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星を渡る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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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尽头
曾经有过一颗和这里很相似的充满着生命的星球
人们沉溺在欲望之中
很快世界便停止了呼吸
然后漫长的时间流逝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
听到了你呼唤我的声音
［1］
口渴，想喝水。
鸣海深树无意识地抬起手去拿放置在床头的杯子，左手绷带下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嘶。”
第六个小时，麻醉药效已经消失得差不多。
她重新举起自己的左手，审视般地放置在眼前端详。肌腱损伤，影响到了其中一条重要的神经，十七年绘画生涯极有可能就此断送。
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似的。她微微扯动嘴角。
在自己得知病情的第一时间，母亲如是说：“阿深，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和爸爸都不会放弃的。”
“噢。”当时的她只是若有所思地应声。
阳光穿透玻璃折射进瞳孔，鸣海闭上眼睛，仿佛看到无数细碎的碎片在阳光下向自己洒来。然后，眼前便被茜色填满。如同那天一样。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她想，至少她看到了那样的风景。
双亲的工作一直很忙，即使在她受伤之后，也只是由母亲陪着她做完手术，然后又各自回去工作。因此，相比较而言，隔壁病房一直很热闹。
鸣海的听觉较常人要敏锐一些。她分辨出隔壁病房的男声女声，约莫都是和她同年纪的高中生。唔，每天都有人来探望，想必是个在学校中非常受欢迎的角色。
受欢迎的角色。她用右手揉了揉眉心，唇角浮出一丝嘲弄意味的笑。
——还真是到了哪儿都受欢迎。
“好了好了，伤怎么样了？”
“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哦，只是扭伤了的样子！”
“什么嘛，别让我们担心啊！”
“让大家担心真是不好意思了，到下周的循环赛就能治好了。”
主角为了全队最终的胜利而付出了受伤的代价，然后在众人的期盼下如期归队。如此牺牲式的英雄主义，听上去像是个热血的故事。
但声音似乎是不会说谎的，鸣海闭上眼睛。
刻意拉高声线来掩饰内心的不安，还有语气中……隐约夹杂着的歉疚感，是个笑嘻嘻的强忍者呢。
真想认识他啊。
［2］
——请你告诉我，生存的意义。
住院部的草坪前，初次见面的少女将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展开话题。神色如常，仿佛她刚刚只不过说了句“早安”。
“抱歉，顺序似乎错了。”她紧接着说，然后抬起双眼直视着木吉铁平，“早上好，木吉铁平同学。”
“呃，早上好。”
“然后请你告诉我，生存的意义。”
“哈？”
少女叫作鸣海深树，是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与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角色。木吉铁平以相当委婉的方式对她做出的评价。
得知少女手上的伤是因为在学校的画室不甚被碎掉的玻璃窗割伤时，木吉铁平想了想，笑着安慰对方：“唔，幸好是左手，毕竟是画画的人啊。”
“我是左撇子。”鸣海紧随其后。
“…对不起。”
“没关系。”
鸣海深树将视线投射到对方乘坐的轮椅之上：“脚上的伤，很严重么？”
木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释然地笑了：“恐怕没办法很快出院呢。但是托这些日子以来治疗的福，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让我试试可以么？”
“啊？”
风拂动少女前额的留海，她用右手按住它，然后看着他，眼神明亮。
我想坐轮椅。左手绑着绷带的少女如是说。
坐上木吉铁平的轮椅，鸣海将双脚放在前置的踏板上，单手操纵轮椅，熟练地将其掉转了个方向。
“你还挺熟练的嘛。”
“过奖。”鸣海扬了扬眉。
轮椅慢慢向前滑动时，鸣海迎着风闭上眼睛。
“阿深！都说了要照顾好妹妹了，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
“一个人滑轮椅是很危险的，要是不小心轮椅顺着坡道滑下去了怎么办？”
“对不起。”十岁的鸣海说道。
妹妹鸣海茜今年八岁，从小体弱多病，终日与轮椅相伴。因为身体的原因，双亲总是将更多的关爱倾注于妹妹的身上。
坐轮椅真好呢。十岁的鸣海总是忍不住这么想道。
鸣海深树带着复杂的情感羡慕了妹妹八年，直至对方短暂生命的终结。
孱弱的茜最终还是没有敌过一次蛰伏数日的病毒性感冒，在十岁生日的前两个月离开人世。留下了深爱她的双亲和一直以微妙的心情看待她的姐姐。
“茜，即使坐上了轮椅，我也还是敌不过你呢。”
鸣海睁开眼睛，眼前刚好是一个坡道，下意识地想要使用左手，牵扯到伤口，痛觉传来。她的眼角渗出泪花，然后笑着想到，她还有右手。
只不过轻轻一个向前推的过程。时间，仿佛被隔成一帧一帧。
手腕被大手握住，然后轮椅被向后拉回安全的位置。褐色头发的少年笑起来时双眸向下弯起，连带着上方两道浓眉舒展开来，嘴角则咧开相当大的弧度：“真是危险呐，鸣海。”
非常灿烂的笑容，灿烂到…甚至有些傻气。但眼神清明，仿佛洞悉一切。
“啊，真是危险呢。”鸣海说。
——生存的意义，请你告诉我吧。
［3］
与少女鸣海深树相识有一段日子了，其间他们总是在说着一些不着边的话。但是亦如初见时一样，鸣海时不时会向他询问那个问题。
“生存的意义，大约是…享受着投入到每一件事的过程。”
“对于我来说，能够开心地打着篮球，开心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鸣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浇上一盆冷水：“太奢侈了，那种东西。”
“那么鸣海心里有了答案吗？”
“没有。”
七岁的鸣海深树在美术课上第一次接触到了绘画这种东西。蜡笔、水彩、画纸…仿佛带她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鸣海同学很有天赋呢，不如试着让她上一些更专业的课吧。”
于是很快，父母为她请来了老师。然后更快地，新世界的大门迎来了另一位小小的天才——鸣海茜。
茜比自己更有天赋，对于色彩的感知更为敏锐，绘画中所表达的情感也更为纤细。
客厅的墙上挂满了茜的画作，每天路过那面墙时，鸣海深树总是会花上很长地时间盯着它们。那些或温暖或奇异的色调，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遗世独立。
每一幅都仿佛在嘲弄着她的平庸。
“完成茜的遗志吧，代替她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父亲对十二岁的鸣海这么说道。
“好。”鸣海这么回答道。
从梦中醒来，睁开眼，只有白色的天花板。鸣海深树忽然回想起之前木吉的反问。
“那么鸣海心里有了答案吗？”
“没有。”
不是没有答案，而是没有生存的意义啊。她笑着擦去泪痕。
［4］
“说起来，鸣海是怎么受伤的？”渐渐已经不需要轮椅的木吉，在顶楼和鸣海深树并肩晒着太阳的时候，突然问道。
“画室的玻璃突然碎了。没有来得及闪掉，就被划伤了。”
“啊，对了。还不知道你是哪个高中的呢。”
“设施这么烂的学校，东京还有别所么？”
“…原来是秀德。”
欸，原来是秀德。觉得木吉的反应非常有趣，鸣海深树弯腰笑了。再度抬起头来时，发觉眼前的阳光和那天看到的很像。
那个月几乎都在准备即将在东京高校范围内开展的高中生绘画比赛。她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画，一连交了几幅作品给老师审核。
经过重重筛选过的画作，留下的居然是这一幅。鸣海深树审视着眼前的画作。
和客厅中曾经挂着的那些很像。茜的绘画方式，茜的色调，唯一不同的…她没有如同茜一般纤细的情感。
真是可悲啊。无意识地模仿，却永远敌不过。
“砰！”
“哗啦啦”
有着同那个少女的名字相同颜色的液体自指尖滴落。
——再也画不了。
不过那种事情，有什么值得在意？
茜有一幅画作，曾经被母亲收在阁楼上，但鸣海将它偷偷拿了出来，塞在了自己的床底。每到失眠的时候，便将画拿出来。
——画上是一只在星空中振翅飞翔的小鸟。
如果茜的愿望是飞翔。那么她，便代替她吧。
［5］
急促的喘息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呼喊声。意识到的时候肩膀已经被一双大手给抓住。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已经受伤了，却还以那种速度跑过来？果然是牺牲式英雄主义。鸣海笑着说：“晚上好，木吉同学。”
木吉铁平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咧开嘴笑：“鸣海你不是经常问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唔，说说看。”
“生存的意义，就在于努力地活着啊。”
面前笑容灿烂到有些傻气的少年这么说道。
坐在顶楼栏杆上的少女听罢向后仰去，将全身的重量交给肩上的一双大手。迎着夜风眯起双眸：“听起来，这是木吉帮我寻找到的？”肩上温暖的触感透过衬衫传递过来。
“为什么不试一试？”
鸣海深树笑着擦去眼泪：“因为我怕失败啊。”
“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会把鸣海拉回来，像之前的那几次一样。”
——因为我拥有后出手的权利啊。
——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听到了你呼唤我的声音。
“深树！”
The end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星を渡る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