。
沒有心愛的女子，沒有交心的兄弟，現在汝的身邊只有身為“勉強算認識”的吾，所以汝拘謹，汝戴上面具竭力保持完美，連喜怒哀樂的權利都不給自己。
這樣的汝，讓吾心痛了。
不能讓汝安心的吾，令吾自己討厭了。
明知這念頭起得莫名，書頁一仍是被擾得神思不定，胸口酸酸張張，說不出的不痛快。
“如此，便不要糟蹋好酒了。”
書頁一說著，竟是要把酒都搬回去的架勢。水蕓看著驀然強硬起來的人，不知道該驚訝還是該嘆一聲“真是一點沒變”。
“大師這是何意？”
“汝喝酒，不過求醉，卻又想盡辦法延宕那結果的到來。如斯矛盾，吾為此酒一歎。”
。。。這算是，在鬧小性子麼？
水蕓的嘴角抿起，爬上一抹專屬他的狡黠。
“哎呀，這蓮花蘇怎麼都吃完了？大師……可還有麼？”
結果三兩譚酒下肚，死撐著不願醉的還是醉了，賭氣不想醉的也醉了。兩人東倒西歪地靠在庭院前的長廊上睡了過去。
書頁一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有很多人。有人對他頂禮膜拜，有人對他怒目仇視。到處是鮮血殘骸狼煙風沙。
他茫然四顧，舉步維艱。
然後他聽見一個聲音輕輕喚
前輩，前輩
撒嬌的，期盼的，懇求的，哭泣的……
一聲聲，全是前輩。
……前輩，你來了！
……前輩，你聽我說……
……前輩！怎麼會是你？！
……前輩，請留步……
書頁一駐足，回眸。那聲音近在咫尺，他卻看不見人。
心慌的感覺一下子湧上來，他張惶找尋……
“唔……”
半夢半醒間，書頁一睜開了眼。迎面一張蒼白小臉，親切得叫人幾乎流淚。
莫非就是自己遍尋不著的人兒？
仍在迷濛的意識思考不了，身體卻本能地將人兒攬進了懷裡，單手一解一揚，身上的披風就移到了懷中之人的背上。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書頁一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好睡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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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元李治 《鹧鸪天·中秋同遗山饮文仲家莲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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