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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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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在城门等着简檀,他的王爷说,他会去三天。
果然,他就等到了骑马而归的简檀。
简檀看着他,尽管再难受,还是给了他一个微笑,钻进阿墨为他准备的马车,闭目冥神。
这就是阿墨,陪着他,不会指责他什么,不会问他什么,不用他吩咐,但是会自觉来尽心等着他,不用他说会为他准备好一切,马车,还有车里的毛毯。
简檀闭着眼睛,摸着阿墨的手,说:“他离开了,你陪我走……”他很难受,说不下去,怕流泪被看见,便倾身抱着阿墨,“你陪我走最后的路。”
阿墨突然很想哭,可是他忍住了。
阿墨想答简檀一个好,可是他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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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一个人在那里待到了第二天,简檀的计划是三天,他的计划是四天。
因为最后一天,他让人做了好多的烟花,要那一天才能做好送来,当然也要最后的时候让烟花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别人送来的时候,只看到卓少倾一个人狼狈地待在屋子里,并发疯一样把他们赶走了。
卓少倾看地上的烟花碍眼,就全放了,他痴痴地笑,然后痴痴地哭。
他根本就没有回京城,没有勇气,反正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卓辰平早回南方找习瑶云,而卓一奇没多久也就兑现了卓家无事就离开的诺言跟丁封寒浪迹江湖。
其实就只有他一个人因为简檀所以留在京城那么久。
既然简檀不要他了,他还回去做什么?
他一路走出来,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一个城,就找了他商铺的据点,问卓一奇的消息,让卓一奇给他联络,然后说完就睡了个一天一夜。
卓一奇两人其实没走多远,游游走走的,爬山涉水,半个多月的时间走不了太远,很快就有消息。
卓少倾传消息去,你在那等我,不准走,不然我死给你看。简檀跟我翻篇了,你他妈的个乌鸦嘴。
卓一奇无语地拿给丁封寒看:“我怎么有种我是事儿妈的感觉,唉,我们等等他吧,他一个人还不知道能整出什么事呢。”
“……”丁封寒也就不说话了。
卓一奇又问:“哎,丁丁,你怎么看啊?简檀竟然真的是翻篇了么?”
丁封寒默了一下:“我觉得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卓一奇:“……”
好吧,他也想夫唱妇随怎么办?
“唉,卓少倾好可怜,如果连我都那么觉得,他就一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丁封寒道:“简檀能放弃他一次,就是真的想断了,他做事从来不莽撞,必定有他足够的理由。所以卓少倾再找上去,其实多半也会碰钉子,新欢不新欢的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卓一奇一脸为卓少倾默哀的神情看着丁封寒:“可是他们前些日子看起来很好啊。”
丁封寒道:“那是因为简檀也想血洗皇宫,难免会需要一起,又刚见面会比较激动,总不能说翻,等事情定了,静下心来想想,也就做出决定了。”
卓一奇无语地看着他:“你当时怎么不说?”
丁封寒面无表情:“说了他也不会听,我只是能将心比心理解简檀,但并不拿得准他,而且我也不知道简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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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回来就病了,卓少倾挂着官职都没辞,下面人找上来问哪去了,简檀说,他远走高飞了,跟我辞别了。
简崇宗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反而恢复了一点精神,已经能自己坐起来喝宫人送来的粥。
简檀并没有亏待他任何衣食住,只是把他软禁在一方宫院,不让他离开也不然他见人。
那天他正喝着粥,一个小太监扑进来,背上深深的刀口,显然是不活了,而随后他脸色变了变,已经看见侍卫后面的简檀。
简檀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道:“你又何必趁我不在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这小太监也算是给这里所有人的警告,谁敢给你通消息,就是死。”
简崇宗气得摔了碗就要回床上躺着,可不小心绊到了屏风,被简檀连忙扶住,听得他叹息道:“你再怎样,也回不到皇位了,天下都认新朝了,你就算杀了我们所有人,倒行逆施想恢复也不可能,天下不答应。而皇位上坐着的简玉敬,也是你儿子啊。”
简檀一路把气呼呼的简崇宗扶回床上,轻轻靠在他肩膀,有些虚弱地道:“我今年的冬天,可能过不去了。所以你也不用处心积虑让我死,你也不用那么恨,我才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个人,我跟卓少倾也没在一起。你说,闹这一场,到底有什么意思?”
简崇宗其实最开始是想狠狠推开的,可听见他第一句话,就还是有些心疼,听简檀说下来,他也就愣住了,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简檀直起身,离开了他的肩膀:“过几天,我们去看看我娘吧,我没几天了,你也就一两年,看看她吧。”
简崇宗扭头看了他半晌,道:“不,朕不去,就是因为当年的错误,才有得今天的下场。”
错误,或许他一生也就是错误了。
简檀咳了起来,只好道:“现在是我说去就去,由不得你了,我想让我娘看看你。”
简崇宗恼恨地狠狠推了他一把,便见简檀就势摔在地上,嘴唇现出一缕殷红。
简檀慢慢站起来,转身离开,在关上门的时候他又说,“我这一生没几日真正开心的日子,你们的错误,我来还了一生。”
简崇宗失神地躺倒在床上,他的错误,他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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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的药。”阿墨端上药,放在他手边。
简檀抽空瞥他一眼,点头示意知道了,又继续去看桌上如小山的奏章。
阿墨终于忍不住按着他的手,红着眼睛道:“王爷,你别太累了,放下吧,你还病着。”
白天早早就起了,他指点简玉敬上早朝,然后又教他读书教他治国,中午他就召集大臣谈事,下午就写《治国十策》,那是他为简玉敬写的以防他离世后,晚上然后是批奏章,什么都管。
本来就病,再这样,劳心劳力,再怎么喝药都没用啊。
简檀扭过头,看着他,也没发怒,只道:“我只有这么些时间了,对不起,你陪着我,可是我不能陪着你。我让简玉敬做了皇帝,我得跟天下有个交代,天下乱成这样,我爹当了那么些年的皇帝,他的摊子我得为他收。我不抓紧,就做不了太多了。”
阿墨流着泪看着他:“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一定要来做这些事?”
“能者多劳吧,很多事情有因果,而且我跟卓少倾说了我要江山,总得治理出个样子吧,不然他会笑话。”简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又拿起药一口气喝了。
阿墨接过药碗,就忍不住想跑出去哭一顿,可没几步又回头问:“其实王爷是不是怕自己不做点什么更难受?”
简檀看着他默了很久,把奏章甩开了,道:“算了,我累了,今日早睡,你陪我一起吧。”
阿墨抹干眼泪就去叫宫女打水来伺候洗漱,然后跟王爷并肩共枕躺下,可是他睡不着,他知道王爷也没睡着。
很久很久,阿墨忍不住轻轻叫他:“王爷。”
简檀轻轻嗯了一声,阿墨问:“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经常睡不着,你不知道而已,失眠。”简檀轻轻说了一句,手伸过去握了握他的手,“阿墨,我若离去之后,为你安排了一些。你这些日子跟宫里面的御医学了很多,可以在御医院里面待着,正正经经也算是个官了,我会让玉敬照看你,一生荣华是可以的。如果你不喜欢在官场,你想在哪就在哪个城市送你一家医馆,你的医术可以坐镇,再找人帮你,过几年也能广收学徒,没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一生平安无忧。或者你也可以在朝廷做几年御医,再随时出去开医馆,都行。我有很多权财,你不要怪我只给你那么些,对你而言,我不在了,很多东西给得多了,比如我把我所有的铺子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守不住,反而容易出祸端。”
“王爷……”阿墨再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把额头抵在简檀的手心,“阿墨什么都不要啊,我只要王爷……你对我那么好,对我那么好啊……”他哭得泣不成声,王爷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从让他读书开始,让人教他那么多,现在连出路都为他想好了,考虑得那么周到,还怕他出什么祸端……他就是不会做什么,他只会伺候王爷,并不擅长安排他自己的人生,可是王爷一一帮他安排好了。
“别哭了,睡吧,你待我好,都是你应得的,不要想其他的。”简檀摸了摸他的头。
阿墨断断续续地道:“阿墨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王爷……如果不是你,阿墨可能在那种地方早就死了……真的不敢想其他的,王爷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简檀闭着眼睛,“正如你说的,虽然于我而言我救你不过举手投足,可于你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情。所以你觉得你对我好是应该的,但是同样于我而言,你也是我这辈子的幸运,我感激你的好和不离不弃。我自觉于你有亏欠,所以你就让我安安心心,不用推辞拒绝,也不准做傻事。不然下辈子你不用见我。”
阿墨刚想说王爷对我那么好你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可是被简檀最后一句严厉的话给堵住了,王爷待他那么好,他拿什么来还?一日日看着王爷并不开心地折腾处理这些乱七八糟事,他真的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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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快马加鞭赶到卓一奇那里,见面就拎着他衣服骂:“你这个乌鸦嘴,老子这辈子遇见你真的不需要敌人了……你怎么说翻篇就翻篇,说他不要我就不要了……”骂完不等丁封寒上来阻止,他就狠狠地抱住他,“我不知道找谁了,只能找你,不要怪我厚着脸皮来打扰你们的日子。”
卓一奇想说一句你卓少倾还知道你自己厚脸皮来打趣,可是见卓少倾这样也说不出来了,回抱了他一会儿,把他拉进屋里面去了。
“我不知道找谁说说,发现我真的不懂简檀……我不能回家,我爹娘肯定巴不得他早点甩了我,谁都不会理解也不会支持我们在一起了,只有你了……”卓少倾抽抽巴巴地拉着在一起的手,若不是知道他对卓一奇没半点心思,丁封寒就忍不住上前一剑砍了。
而卓一奇很无语地看了一眼丁封寒,他都不敢告诉卓少倾其实他也是比较倾向他们分开的,可是卓少倾好可怜,算了他忍不住就站在中立好了
卓少倾红着眼睛继续跟卓一奇说了简檀说的那些话,他很迷茫地问:“小白和简檀你觉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被他整得我都懵了,我这几天想我到底是喜欢小白还是简檀快想疯了……还有我居然被那个阿墨取代了……”
卓一奇无语望天眨眨眼睛,他也不太理解到这就算有区别可是影响真的很大么,还不是都是喜欢你?于是这种时候就只有扭头向丁封寒:“丁丁,你觉得呢?”
丁封寒叹了口气,“你们还是不懂,我说的那个故事。”
卓少倾扭头看着他,卓一奇问:“简檀送琴拒知音的那个?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处境不好,怕连累那人也连累自己,所以等来日再见约定弹曲,那人怒而拒绝说不懂么?”
“像我们这样的人,接受一个人需要很大的勇气。当年的处境是不好,是一个原因,但简檀保住那么一个闲云野鹤的琴师,其实不是没有办法的。简檀是因为害怕而拒绝,他怕的是有一天那个知音离开或者不再是知音,正如他跟你说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憎而不是可爱。”丁封寒看着两人跟乖乖学生一样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继续又道:“卓少倾你懂了他的仇恨理解他的所为,可是你不懂他内心的卑微脆弱和苍凉,他没有那么坚强,也不信任人,才会有他的算计和冷酷。他不想人背叛他,所以才不惜用铁血手段,那只是一种过度的保护。”
“卑微,脆弱和苍凉?”卓一奇瞪大眼睛,“你确定你是用来形容我们认识的那个简檀?我觉得他已经不能再强大了。”
卓少倾也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不明白,念头转过太快他还没抓住。
“所以你不懂他。”丁封寒白他一眼,又继续面无表情,“我那两年不在,不太清楚他失忆之后的事,所以一直也不太了解,但是现在你说,我就明白了。或许于你们而言,小白和简檀喜欢谁都不是很重要,可于我们而言,是有区别的,是可以被计较的,关系到以后能不能走下。”
卓一奇看着他,丁封寒也看过来:“这样说吧,我做杀手的前两年冷酷无情,如果你那时遇见我,我会杀了你,没有任何的可能。”
卓一奇连忙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当年他骚扰丁封寒的程度,恐怕脾气不好的早就想一剑杀了他。
丁封寒缓和了脸色:“那个时候你也不会喜欢我,我只是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可是如果那个时候我失忆了,变得不必多好,但是基本不是个坏人,你喜欢了我,而后我恢复记忆,又变成那个杀手,你还能接受换了一个人的我吗?好人失忆成了坏人或者好人失忆还是好人,都不重要,可坏人失忆成了好人,一时的错爱,怎么能不计较?何况简檀是那么骄傲的人。”
“你说他居然在意你更喜欢小白,他怎么能不在意?简檀认为他是个坏人,但你喜欢好人,喜欢小白那样的好人,你现在没分清楚,那是不是有一天你分清楚了,就会离开他?你觉得简檀能受得了吗?他连那个琴师都受不了,宁愿站得远远的,何况是你。”
卓少倾看着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丁封寒看过来,“我为什么说你还是放弃简檀吧,不看好你们在一起。简檀历经背叛看尽炎凉,不懂他有多渴望安全感。”顿了顿,起身离开:“简檀选阿墨并不奇怪,他只要有一点,一辈子都会对简檀不离不弃,这就足够了。简檀会很安心,给出他的信任,也会喜欢他。”
卓一奇和卓少倾四目相对,好半天卓一奇道:“那……你节哀吧,其实简檀也不是一个理想的过日子的,你也翻篇吧。”
卓少倾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着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未来的事都还没发生,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不会对他不离不弃?阿墨能做到,我也能啊,我能!难道我会移情别恋我什么时候风流过?我也只要他啊!”
卓一奇无奈道:“你能个球啊,还是先分清楚你喜欢简檀还是小白吧。”
卓少倾吼道:“当然是简檀,没有简檀我看都不看小白一眼,从云浮离开就什么也没了。”
“……吼那么大声心虚啊?”卓一奇玩笑完了就严肃道:“可是你能也没用啊,人家已经有新欢了,四年过去了,他没恋上还好说,他不是说他都已经恋上了么?”
卓少倾泪流满面,说了一圈其实什么也没解决,他再懂简檀有屁用,问题是人家这四年已经恋新欢了,于是就是他一个人等在原地啊。
卓一奇忍不住给他一个拥抱,“节哀吧。”
卓少倾稍微有些感动。
卓一奇把他扶进房间,服侍他洗漱了,把他往床上一推,给他盖上被子。
“好好休息。”卓一奇又道:“从明天起我主持帮你找媳妇,你就发话吧,要男还是要女当然我建议是女的,那啥你当年的择偶十条我还记得,就以那个为参照吧,我开个擂台,整个魁首出来,还有钱赚嗯嗯一举多得……”
卓少倾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卓一奇摸了摸他的脸,“乖啊,翻篇吧,那就那么定了,咱们招亲去。”
卓少倾眼神涣散地看着床顶,压根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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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找了一个精神好天气也好的日子,带着简崇宗最后一次去看他娘,正如他说的简崇宗同意不同意不重要。
张骆净为他安排好了他和简崇宗出城门的一切,然后和阿墨在城门送他们离开。
阿墨拉住要去忙事的张骆净:“净叔,你让你的锦衣卫帮我个忙吧。”
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找简檀办?
“不要告诉王爷,你帮我找卓少倾吧,我想见他。”
张骆净愣了愣,“你见他做什么?”
阿墨看着远去的那队人马,他的王爷一个人在车里:“王爷对卓少倾瞒下了一切,我想让卓少倾来陪他过最后的日子。”
张骆净皱眉,“可是王爷那么做有他的理由,你又何必……”
“王爷那么喜欢卓少倾不想他难过,可是我不想王爷一个人那么难过地死去,所以还是让卓少倾难过吧,哪怕违背王爷的意思。”
张骆净看看阿墨,也看看那队离开的人马的背影,想到这些日子的简檀,最后咬咬牙,“好,我帮你,哪怕王爷发怒也就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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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倾这几日严重被打击,每日茶饭不思就坐着发呆。
卓一奇又问了他几遍,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反正就当默认了,找个媳妇也好,于是风风火火的就在这个城市开办招亲事宜。
卓少倾是谁,当年风流纨绔小侯爷,如今英姿飒爽起义颠覆朝廷的方天侯爷,文能作画经商武能三军听令,加上本身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哪家黄花闺女不想嫁?
大景双子之一的简檀惊艳天下忍辱负重什么的虽然姑娘们也喜欢,可是他早就摆明了他只宠那个男人,伤了多少少女的心。
就剩下一个卓少倾了,年方三十,未曾婚配啊!
消息一出一个时辰不到全城轰动,多少少女前来报名,卓一奇笑眯眯地看着喊话:“别急别急,每人一钱银子报名费。”
丁封寒在后面得很无语,奸商。
“为什么不见侯爷啊?”
“最终面试能见着他的,大家不要心急,难道还怀疑名动天下的卓少倾非良人吗?”
姑娘们个个推挤着继续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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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不舒服今天就先到这吧,你别太累了,那些大臣也教了我很多。”简玉敬依赖地靠着简檀,长兄如父,他见过简崇宗面都少,更别提教诲了,他依赖简檀就像父亲一样,敬重而爱戴。
简檀也有些乏,遂点点头,“那你先下去吧,把今天学的好好写十遍,记牢也当练字了,磨练你的心性,也多体会一些仁政爱民。”
简玉敬点点头,乖巧地下去了。
前日子带简崇宗去看他娘,他并没有说什么,在他娘坟前说了几句近来的事,可他没想到简崇宗也上前主动上了一支香。
简崇宗对他说:“我虽然不会原谅你,但是我不恨你了。”
那天也是云淡风轻,阳光暖洋洋,简檀摸着他娘的墓碑笑了笑。
心里的什么东西,放下一点了。
简檀转进里屋,靠在软榻上歇着,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卓少倾欠他的画,如果时间会静止,画上的他们一直笑得那么甜,该多好。
而最好的他们,已经被画入潋滟时光,其实也没什么可惜了。
听宫二说起,卓少倾在招亲,消息传得天下皆知。
简檀并没有什么不高兴,淡淡哦了一声,还笑了笑,他想起当年卓少倾择偶十条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往事,最后居然还敛了大把财,也是人才了。
阿墨捧着药进来,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喝了药,说他眯会儿,让阿墨半个时辰后叫他。
大景双子,岂非在一起就是最美的故事?阿墨最后看了一眼那画,端着碗出去找了张骆净,“送我去见卓少倾吧。”
简檀一觉睡得很沉,也很踏实,等醒来,太阳都已经西斜。他皱着眉,阿墨居然没叫他。
他出门就叫阿墨,可只有宫人答他阿墨不见了。
简檀很快就查下去知道阿墨出宫了,然后出城了,他在这,他的阿墨居然会出城?再问,是锦衣卫送出去的,便差人把张骆净叫来。
“阿墨去找卓少倾了,你总为他安排,他想为你做点事!”张骆净跪在他面前,答。
简檀有些站不稳,退后把桌上的茶杯摔了,他怒道:“现在,立刻,把他给我弄回来。”
张骆净直起身:“王爷,我也觉得这样为你好。我不会下命令的,只有我知道他们去到哪了,你杀了我也不能把他们叫回来。”
简檀气得抓着茶杯就往他身上砸,张骆净没有躲。
“来人,给我拉下去,重责五十,降为千户!吩咐宫门,如果简墨回来,就说我的命令,让他不要再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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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卓少倾招亲的最终面试嘛,“前十名的姑娘们,你们都太优秀了,我并不知道怎么选择,而嫁给侯爷为妻嘛,就看你们谁的缘分大了。侯爷就在里面,我会让你们一个个去接触他,或者端茶送水或者贴心伺候,反正不管怎样,你们谁能让他开口笑了让他对你们动心了承认你能做侯爷夫人,那自然就是了。”卓一奇大声吆喝着:“如果都没有,那就没办法了,但是你们都在我们连锁店铺花榜上有名,赠送银两不等,还有终身店铺尊贵客人打折卡。”
丁封寒实在看不下去了,钻进房间就不想出来。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卓少倾看谁都没兴趣,唯一有个人死缠烂打要勾搭卓少倾,被卓少倾起身拎着她丢出来,然后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就去找卓一奇算账:“你都整得什么玩意?这些人一个个的,有简檀一半吗?滚,别让她们来烦我。”
“哎呀,少爷,不是她们太差,是你看了简檀眼光太高,简檀那标准,万中无一的好吗?”卓一奇笑眯眯地禀报:“这次整整赚了五千两啊,在你多年的教导下,我也很有奸商天分嘛。”
卓少倾于是气呼呼瞪他两眼自己出去找了间酒楼开始喝酒,酒楼又有说书人把大景双子的故事拿来重新开说,卓少倾喝醉了,听得烦,就摔桌子砸板凳的砸了一通,留下一句话:“去卓一奇,让他给你五千两。”
卓一奇简直不能形容被老板找上门来索赔的心情,正在跟那老板算账什么就算卓少倾砸了也是按价赔你,用不着五千两……
阿墨就是在这个找上来,说,“我要见卓少倾,我有话对他说。”
卓一奇上下看他一眼,哎呀,这不是那个新欢吗?于是嘴角抽搐地拍拍他的肩,“你小小年纪何必想不开,他见着你能打死你你信不?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唉……”
阿墨郑重地道:“我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找他。”
卓一奇于是看着他道:“那你在这等着吧,最好是好消息,不然他揍你我不会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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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一奇派人把卓少倾找回来,已经是晚上,卓少倾骂骂咧咧地被人扶着进门,喝太多了,他都有些站不稳。
阿墨一直在大堂里坐着等,他回来他就扭头,那一眼过去他也不太相信这是卓少倾,是那个飞扬潇洒的卓少倾,原来他也那么在乎王爷,那太好了。
“卓少倾!”阿墨叫道。
卓少倾扭头,见到那双熟悉的眉眼他顿时清醒了几分,摇了摇头他以为他看错了,可阿墨走近他说:“是我,阿墨,你还能认得吧……醉成这样。”
认得,怎么他妈的可能不认得!
卓少倾拎着他的衣襟,酒气都直接喷道阿墨脸上:“我知道你赢了,我滚了,妈的还不够你还要大老远跑过来嘲讽我吗?嘲讽我对你的看不上眼但是却连你都赢不了,我卓少倾被你取代了!”
阿墨扭开头,有些害怕这样的卓少倾,他的衣襟被紧紧抓着勒得他难受,或许下一刻卓少倾能勒死他,他大声道:“我有事要告诉你。”
卓少倾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要是说了半个字我不爱听,我能打得你连简檀都不认识!不要以为你是他的阿墨我就不敢打你,我打你他毫无办法!”
卓一奇和丁封寒已经闻声出来,正好听见阿墨说:“王爷他的身体病重,这个冬天可能都过不去了,你去陪他吧。”
几人都愣了一下,现在已经入冬了,意思是简檀只有两三个月的命?卓少倾激动得一用力,就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提起来,“你说什么?”
阿墨呼吸困难,“就是他快死了,没几个人知道,他一直要喝药,可是也没用……”
卓一奇见人都快被勒死了连忙上去从卓少倾手里解救他,而卓少倾呆愣着站在原地,怎么又是生离了还要死别?
“为什么你要他去陪简檀?”卓一奇终于摸到一个关键,给他顺了顺气问。
卓少倾也顿时把目光投过来,看着阿墨深呼吸着,红了眼睛:“因为王爷喜欢他,难道他不应该去陪着吗?”
卓一奇很快追问:“简檀不是说他喜欢你?”
“不,我知道王爷心里的人从来都是卓少倾。”阿墨苦笑着侧过头去,“王爷待我好,可我更不能看他难过,我来他不知道的,他不要我告诉你,但是我不想他每天还要操劳没事就去看你画的画。”
卓少倾愣了,哦,那画,原来简檀你还会一直看吗?
卓一奇飞快地又问:“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们王爷以往喜欢卓少倾,可不代表他不喜欢你啊,简檀不太会表达,所以你误会他喜欢卓少倾了。你看他为你做的那些事,什么冲冠一怒为蓝颜了什么平定西疆为你了,对卓少倾都没那么好过,我真的不希望整出什么乌龙回头卓少倾去了简檀说他喜欢你害得他白高兴一场。”
卓少倾才暗喜那么一瞬,顿时扭头狠瞪卓一奇,妈的有你简直不需要敌人了,你不能让我多开心一下?让我骗下自己不行啊?非要迫不及待打破我的幻想么,是啊,那些事情梗在他心口也很久了。
“那些都是戏。”阿墨眼角划过一滴泪,他伸手抹了抹,“王爷从来没说过,可是我知道。他故意闹那么一出,为了麻痹那皇帝的,至于他去西疆,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西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西疆对于你卓少倾才是有关联的啊,他故意一说,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了那个人是我,可实际是你。满城绿树挂红巾,他看着然后念的那个人,他在等你来。”
卓少倾顿时激动扑过去按着他肩膀,“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嘛……”阿墨都懒得看他,“你去陪他吧,我不能做到让他开心,但是你应该能吧?”
“能能能!你一说明白,我绝对能,走,备马,上京!”卓少倾高兴疯了,把他抱起来,吓得阿墨脸色大变,“好少年!难怪简檀留你在身边,好,我再也不对你有敌意了,我以前错了,对不起你不要计较。”
卓一奇无语地看着他,“简檀都快死了,你这么开心合适吗?”
卓少倾笑容僵在脸上,急急地又问阿墨:“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快死了?”
阿墨决定要逃开他的魔爪,他来找他不代表他喜欢他,有点可怕,于是阿墨扶着卓一奇,看起来他好说话些,便把简檀西疆回来被害一事说了,还说了就是因为这个事,王爷要反,不过他先反了也是帮了简檀的忙。
“王爷为了不让你看出来他的苍白和憔悴,那日冲丫环房中让她为他化妆,就是想让他气色看起来好一点。后来他就开始喝了一味药,那是一味能激发人的气血精神,但是为身体有损害的药,一日换两日。加上这些日子悲喜无常操劳无度,今年冬天那么冷,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再牵动体内寒气,就可能过不去了……”
卓少倾只觉得心疼快不能呼吸了,难怪简檀总说累,对他的求欢都爱搭不理,他还说他体虚肾亏,他说他病了,当时他就不怀疑了,原来是这样。照这样说他又误会简檀了,他以为他想要权势,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
阿墨看着他睫毛上还有泪水,“我们明日一早就上京去看他吧?”
“不!”卓少倾看着这夜凉如水的冬夜寒风呼啸而过庭院,“我要去个地方。”说完便下去了。
阿墨顿时就激动了,他怎么能不去?卓一奇连忙拉着他,“你放心,他谁都能放下,但是他不会不管简檀的。”说完他看着还远远站着的丁封寒。
“我要上京。”丁封寒说着,简檀有事,他不会不去。
卓一奇松了一口气,他想说他要陪卓少倾上京,怕丁封寒不乐意呢,看来是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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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那日正带着简玉敬在皇宫里面一边散步一边在跟他说着治国平天下的道理,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抱住,那人急促的呼吸喷在耳边,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也只有他敢这么做。
“放肆!”简玉敬也惊呆了,正要叫人,简檀冲他摆摆手,他就只好目瞪口呆地看着卓少倾把他哥按在宫廷的石栏上,然后用嘴堵住他哥的嘴。
好半晌,卓少倾感觉简檀呼吸都不畅了,直咳嗽,才放开他,看着他还是红了眼睛道:“我让你别对我那么狠,你转头又给我编一个故事把我骗得伤心欲绝,你真能啊,是不是觉得随便掌控我的情绪我的选择你很高兴?”
“你傻,怪谁?”简檀咳了两声,扭头懒得看卓少倾。
他挺烦自己布的局被人找上来拆穿,阿墨走的时候,他就有准备会见到卓少倾了,这种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尽管知道阿墨为他好,可仍然觉得自己的信任被人辜负了。
卓少倾见到没有任何掩饰苍白脸色的简檀,他完全生不起气来,是啊,他傻,简檀明明有很多细节可以怀疑的,他却没有深想,没有早知道简檀时日不多。
“怪我,我不聪明,我傻,我活该。可是上天下地就一个你,我从未遇见,所以我不懂,你原谅我。”卓少倾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手。
“哥……”简玉敬觉得他要不要表示一下存在感,然后立马就被卓少倾狠狠一个眼神瞪了,他很委屈,他好像是皇帝吧?
简檀于是甩开卓少倾的手,拉着简玉敬往御书房去。
卓少倾没有去追,手撑在石栏上狠狠地踹了几脚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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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拉着简玉敬推开御书房的门,他顿时就愣了,里面很热闹。
“哥!”白妤珠已经跑上来抱着他,小倾在小珠肩膀上睁着墨绿的眼珠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也窜到他肩膀上,小小地也表示了一下亲昵。
简玉敬被那小东西吓了一跳,撒手退了一步,又瞪着白妤珠:“你谁啊,这是我哥。我也没你这姐妹。”
白妤珠从简檀怀里抬起头来,圆圆的粉红脸上带着嗔怒毫不犹豫瞪回去,“他是我哥,我才没你这小屁孩弟弟。”
两人吵起来,可简檀没空搭理,因为白景宁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他笑了笑:“卓少倾跟我说得很复杂,你大概换了个人,可不管你还认不认我,我还是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
简檀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的事,你不怪我吗?”
白景宁笑得温和,“有什么好怪的,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事,我又不是小珠会埋怨你不来看他。我知道你在这朝堂,你不想把我们牵扯进来而已,我这里,永远是你一个希望让你感觉温暖的地方。”
简檀忍不住一步步走向他,“爹,有时候我很想你们。”他轻轻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真的有些累,他亲爹是不会理他的,白景宁来了,真好。
“嗯。”白景宁应得坚定,抱了他一下,道:“你呀,身体都这样了也不来找我,不是卓少倾跑来我们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见不到你了?”
简檀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头,便见殷岳有些激动复杂地看着他,而白景宁拉了拉他的手,“这是殷岳殷伯伯,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小珠的老师,我们常常探讨医道,听到你不好,他也来了。”
他们早已经不是师徒,当年的事就翻个篇章,如今他只是白景宁的朋友,殷伯伯,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多计较的。
简檀于是冲他淡淡一笑,“你也来了,多谢。”
“不,不客气。”殷岳欣慰又激动地笑着。
简檀转过头,丁封寒冲他点头,卓一奇也看着他笑笑,他颔首回了一笑。
他并没有看见阿墨,想是宫门侍卫得了他的话不放他进来,然后阿墨就真的不敢进来见他。
卓少倾出现在门外,深深地看着他,“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孤独,大家都来了。”
这话说得他心头一跳,简檀转头有些复杂地看着卓少倾,肯定是他带来的大家。
卓少倾又道:“阿墨真的待你好得不能再好,你真的不原谅他吗?他听你那话,顿时就在宫门哭得不行,我拉他,他死都不肯进来。他是为你好,让他进来吧?”
简檀还没说话,白景宁也捏了捏他的手,“我们都感谢他,不然怎么能见着你。他那么一个对你好的,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白妤珠也凑过来,“是啊哥,阿墨哥哥很温柔的一个人,他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简檀失笑,“既然你们都帮他求情,我就饶了他。”他又捏捏白妤珠的脸,“好久不见了,小珠,你还是那么爱吃,这皇宫有的是御厨,你可以吃个够了。”
“才不是,我现在会很多本事了,你看我都瘦了。”白妤珠扯下简檀的手,“哥,我都已经是步入豆蔻年华的少女了,不能随便捏,不然嫁不出去你娶我啊?”
简檀无语,众人皆失笑,卓少倾黑着脸把她拎到简玉敬身边,“去,小孩子一起一边玩去,还想打你哥的主意美得你。”
卓少倾拉过简檀另外一只手,深情地看着他,“我都带了那么多人来,你总不会赶我走了吧?除非你把我们都赶走,或者你又编个故事,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才会离开你。”
原来那么多人都可以陪我一起,走最后一路吗?
简檀看着卓少倾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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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起欢乐地吃了一顿饭,简玉敬虽然有时候觉得他多余,但是他还是要赖在这,幸好众人也没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不然有够拘束的,特别是白妤珠,见着比自己还小的,还试图跟她争她哥的宠的,那是从头到尾都在挤兑他,完全不记得大景皇帝是什么鬼。
可简玉敬就是不管怎么挤兑,他也不生气,还很虚心地问她有意思的事。渐渐地白妤珠也就没什么好挤兑的,又只有他一个人是小屁孩可以一边玩的,也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吃完饭,白景宁和殷岳先后给简檀看了脉,两人对视一眼,便下来细细讨论交流去了。
卓少倾等到简檀身边人散干净了,就去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捏了捏,郑重道:“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是真的很在意你的,我想你好好的。”
简檀侧了侧身,就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虚弱和疲惫一览无余,如今他也不需要再装什么了。
“我知道你回来,可是真的没想到你带了那么多人来。”
多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拒绝,如果是卓少倾一个人,他可能还会赶他。
卓少倾笑了笑,“阿墨说你病了,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你爹和师父找来,这天下医术最了解你身体情况的,就这两人了,而且他们医术都很好,肯定有办法的。”
“我医术也很好啊,你看不起我的判断?我说没有办法,就没有办法,你何必把他们带来让他们难过?”简檀靠在他肩膀看向他。
卓少倾垂下头看着他讥笑了一下,“我们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没办法你就死吧,多大点事啊。”
简檀知道他肯定没说真话,可仍然有些不高兴,扭开他。
卓少倾把他头扭回来:“我不找他们,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大家都一样,你早就骗大家为你死的那一回难过了。”
简檀就不再说话,靠在那个他以为他这辈子都靠不到的肩膀上,静静地享受时光就好。
“你不怪我么?”半晌他问。
卓少倾闭着眼睛,皱了皱眉,似乎想到那日简檀骑马离开的场景,道:“大爷我心胸宽广,不跟要死的人计较。”
简檀:“……”
卓少倾稍稍解开他的衣襟,摸了摸那块疤痕,简檀身子一颤,就要起来,可卓少倾按着他说:“你让我想我到底更喜欢谁,没办法,我觉得我这个人比较贱,喜欢简檀多一点。我当年就喜欢那个老是跟我对着干,跟我天下齐名的你,虽然你总把我气得半死,可是也让我爱的你的心跃动不已。其实最开始区分小白不是你的人是我啊,不信你去问卓一奇。你忘记你作为小白的时候主动向我示好的事了,最开始我是拒绝的,我还跑回大景,可是没想到云浮也出事了,你也来了大景。后来小白身上渐渐有了简檀的影子,我才跟你一起,我就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泾渭分明,都是你。我纹上那个红叶,我是不是跟你说思念,可小白就在我身边,我思念谁?还不是你呀,小白太乖,我思念那个没事跟我掐掐又孤傲得让我心疼,惊才绝艳的简檀。”
简檀不太相信,“真的?”
卓少倾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感情的事情上总是情商不够,不太会处理?天才也总有残缺的嘛,我包容你的蠢,也反省我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让本来就蠢的你误会了。”
简檀:“……”
生平还真是稀奇了,居然有人说他蠢。
“小白不是完整的你,我也喜欢。”卓少倾轻抚他的脸,“其实,现在的你也不是完整的你,有一天你会随心欢喜悲伤愤怒,不再是单单地你偏执分割开什么感情,你不再因为畏惧而自己试图控制,让一切随心,随着我让你平安喜乐,你找到你生命中那些枝枝蔓蔓,而不再试图孤单生长,那就是真正的完整。你会有小白的一面,会有简檀坏的一面,还会有其他的一面,我都会接受。我说想要你变成小白,不是因为我更喜欢他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不再为这些破事烦心,无忧开心地过你的日子,就像小白一样。”
原来他演了一辈子的戏,是真的都分不清了,他觉得少点什么,少的就是因为从未完整吧。
简檀有些感动,想说点什么温情的话,可马上就听卓少倾说:“你看你那么蠢的情商,就别拿来瞎揣摩我了好吗?还误会我,还偏执,有问题你就问啊,又蠢又傻。”
“……”简檀闭着眼睛,给我等着你会知道谁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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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墨如往常的时辰,端着药上来,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由衷地弯了弯嘴角,忐忑地道:“王爷……药好了。”
简檀看着紧张的他伸手扶了一把,道:“难怪张骆净总说你傻,你跟着我在一起不好么,非去找了他来,我只怕没机会陪你了,你图什么啊?”说着还挺嫌弃地瞥了卓少倾一眼。
卓少倾顿时就不乐意,“我觉得他那不是傻,人家是伟大,多无私的情怀,对你好着呢你就知足吧!而且人家实事求是,你明明心里想着我就是想着我,还想糊弄人家啊!”
简檀瞥他一眼,懒得理他,开始喝药。
阿墨见王爷不怪他了,又犹豫地道:“王爷,净叔说我傻,这次还不是跟我做傻事啊,听说你还打了他,是阿墨不好,你别罚他了。”
简檀放下碗,看着他,“我没跟你算账你还求情起来了是吧?你知道你自己都是人家求的情吗?”
架子还没摆足,卓少倾搂上他的腰,“啥,还有个忠良义士做了这等事啊,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们家王爷我来搞定。”
阿墨:“……”
看了下接下来不太适合他在场的画面,他拿回药碗步履轻松地走了出去,为两人关上门。
“卓少倾我处置人关你什么事?你谁啊?我一个摄政王的命令你是反了天了?别多管闲事!”
“你要死了,墓碑上我一定会刻卓少倾之妻之墓,你说我是谁?”
“……谁他妈是妻你跟我说清楚?前些日子你张口就来,我不爱跟你计较,你还当真了?”
“啊……行行,卓少倾情人,情人行了吗?”
“卓少倾这三个字少不掉了是吧?”
“当然,反正你都死了,管得着吗?有本事你比我后死,我随便你怎么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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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去上朝了,卓少倾便找来一宿没睡的白景宁和殷岳,忙问:“情况怎么样?”
两人看着都是摇头,白景宁道:“我们商量了很多,这宫里方便,很多医书都被我们翻遍了,但是没有什么办法,最多我们能想尽办法,让他过去这个冬天,来年春夏,就不好说了。”
殷岳也摇头叹气,“当年背顶红,我解了,就已经伤了他元气,还能用火莲救。可是现在,就是找来那个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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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你想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处理,帮你来做,你去休息听到没?”卓少倾进来,很不满意又看到简檀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我总不能一天都躺床上。”简檀笑了笑,“你去帮我批奏章,不懂的来问我。”
“哦。”卓少倾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桌上写的书:“哟,要写书来出了?我仿佛看到了一本流芳千古的书。”
“我就是随便写给简玉敬的,放心,快结束了,不累。”简檀继续写他的《治国十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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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简檀把写好的书交给简玉敬,“这里面的是我的总结,平日跟你说过了,你能看明白的,记得你哥跟你说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要挑起这担子,就要做个合格。不指望你做个千古明君,是希望你不要急功近利,慢慢来,为黎民百姓做好应该做的,就够了,但是别翻着我的书做个昏君暴君,知道吗?”
简玉敬点点头,“谨遵哥哥教诲。”
简檀摸摸他的头,“你是我扶上去的,不要让天下人以后骂你又骂我当初的选择。朝廷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几个肱骨之臣,不知道多问问他们,开科取士在进行,他们也会辅佐你选好剩下的整个朝臣,你会有属于你自己的朝政。天下暂时是定了,如果多年之后有什么天大的难关你解决不了,还能找到卓少倾就找他,他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也会帮你。”
简玉敬又点头,简檀便要走,简玉敬又问:“哥,我能不能娶皇后啊?”
简檀回头失笑地看着他,“十岁就想这个了啊,你小子行啊。说吧,我给你参考参考,想娶哪家的?”
简玉敬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就是你那个义妹,我只是问问你,可她不知道也不一定答应。”
简檀微微一愕,白妤珠还有皇后命么?不过做皇帝的三宫六院,还是要看她自己怎么看了,他只道:“你年纪尚小,有想法就去追求,但是也不急着一时。但是你要答应你哥,要遵从她的意愿,她不愿意你不得勉强,愿意的话你的阻力也不小,毕竟她不是名门贵族,但是就看你自己的决心和手腕了。”
简玉敬看看手里的《治国十策》,又看着远方的朝阳,心里被阳光种下了什么种子,坚定地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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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阿墨的生日,简檀为他设下比较隆重的夜宴,把大家都聚集起来好好吃顿饭。
卓少倾看得还是有些吃味,他想他果然要学学阿墨,丁封寒说简檀缺乏安全感。
阿墨又有些感动得想哭,王爷还是对他那么好。
众人高兴而返,简檀嫌弃卓少倾带了酒味,给他泡了一杯茶。
卓少倾一睡不醒。
简檀在深夜去见了简崇宗,在他还迷迷糊糊的时候跟他说:“我走了,你再也不会看见我了。”
简崇宗并不懂他的意思,但是告别意味还是感觉到了,可他还没说话,简檀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一声澜儿便就此咽下。
他说他在演戏,但也可以假戏真做,如果当时他选择的是他,会不会就没有今日的境况?
简檀回房间再看了一眼卓少倾,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带走了画,背上包袱关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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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檀。”丁封寒从阴暗的走廊里走出来。
“你是在赏月吗?”简檀笑了笑。
丁封寒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身上的行装,“我出来想等等你,没想到真被我等到了。今天你设宴,我感觉到几分。”
简檀看着他:“这么多年了,原来最懂我的人是你。”
丁封寒也看着他,“遇一人得救赎,你其实早就不是当年的简檀了。留下来吧,大家都会担心。”
“如果你懂我,便当没见过我。”
“不。”
简檀动手,丁封寒早有防备,一招一式,果然最了解他的人是他。
丁封寒不用多费劲就能把他擒下,简檀动了气血,一阵咳嗽,就顺势靠在丁封寒怀里。
我爹和殷岳都看了又看,这阵子都快翻遍了大景的典藏医书也没办法,卓少倾嘴上说不在意,可是心里面比谁都在意。阿墨天天在哭,连白妤珠对宫里的御厨做的美食都没兴趣。
我加快速度写完了《治国十策》,就是要走。我赶不走这么多人,那么我走。
丁封寒知道他体弱,想帮他顺气,可就一时不慎,腰间被针扎了一下,他也只能在失去知觉之前叹息一声。
简檀把他拖到假山后面,便转身离开。
“封寒,我知道你懂的。我那么骄傲,就想他们看着的我永远是惊才绝艳的那个简檀。既然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在他们面前一日日憔悴虚弱地死去,那太难了。我累了,找个地方我静静过几天时日,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