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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 ...

  •   待到收到家信的时候,关外已是飘起了鹅毛大雪,万物冰封,道路难行。
      安彦东迫不得已放下手中的战况,接过步卒被冻得僵硬躺在手心里的家书。步卒临行前,他叮嘱道:“回去喝点酒,暖暖。别把手给冻坏了拿不起兵器。”
      “是,将军。”
      关外的风雪,是会活活把人冻死的。
      皇帝将他们分到各地,东南西北,相距甚远,也只有除夕那天等着皇帝开恩,才可与分散的兄弟见上一面。
      他是安家长子,离家最远。
      他收到了家信,相必其他兄弟早他十天半个月收到了家信。
      他将系在竹简上的布条解下,摊开竹简。看到末尾,他原本严谨的脸上出现了一条裂缝,最后,脸色大变。
      他喊了人帮忙研磨,提笔书写。
      过几天就是年三十,家里又出了这档子事,相必这年过得也不会安稳。索性,等到了那一天,一家老小围坐着火炉庞取暖,个个满怀心事。
      人人都知道,出了点小意外她才会摔下楼梯的,可至于人为因素还是自然因素,那就无法追究了。这事已经出了,就得要到解决的法子。
      “奶奶,这法子靠谱不?还是要,去宫里请个御医瞧上一瞧?”安家三郎彦临用扇子挠了挠后脖子,一把合上白玉扇。
      他是觉得这病急乱投医倒也用不着的,他就不信,没有什么病症是一定要用江湖术士做得法才可以医得好的。
      “奶奶,我认识一个神医。要不,请来给八妹看看?”六郎安彦禹把搁在唇畔中的温酒一口饮尽,身子如期暖了起来。
      老太太身体也健壮,也没披个大氅挡着寒气。她敲了俩下那红木做得拐杖,微厉喊道:“虽然我们安家是世家,但也不能忘本儿!”四郎安彦谦忍不住嘟囔一句,“忘本?我们家从前专做坑蒙拐骗的?”
      她那群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孙子孙女又惹着了她头顶的气儿:“养了些一大家子,有出息的小子也不过大郎二郎,剩下的就连小妹妹都比不过,整天就会瞎咋呼!唉,什么时候,你们才会长大啊!”
      二郎安彦然文武双全,白衣卿相,有勇有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可惜,英年早逝。安蔫蔫十岁那年,年仅二十三的二哥病逝在战场上。
      三郎安彦赫无奈地摇了摇头。
      父亲走后,就让奶奶主持着这一家老小。大到加官进爵,小到柴米油盐,没有一件事情她是放任着不管的。俗话说得好,男主外女主内,奶奶这一生,也是特别不容易。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待享天伦的时候还要丧孙。
      繁华在外,败絮其中。

      梦醒后,她额前冒着细汗,打湿了她鬓角凌乱的青丝。她一抬头,项少羽紧合着双眼,睡得极其香甜,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这时,从手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望去,脸色大变。她的手,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一点一点的消逝。

      这是高考冲锋前最后一场狂欢。
      项少羽KTV订了包厢,约了发小准备尽兴,也顺便为他即将到来的高考加油打气。
      在场的,她就只认识石兰。
      石兰一直微笑着与那位长得很可爱眼睛大大橙色长发的女孩子聊天,二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相处得很融洽的样子。
      唱完最后一首歌《老男孩》,安蔫蔫看到那位拥有红发帅气的少年放下了话筒,仰头喝了玻璃杯中流淌的洋酒。
      龙且是帅得很,也难怪吸引了他家小姑娘的注意力。小龙天生就是一头酒红的发,总是让人误会他是个小混混。瓷白的皮肤,又有着令人着迷的五官,痞气的帅中又有几分浪荡不羁正合了现时小姑娘们的胃口,多看几眼也在所难免。
      可是,他心底怎么会有一股闷气在作祟?
      “少羽,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恩,穿着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哦,他长得可真好看。”
      “是的,他也是我们当中最容易脱单的。”
      “脱单?”
      “就是摆脱单身,成功找到老婆的意思。”
      “哦。”
      那冰蓝色发的青年似比他们都大,外表也好看,可是就是冷酷了一点,一直低头喝着酒。安蔫蔫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钟离眜:“少羽,那个人看起来很孤僻的样子。”
      “你说钟离?哦,他一直都这样,少年老成嘛。他比我大些,读大四,明年实习。不过呢,最近道听途说,他和他好了差不多六年的女朋友分手了,也难怪会心情不佳,失恋了啊。”
      安蔫蔫对于他的话一知半解,指着先前和石兰唠嗑的橙发少女,“她是谁?”
      话音刚落,她明明看见项少羽眼中闪烁着莹莹光彩,犹如繁星点点。
      “她?她是高月,我的青梅竹马。”
      他用简洁的四个字去形容那个比石兰样貌都还要胜几分的少女,浮想联翩。
      青梅竹马,看来,不是那么简单。
      他揉揉眼睛,猝然拖长了尾音:“比我小两岁,现在读高一。我和她的父母认识,他们家也很照顾我,父母离婚后我还在他们家里借住过一段时间。呵,他们还开过玩笑,说要给我和高月定个娃娃亲……”
      她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悄然掩袖盖住自己脸上失落的情绪,目光微暗。
      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这样吧。
      “少羽,对那位高月姑娘有情对吧?少羽的目光,是和七哥哥回来时,看着沈家姐姐一样的目光,很小心、很温柔……”
      她有了个小私心,如果她早些时候出现,他的温情,是不是就只给她一个了?
      如果他能够触碰到她,他一定会狠狠得摸她的头,然后再给她一个爆栗。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他仰起头淡淡地叹息,说句不算安慰的话:“没有的事,你忘了?我的父母已经不要我了。”
      安蔫蔫用了小声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只要你愿意,我就在你身边……”
      不离不弃。
      他心情欠佳,给自己已经空掉的玻璃酒杯里再次满上莹黄的啤酒,他高举着酒杯大声道:“我先干为敬!”说罢,再次仰头。
      随着他的举动,他的喉结也跟着此起彼伏仿佛海浪排打礁石,一浪胜过一浪。不一会,杯子中的酒都进了他的胃,他只觉得有一股热浪从他腹部上窜,直冲喉咙。他压制住这股热浪,将喝尽的酒杯倒过来。
      龙且一笑而过,眼中没有担忧反而多了几分浓浓的悦意:“少羽的酒量就是没话说,千杯不倒,我们大家没有一个可以喝得过你。”他将还剩余一半的酒一口饮尽,面对少羽,他这明显就是在作弊。
      安蔫蔫明明看到项少羽唇角边淌着的微笑,但他的眼中仍是冷意。他摇头:“那可不行小龙,你这是不算数的,再来!”
      龙且摆着手,“我酒量没你好你可是知道的!”天明按捺不住了,“小龙,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一次逢着月儿生日,你被我们大家灌醉了,喝醉后还把马桶当你女神又抱又亲的,我们想拉都拉不住你!”说完之后,大家笑了起来。
      龙且脸一黑,没有说话。
      “那可不,马桶都被你的口水蹭得发亮,便宜了保洁阿姨多少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龙且的脸憋得个紫红,不知是羞还是怒,他别过头懒得看他们:“你们别说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
      “噗呲!”安蔫蔫能够想象到那副不算很美的画面,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TV里响起一首柔和的前奏,与此时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谁的歌啊?”龙且并不喜欢这样抒情类型的歌,柔柔弱弱的,在他看来就是无病呻吟。或许因为他偏爱摇滚才会这样。
      “我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钻入安蔫蔫的耳朵,高月接过项少羽迎面递来的话筒。
      “谢谢。”
      “金莎《画中仙》么?”项少羽问高月,高月点点头回答:“是的。”项少羽不禁感慨道:“你的喜好一直没变,还是喜欢这样略带中国风的抒情歌。”
      高月唱得很好听,清纯空灵。导致她产生了一种这歌比原唱还要好的错觉。
      “她唱歌很好听呢。”
      安蔫蔫最羡慕那些长得好看并且唱歌也好听的人。她这两样,一样没占。
      “是好听。”少羽否认。陈述句,是肯定。
      “嗯。”
      当天明唱完那首必点歌曲《逍遥叹》,少羽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00:00
      凌晨了,到点了。
      手臂一阵蚁噬骨的疼痛直入五脏六腑,安蔫蔫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吟出声。
      又来了!
      在意料之中,她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这一次,更加清晰。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少女的身形,那个少女身穿古代的襦裙,粉色的。她的五官精致,仿若玉琢。不过,她现在的五官微微扭曲,像是忍受什么天大的痛苦。他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望着镜中的少女,那个少女,明明是悬浮在空中的,双脚离地。
      “那……那这么有个女孩子!”
      没有脚,半透明,没有影子。
      那明明不是人啊喂!
      天明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到了,悄悄转过头,项少羽的身边,果不其然空无一物。
      不知有句妈卖批当讲不当讲。
      “鬼啊!”
      众人被天明的惊呼吸引,顺着他指得地方睹视。果然不错,那镜中立着一位少女。
      “灵异?”龙且的嘴唇险些被自己磕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这样诡谲的异事。他差点咬到了舌头,镜子里的婷婷少女犹如画中浅笑敛容的小姐千金,没有婀娜多姿但有楚楚可人之貌。
      他恍然大悟,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书生偏执鬼狐明珠了。他小声嘟囔说,“还挺正。”那些偏爱恐怖片的编剧万万不会想到,女鬼,也是有漂亮的。
      项少羽见到镜子中的安蔫蔫,搁在唇畔的的酒杯里金灿灿的酒差点没流出来。
      “她最怕这些东西了,夜里都不敢一个人睡……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钟离眜喃喃自语,眼眸中泛着微微苦涩。
      少女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像极了纱,又像极了瓷,怕是一伸手,就化作灰烬。
      “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心思细腻的高月说道。对于牛鬼蛇神之说,她从不害怕也不相信,现在亲眼目睹,心境平淡如水。
      项少羽一路都没有说出过一句话,他只能暗自心急如焚,什么都不能说起。
      安蔫蔫自然是不知道她被人所发觉的,在那痛不欲生的痛楚当中,她已经没有空档的闲心来去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
      黑暗之中,似有人一直唤着她的姓名。
      可伴着下咒一样的声音,她头疼欲裂,天旋地转,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魂兮,归兮……”
      眼中什么东西被挡住,看不明白。明明是睁大的一双眼睛,转瞬即逝。
      天明揉着双眼,接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惊叹道:“消失了!”
      镜子里,再没有少女的影子。
      就连他,也看不到安蔫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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