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天下别歌

86、第二章

　　屋内的暧昧和温暖正在发酵时，阿墨在外面喊了一声：“王爷，宋天舒来了。”

　　两人变了变脸色，简檀急道：“床下。”卓少倾便连忙翻身而下，直接往床底下躲。

　　简檀于是坐在床上，很快便宋天舒推门而入，冲他笑道：“王爷，听说你病了？”

　　“你没跑掉？”简檀瞥他一眼。

　　宋天舒关上门，看着他冷哼，“你让简玉昕看着我的？”

　　简檀不置可否，宋天舒上下看他一眼，“王爷你看起来成竹在胸，我就觉得不慌不忙的，有什么筹划呢？”

　　“你都跟简玉昕的狗一样了，当初的那个意气风发来挑衅我的你在哪呢？”简檀哼了一声，“你要是怕就直说。”

　　宋天舒想起这个就来气，冲过去按着他的肩膀，愤恨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不污我说我是因爱成恨，我能不受信任？”

　　简檀冷笑一声，睁开他的手，“你这话拿去哄别人吧，我们两个之间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不受心知肚明么？谁在那个宴会上一直勾我说的什么来着？你不是一直指望我跪你面前么？我就告诉你了，那是做梦，如今你要跪我面前帮我舔，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体面些。”

　　卓少倾听得皱眉，这什么跟什么，这两人还有暧昧？

　　宋天舒冷哼一声，“你这口气可真大，都还没到那一步，你说得太早了。”

　　“到那一天你就没机会了。”

　　宋天舒又凑过去捏着他的手，“那天，我没做完的事，不如今天成全了我？死活也罢也让我尝尝王爷的味道？”

　　卧槽！你死定了！卓少倾握紧拳头，你特么敢当着我面动我的人试试！

　　简檀反手握住他手腕，冷笑：“那天幸好你没动手，不然你会知道你怎么死的，这种情况下，我就是杀了你，也没人会动我的。你有自信不会被我弄死，你就来！”

　　这是在暗示我他敢做什么他跳出来就可以直接干掉么？卓少倾点点头，眯着眼睛只要姓宋的敢动手，他就弄死他。

　　宋天舒见简檀如今这气势，还真的有点虚的，毕竟人家再不济，拼一口气要怎么他好像也是可能的，还真是死了也白死，他只好放了手，“其实我对一无所有的还是没什么兴趣，你除了那张脸，也真的没吸引我的地方。唉，王爷，我不知道卓少倾为什么还会你那么好，痴心不改啊都为你退军了。可若给你天长地久，你真的会相信卓少倾能一直喜欢那样的你么？你最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你看，你父皇都不要你了，有些东西你承受不来。我也看不上你，就算看上了，也是会变心的。”

　　卓少倾愣了愣，这宋天舒跟简檀什么复杂关系？

　　简檀冷冷道：“不劳你操心了！”

　　“我又说对了。”宋天舒笑眯眯道，他很喜欢看简檀被他说到心上，因为这人也就这一点弱点了。

　　简檀想了想，不想让他再说太多，转了话题，问：“你上次说，卓少倾所有的点子以及天下物流，都是从遥远的国度借鉴而来？”

　　宋天舒果然道：“是啊，所以崇拜我也是一样的，还有，他搞来这火枪，我倒忽略了这一点，这会儿航海时代，他跑去遥远的欧洲搞来了，我没想到他魄力还挺大，就敢出海绕了那么一圈。不过，你想要我也可以去帮你搞来，我们才是一路人。”

　　卓少倾在下面听得脸色剧变，这姓宋的，知道他底细？

　　“哦？你要真能为什么不早去搞，你弄来皇上恐怕不能再宠你了。”简檀明显不信。

　　“你懂什么，出海不准备一年半载不可能，而且出海风险太大，在还上漫不着陆地的起码要飘一年来回，你以为那么容易？他倒是有心，我可走不开，况且指不定遇上风浪就别想回来了。”宋天舒想起这个倒真佩服卓少倾的魄力。

　　“是么？”简檀想着却只为卓少倾后怕，万一他回不来……“你上次说你是心学什么锁士？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你似乎懂很多啊。”

　　“心理学硕士，跟你说你也不懂。”宋天舒找不了他麻烦，想起一事便要走，“没工夫陪你闲聊，你只要知道我看透你了，也知道卓少倾的底细就行了。”

　　简檀笑了笑，就好像他想跟他聊一样，他不过想试试他的底告诉卓少倾而已。

　　******

　　卓少倾爬出来，简檀就问：“都听到了吧，对他说的有何感想？”

　　“算他识相，他要敢在我面前动你，我一定弄死他！”卓少倾去搂他。

　　“我不是问这个，他没这个胆子。”简檀看着他，“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就他那样我能跟他什么关系，就见过几面，只知道他是害了我卓家满门的人，这个人别跟我抢，城破之日我剐了他。居然还敢对你有想法，还敢拿你威胁我伤了你！我让他知道什么叫这个时代的残酷，硕士了不起啊，一抓一大把，谁认识他是谁？”

　　简檀眯着眼看着他，“你不想说就算了。”卓少倾有什么在瞒着他，不过他何尝不是，也就不想计较了。

　　卓少倾连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也不是想瞒你，那个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说你才理解，我还怕吓着你。”

　　简檀淡淡道：“我不计较，那个人你知道他什么底就行了，人可以交给你，但是我比较恨他，你要是没剐了他让他死痛快了别来见我。”

　　“媳妇你开口我遵命！”卓少倾连连点头，见他神情冷淡，心知简檀肯定觉得他瞒着自己不高兴，硬着头皮又道：“那我就跟你说一说吧，你理解不了我也没办法了。”

　　“他是知道我的底细，你这一问我就知道了，我原本以为就我一个人来了，却不想还有一个他啊。”卓少倾想了想组织语言，“这样说吧，你听过轮回吧？”

　　“佛家，六道轮回？”简檀皱眉，怎么扯到佛了。

　　“总体来说就是我轮回而来，可我记得我的前世，记得前世所有的记忆，芸芸众生就那么几个人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他大概也是一个。前世我们生活在遥远的国度，可我不认识他，然后这辈子我利用以前记得的记忆，就作弊地开起天下物流扬名天下，他说的没错我是借鉴的，你会嫌弃我么？”

　　“……”简檀有些傻，根本转不过来。

　　“就知道是这样的效果。”卓少倾嘿嘿两声，抱着简檀一顿亲，“别嫌弃我，他说得轻松，可是真的做起来，点子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不是没本事的，就像说出海就出海，你让他出海一次试试，他不敢。”

　　“你就在海上漂了一年？”简檀努力想象着，“那得有多远啊……”

　　“哈，都过去，男儿的豪情，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卓少倾抱着他，“幸亏你说你死了，不然我也不敢去。”

　　“……”简檀推开他，上下看了他一眼，“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突然你说你跟正常人不一样。”

　　“我怎么不是正常人了，就是多了上辈子的记忆而已。”卓少倾很委屈，“我就知道你不信，可是你非让我说的。”

　　“难怪你早熟，六岁就跟妖孽一样。”简檀瞥着他，“敢情我是真才实学你作弊了，一直觉得你在商场上还算个对手，现在才知道完全不是嘛，当年……”

　　“……”卓少倾深深感受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鄙视，大爷我整出天下物流其实是很难的好吗？你让宋天舒整一下，你看他就算知道那么回事，搬照到你们这个生产力不足的朝代他能不能那么容易。

　　简檀想起一事，又斜睨着他，“那你上辈子是干嘛的，娶了几个媳妇几个子女？”

　　“还是经商啊，所以老本行，上辈子我经商也很厉害。”卓少倾郁卒地道：“就是因为太厉害了，所以天妒英才，我一个媳妇都没娶，英年早逝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是简檀为什么就是想笑。

　　卓少倾把他扑倒，“所以，你总该相信了吧？”

　　简檀眨眨眼，“虽然很难以相信，但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虽然上辈子没娶媳妇，不过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我很满意，太知足了。”卓少倾开始下嘴。

　　简檀心想你也娶不到我，算了这个悲伤的消息还是先别打击他，伸手捂住他嘴，“先说说宋天舒的心理学什么士是什么鬼。”

　　卓少倾就咬着他手指，“那能有什么啊，这里分秀才进士，那边本科硕士，一回事没啥了不起，他就是个进士。心理学就是研究心理导向行为的，你就简单理解成研究人的内心的就行。”

　　“怎么能那么无聊，专门研究人心里想什么。”简檀很不开心，难怪这宋天舒没事就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次次捅他刀子。

　　“哎，也不能那么说，心理学还是很有裨益的，在研究社会行为和个人行为……唉算了，你不会明白的，反正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卓少倾觉得太难解释了，时代太落后了简檀无法想象。

　　哦，我不懂不明白你跟宋天舒谈心去啊，都不是正常人。简檀很不满地瞥着他，“那上辈子你也是进士？研究什么的？”

　　“服装设计，又进修过工商管理，我不算硕士，本科。”卓少倾正打算继续说他上辈子的光荣事业。

　　简檀已经嫌弃地推开他，起身，“我嫌弃你，裁缝，秀才，连宋天舒都不如。”

　　“……”卓少倾欲哭无泪，“媳妇，你听我解释啊，不是那么回事，我比他牛逼多了，上辈子多给我几年我就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了……”

　　“我不是你媳妇，你太没用了。”简檀心想总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甩掉他了。

　　卓少倾这个下午就只剩下一件事，必须为他自己正名，不停地缠着简檀解释，怎么可能被媳妇小瞧！

　　******

　　傍晚的时候，简玉敬来了，吵着要进来，本来是不许的，可毕竟是个王爷，还是个孩子，哭着闹着要见他哥，那些侍卫只好放了进来。

　　简玉敬一路走进来，阿墨连忙拉着他跟他说了他哥房间里缠着人，让他进去千万别叫。

　　而简檀也在他进来的时候让卓少倾躲起来，他跟简玉敬说了一遍，卓少倾才从被窝钻出来，露出一个和蔼地笑容，“嘿，那啥，小舅子啊，你好，我是你哥夫。”

　　简檀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什么玩意这，哄了下简玉敬说这个人别理他，又问：“你怎么来了？”

　　简玉敬抱着他哥，“父皇病了，又把你关了起来，满京城说你通敌卖国，怎么回事？哥，我不信，我磨了好久才进来。”

　　卓少倾过来也抱着简檀，心想最大敌匪就在你哥床上，怎么不通敌了，你哥自己让卓家旧部反，怎么不是卖国了，哈哈。

　　简檀只好安抚了一下，问：“你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来吗？玉敬。”他被关着一直没消息，不知道确切的。

　　简玉敬吸吸鼻子，“我在皇宫求见父皇的时候门外听到简玉昕说，后天午时以前肯定能到，是不是援军来了，京城就有救了？”

　　卓少倾心头好笑，援军来的时候就是京城完蛋的时候，他媳妇就是能干，天下倾覆就看他动动手的事，想着就被简檀拉到一边，低声凑到他耳边，“你起兵想做皇帝吗？”

　　“怎么这么问？”卓少倾看着他低声问。

　　“就是问问，你想我就帮你帮坐上去，没什么难的。”简檀目光深远，盯着他。

　　卓少倾连忙摇头，“我只想为卓家正名讨公道，至于皇帝谁爱做谁做，我半点都不想！半点都不想！半点都不想！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是真没兴趣，我宁愿出海巡游天下，也不想困在这里做那孤家寡人。”

　　简檀笑了笑，“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你半点不留恋？”

　　卓少倾摇头，“当皇帝没什么意思。”

　　“你不要就还是我简家的。”简檀笑笑，走了回去，问简玉敬：“你说你想报仇，你说以后也要有权势，要保护你重要的人，你现在还有那个觉悟吗？”

　　“有。”简玉敬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就是因为简玉昕是太子，所以他欺负你，他娘是皇后，所以才害死我娘。因为我没用，没权势，所以不敢吭声连说一句我娘是被害死的都不敢。所以我就想，要是我能早点长大努力读书让父皇多宠爱我一点，娘也就不会死了，你也不能被他欺负。还有，我猜到了，哥你不是病——”

　　“病”字还没出声的时候，简檀已经捂住他的嘴，道：“既然你想，哥就送你他们都想要却得不到的。你只要记得你的本心是守护，就行了，其余的，哥会帮你。”

　　简玉敬不太明白，眨着眼睛，简檀摸摸他的头，“你来了有一会儿了，先回去吧，哥没事，后天你就待在府上，不要出来。哥会找人来接你。”

　　“哦，我听话，那哥你好好的。”简玉敬告别回去了。

　　******

　　卓少倾问：“你想把皇位给他？”

　　“你有意见？”简檀反问。

　　卓少倾皱眉，“可他那么小……”

　　简檀淡淡道：“我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很多人辅佐，过一两年，他就是个合格的皇帝了。他本性善恶分明，又质朴纯良，他有他的觉悟和责任心，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可。”

　　卓少倾想了想说：“我当年，劝我爹造反，你知道我还有个目的吗？”

　　简檀侧头看着他，卓少倾深深看进那双清冷的眸子，“我不想看你步步维艰地在朝堂里挣扎，你说你想报仇，你说你不甘心，我就想着我卓家若是起兵，一为自保，二为推了这个朝堂，你是不是就能脱出那个牢笼，跟我一起畅游天地？”

　　“哦。”简檀不自觉笑笑，是这样么，又几分是为他？可是一起这种话，他不敢答。

　　“如果当时没有人破坏，我卓家顺利西疆起兵，能不能一路打下来推了朝廷，等我定了天下，我叫醒你是简檀，那个时候你也报仇了朝廷也覆灭了，你是不是永远就是我的小白，一直跟着我？”这个问题，卓少倾一直想问很久了。

　　“你在想那个我是不是？”简檀闭上眼睛，缓缓靠在床头，我是简檀让你为难了吧？事实上，我再也不会是那个不经世事的小白，或者说，你喜欢那样的小白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简檀，只是时间太短你还未见到他带着简檀的影子。

　　卓少倾并不知道简檀的心结，他只道：“是啊，你看你现在过得那么累，等这里的事顺利结束，我会每天想法子哄你开心，让你变成小白那样，每日开心无忧。”

　　你果然喜欢他一点。

　　简檀按着他的肩膀，“说正事，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太危险了，而且既然得知确切的援军到来的时间，为保万无一失，我想还是由你去见见李力华和宫二他们，你都见过的，我是许浩的时候认识的人。我跟你说个密语，我京城所有的人都交由你统筹，你去找我的管家张骆净，他会帮着你做好一切。”

　　卓少倾皱眉，“你不是安排了吗？为什么又要我去？”

　　“我那日见你之前匆匆安排，时间地点什么都没说得太清楚，况且这两日我被关着没有任何消息也不能做任何筹划，还是太乱了，我不放心，如果你去，接手统筹这一切，我就再放心不过了，这京城城破万无一失。本来我是想让简玉敬为我传递消息的，后来突然想着你不是来了吗，那我就完完全全信任你了，你去做好这一切吧。”

　　卓少倾不乐意，好不容易见到人，然后人家见到他就琢磨着算计他为他做事了，“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帮你做事的。”

　　简檀抱着手，严肃地看他，“你救我，反而是打草惊蛇。你能为我把握掌控我的计划，让它万无一失地进行，万无一失地烟花绽放里应外合，这不仅是成全我，也是成全你自己你们卓家。我手下那么多人，我不在，他们见我被关起来冠以那么大的罪名，我不是很放心所有人都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如果你去，能完美地稳住，而一旦失败，你有大部队兵力或许能走，但我一定会死。”

　　“好，我去我去，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是我不好。”卓少倾举手投降，可又翘着嘴巴看着他，“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算计地跟我说事的样子。”

　　可我就是这样子的，冷漠而理智。

　　卓少倾紧紧地又抱着他，“明天去也不迟，我今晚不走，好不容易见到你，就是不走。”

　　简檀也只得由着他，等阿墨给他们送上晚饭，他们聊了一会儿，简檀困了就说要睡了。

　　卓少倾在他身边抱抱亲亲，想发情，被简檀一脚踹远了，“我嫌弃你。”

　　“……”

　　“我累了，睡吧。”

　　卓少倾只好憋着，把人牢牢抱怀里。

　　******

　　翌日早上简檀起来就表示你可以走了，卓少倾不干非要赖到中午，然后到了中午又有赖到下午的趋势，简檀忍无可忍，“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来弄走你。”

　　“你怎么能那么嫌弃我，不是我跟你解释了半天你该了明白了啊。”卓少倾只好略带委屈地道。

　　简檀给了他一脚，出门跟阿墨在院子里演了场骚乱，卓少倾又趁人不备，翻墙而去，依着简檀所言果然在那找到了张骆净，他也正十分忧愁怎么跟简檀见一面合计一下，卓少倾出来了更好。

　　张骆净自然知道一点卓少倾对于简檀的关系，就算不知道简檀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帮着卓少倾而且帮了一路，所以见他并不怀疑，卓少倾把简檀的话说了之后，张骆净自然会下去联络处理好。

　　卓少倾这才又偷偷去找李力华和宫二，这两人他倒真的不算陌生，只不过想不到世事无常，已经从无名小卒到简檀麾下不大不小的将领了。然后他把所有事做完，给他爹和卓少倾派人传信说了具体的时间，最后又回到简檀府外。

　　明日一旦打起来，搞不好他们会先想过来把简檀带走，所以他得看着，又吩咐宫二记得优先保护他们老大。

　　“王爷你这两天还好吧，我觉得他对我有敌意，就没怎么进来……打扰你们。”阿墨心想那人终于走了，他不想有敌意，可是还是觉得这人到底哪点好，配不上我们王爷嘛。

　　简檀舒舒服服地享受阿墨给他扎针按摩，有卓少倾在他也不想叫阿墨来添乱啊，“别理他，他是个有病的，间歇性癫狂症。”

　　“……”阿墨沉默着给他扎针，他还没傻到家，这人王爷自己骂就算了，他可不敢骂，也只能王爷骂。好半晌，他犹豫着问：“那王爷这里的事了了，会跟他一起走，不要阿墨吗？”

　　简檀看他一眼，去握着他的手，“完事了，他会滚蛋，你会陪我到最后。”

　　阿墨显然很惊讶，他根本从未这样指望，只觉得王爷跟卓少倾在一起了，他也不求什么，只求老老实实就是个奴仆小厮，尽心把王爷伺候到那天，就好了。可王爷说他会滚蛋，阿墨顿时就问：“他为什么会走？他嫌弃王爷你没有多少时日吗？”

　　简檀笑了笑，摇摇头，“你在他面前不要提一个字，我不想让他知道。”

　　阿墨皱着眉头，只听见王爷轻飘飘带着无限感叹的声音。

　　“我跟他之间太多事太复杂，还是你好，简简单单。所以我也不想告诉他，你也别跟他透露半个字。”

　　“可是阿墨知道，王爷你喜欢他啊。”阿墨握着他的手，他不懂，不懂王爷到最后

　　“是啊，可我远远看着他就好，也陪不了他，更不能陪他。”简檀闭着眼睛，光与影，不是影吞噬了光，就是光消散了影。

　　他喜欢的，也是小白。想把我变成小白，可是我就是我，演了一辈子，想做几天自己。

　　******

　　早上简檀早早就起了，吃了药喝早餐，便坐着静等今日的消息，这一天的到来，他还是有些激动的。

　　布了那么久的局，煞费苦心，算计一生，落到最后命不久矣，可不是为了这一天么？

　　可不想宫里来人，说皇上要见他。

　　简檀愣了愣，简崇宗……他爹不是不认他了，说不想见他吗？

　　宫里人把他带走，他出门的时候看见一脸紧张的小贩卓少倾，连忙给他打眼色示意他按捺住。

　　简檀被人带到花园，简崇宗正跟王乐还有几个宫人伺候着，想是今日天气好，他这些日子病太重好久没见阳光才出来晒晒。

　　简崇宗见他傻站着，余气未消哼了一声，“坐，难不成等着朕给你行礼求着你坐么？”

　　简檀也不见礼，直接在他对面就坐下了，云淡风轻道：“皇上今日怎么想起要见我了？”

　　“你听听，王乐，这是什么语气？皇上，他称朕皇上？”简崇宗顿时拍着桌子，扭头就问王乐。

　　王乐看了简檀一眼，示意他何必呢，一边安抚简崇宗，一边跟简檀道：“殿下，这两日皇上心里一直梗着你的事，他念着你啊，今日他若不是想你了，怎么会叫你来？他也觉得对你亏欠了，他好个面子开不了口你又何必呛他？”

　　简檀不以为然，是啊，他若有那么一块美玉被摔碎了，他也会时常想想的，但是那又怎样呢？他笑笑，问：“他会有多想？那日不是要砍了我么，要不是想着我还能拖一下卓少倾我这会儿尸体都开始烂了呢？他要是在乎，那你问问卓少倾再打过来，让他保护一下我，不要让简玉昕把我推出去试试。他不愿意的，我也就是那么回事，既然戏演完了，你以为我还会如以往一般感激涕零，哎呀我父皇想起我了。”

　　简崇宗看着他，这就是真正的他，是他儿子真正的面目？是他的棱角和恨意？句句话如此尖锐就来刺他？

　　王乐叹了口气，是啊，宝剑有两刃，伤人又伤己。

　　“朕告诉你，朕不需要你拖，你识相最好现在巴结讨好朕，朕心一软会让简玉昕饶你不死！”简崇宗咬牙道。

　　“哦？”简檀这一面是对着阳光的，他一笑便是这世间最美的倾城颜，“因为西疆援军到了么？”

　　简崇宗冷哼一声，“是。宋天舒和太子已经跟朕分析过，卓少倾远来必不得久，粮草供应不足，加上队伍流民各处民兵和杂七杂八的士兵都有，久则生乱。待与西疆久经沙场的援军一汇合，左右夹击，必能退卓少倾叛军！就算退不了，拖都能拖死卓少倾！”

　　“你病太久了，有些不了解情势。”简檀露出讥讽的笑，“你还是那么容易被骗啊，简玉昕那草包编话骗你也能信。”

　　简崇宗一听骗字，心里就是火，这辈子他就被面前这人和卓少倾骗得最惨，“你才是对卓少倾太过自信。”

　　“你错了。”简檀摇头，轻笑，“我不是对他自信，是对我自己自信。”

　　简崇宗一愣，这时候隐约能听到宫外的欢呼和大军铁蹄踏进的动静，他笑道：“听，援军已至！朕答应你，会让你们死在一起。”

　　“你的好意，敬谢不敏。”简檀看着他漾开唇角的笑，“过了今日，可能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这样坐着看阳光明媚和蓝天微风，便让我今日再为你泡一回茶吧。”

　　简檀今日出门，淡淡抹了抹粉和一点口红，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至少不会在阳光下让卓少倾一眼便看出不对劲，也想让天下人看看他简檀的风华绝唱。

　　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无双布局。

　　这么多年的积累，也就在今日，看一看厚积薄发下的绽放。

　　简崇宗看他笑，真的很不是滋味，这样的儿子，也不肯认他，恨他了，而他为什么要跟简玉昕冲突，然后只能放弃他？

　　他不说话，王乐已经识趣地连忙让宫人拿来简檀经常用来为皇上煮茶的那套青花茶具。

　　*******

　　“昕儿和宋天舒已经带人去了，迎接援军，一致对外。前日他们还闹了些矛盾，是你挑拨的吧？”简崇宗看着他摆弄茶具，“可惜朕昨日把他们安抚好了，你的算盘落空了。朕这些日子想了想，朕这些儿子最深藏不露最可怕是你。一直摆出一副不要想储位的样子，其实一步步都在布局，每一步都算计让朕对你放松警惕。借由你身体不好，不肯娶亲，不结党，不要权，得罪大半个朝野，就是让朕以为你又没有子嗣又不长久，不传名声不得民心，怎么都不是去争储的样子。朕就信了你，给你兵权，你就等着那个兵权然后立军功而归，你要的是威望和军心，所以不介意那些文官，等盖世军功一立，你那些不痛不痒的毛病百姓都能容忍。你瞬间就有了争储的资格，你布局所大，奈何被昕儿看破，他是不聪明想这样毒杀你，可朕觉得比起你的处心积虑，还是更喜欢他一点。”

　　简檀一直专心致志，对于这最后一次，他格外认真，滤过第一道的水，他垂眸清洗茶杯，但简崇宗都说到这了，他也忍不住回：“你不用给自己的厚此薄彼找借口，我看得明白得很。他只是仗着你的纵容想杀了我这个不顺眼的，他没那么聪明，而你不过是在他和苟残一年性命的我之间选择了包庇他。你是很利益的人，不愧是我生父，我想我应该是遗传了你所以卓少倾总是不高兴。”

　　“这不是借口！你步步为营，戴着伪装的面具，所谋极大！不就是为了那个皇位么！不要说什么朕负你，难道朕不负你，你就不会不想要了！假如没有简玉昕那回事，我也没收回你兵权，你告诉朕你是不是早晚会逼宫来夺？”简崇宗瞪着他。

　　这时天空突然绽放绚丽的烟花，绿色是主色。

　　简崇宗皱眉，连忙招呼王乐要去打探，简檀伸手拦住，“不用去，是我的人，我就在这里，想知道什么不需要打探，我告诉你。”

　　“你……”简崇宗起身想走。

　　“稍安勿躁，气极攻心，于你病大不好。”简檀把三个茶杯一一分在面前，“去你也做不了什么，何不坐下来听我道来呢？哦，你刚刚说到兵权，是的，你夺了我兵权，可是夺不了我的军心，更夺不了卓家旧部的那些好汉子的忠义之心。你那些所谓的援兵，有一部是来援的，有一部分是来帮卓家的。”

　　简崇宗不想走了，又坐下。

　　“卓家灭了之后，你虽然存了分散卓家军的心，调走了大部分职位高的一批将领四散开去。然后那些四散的将领，就东西南北，卓少倾一路北上不上投诚的，可不就是那些人么？你想不到当年的分散之举落到今日会是这般效果反而帮了卓少倾大忙吧？当然我们现在说的是西疆还是留下的那一部分，他们虽然是些小将不算高，可是我又去了，我要了任免大权，就把他们收服了，然后扶起来。卓家灭了快四年，没人会想到他们还心念卓家，也想不到我这个灭了卓家的刽子手会扶起他们有什么用。”

　　“你怎么能收服他们？”简崇宗实在忍不住问。

　　“哦，其实不难，他们心念他们侯爷，我就给他们看看他们侯爷和我的手书，就好了。”简檀开始泡茶，“顺便说下，平定西疆那么大的功，我一个人独占不太好意思，也没那么本事。我也有我的幕僚，就是那个威震西疆二十多年的卓辰平卓大将军，没有他，我是不可能那么快为你大退沙荻的！”

　　简崇宗有些喘不过气来，“什么？……卓辰平……他没死？”

　　简檀看着他，用一种戏谑又报复的笑：“当日我选择背下所有的骂名，也一手承办了所有的血腥，不是为了给你分忧，而是为了留下一个祸患和底牌。你要杀卓家全部，可我又救他娘又救他爹，还包庇了卓少倾和他的心腹。所有只要我想，就能有今天这场破城逼宫。”

　　简崇宗已经又惊又气，看着他就是说不出话来。

　　三杯茶，简檀拿第一杯恭敬地放在他面前，笑如春花烂漫：“这是我最后为你泡的一杯茶，请。”

　　“来人！给朕把他拿下！咳咳……”简崇宗捂着胸口，虚弱地叫人。

　　简檀拿起第二杯，放在右手侧，看着王乐：“局已成围杀之势，公公这杯茶就是我敬你的，想不想喝，就看你了。”说着又看着简崇宗，善解人意地道：“不要急着杀我，我还有些话没说完。而其实你杀我也没用，我布的局，势已成，连我自己后悔都破不了，何况是杀我？这几日我在王府，可只要我手里的卓辰平和卓少倾汇合，就谁都阻止不了政权的覆亡，所以我能安然地在这里为你们泡茶。”

　　简崇宗看着这个儿子举手投足成竹在胸的风范，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他的才华他根本控不住，气急败坏地道：“至少，拿下你，对卓少倾还能又牵制。”

　　简檀温柔地侧过头，指着第二杯茶，“公公，到你选择的时候了。”

　　王乐叹了口气，如今局势，他哪还能不明白，这个王爷他还是看错了，走过来接过，品尝着笑：“还是这个味道，当年咱家喝你第一杯茶就开始为你说话，如今喝这最后一杯，且看你今日如何翻覆吧。”说完，也就喝完了那杯茶，他走过去高声一喊：“皇上有令，没事不得前来打扰，都下去吧。”

　　简崇宗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跟了他多年的太监总管，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

　　王乐吩咐完也只见简檀脸上露出淡淡神情，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那么选，也或许如他所说，生死根本对局势没任何影响所以他不在意。他对着简崇宗遭受背叛的愤怒和难过，叹了口气：“皇上，不是老奴背叛你，你自己做错太多的事，局面很大一部分也是你促成的。老奴并没有帮王爷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只是说了几句话，而今阻止你杀他而已。”

　　简檀终于拿起自己那杯，细细地品着：“我记得自从那一日你说以后这宫里的一线天全部赏给我，这宫里到如今就再没见过一线天。其实我并不是最喜欢一线天，我爱喝的是这极品的雾峰，苦，细品来又还有些涩，像极了我的一生，可自有清香独成一家，爱这个味道的就很爱，不爱的也就不会喝。而一线天味道好，所有人都能喝也都爱，但不是最爱的。”

　　他看了简崇宗一眼，简崇宗很生气正在咳个不停，他便笑道：“你真的不必多想多气了，没用的，所谓西疆援军进城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结局。我们说回刚才吧，你说若没有简玉昕的事，也没收回我的军权，我会不会有朝一□□宫？”

　　简檀又品了一口茶，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不好说。但是好教你得知，我对于皇位并不是那么想要，如果我做出逼宫的事，也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皇位去篡位。前大半辈子我活在仇恨里，你以为你见我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几句不恨就真的不恨吗？可我知道我说恨也没用，我所有的苦痛和委屈说给你听也没用，你不会为我做主的，不会处罚裕王和裕王妃还有他们家。所以干脆没说，给你留下个温良和逆来顺受的印象。你别急着又怪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演，你可以问问自己，当时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我，一了百了就当我不曾存在过，皇室的丑闻和你们兄弟关系就保住了。你是不是因为需要我对付卓少倾才最终决定让我活着的？可你想不到把我送过去我反而站在他那边帮他吧？兔死狗烹，我早知道了，当年的我不过是你一颗棋子，所以我是反客为主玩弄了权势。”

　　他顿了顿，闭着眼睛，像在品茶，更像在品尝他这一生的滋味，“我这一生，演了太多的戏，简檀的，简玉澜的，没有几天做我自己，所以我很多时候不太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裕王没死的时候，我所有的谋划是报仇，他死了之后，简玉澜演着你的好儿子，看似一步步在争储位上爬，可我并不觉得我有多想要。有些事是我放了手但是别人不会放过我的，我总得自保，而我也想在你面前争出个地位来。我不愿一辈子仰人鼻息也不想让简檀的窝囊日子延续到简玉澜，所以我是渴望权势的，很早我就有这个觉悟，没有权势什么都做不了，也只会被人任意轻贱。心中苦恨太多，苍凉一片的人，其实是没有多少真正的权欲之心的，所以皇位本身我并不艳羡在那个位置上呼风唤雨，万人之上。我只是想，让所有的仇人，所有曾经欺辱过我看轻过我的人，一一都去死吧。而我的仇人全是位高权重，非权势不可为，这就是我的目的。”

　　简檀蓦地睁眼，凤目里是肃杀凛冽的寒风，“我不是卓少倾，他从小被庇护得很好他有个最好的靠山，可是我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只能一个人扛着。可是我恨，就要谋算这一切，我不在乎什么仁义礼智信，我不在乎手段，我更不在乎人命，哪怕如今战火烽烟，大乱江山！没有什么可让我在乎，正如没有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我就是以这样的状态过了很多年，直到遇见卓少倾。我是一个见过地狱，并心怀地狱的人，所以你让我入空门，他们都怕我渡不了我。你待我好时，我会为你考虑，可你要弃我，那么对不起了，卓少倾不反，我都要反，起码半个天下和朝堂和简玉昕通通都要为我陪葬。”

　　简崇宗想起那日，他这个儿子三遍请求为他做主，无果，他轻笑着一瞥间，他没看错，是在他眼中看到了地狱。

　　“你应该感谢卓少倾的，他反了，我想想就懒得反了，决定帮他。为什么他能三个月从南到北，哈，是我干的啊。我一路为他铺路，到最后如今的里应外合，怎么样？你们想就让我那么死了，我会答应吗？你们自己打开我心里地狱的门，逼得我让战火烧到你面前，让你们小瞧我试试，我拥有的能量比你想象中大。”

　　简崇宗咳出一口血。

　　“你们说我通敌卖国，其实一点没错，我就是不讲手段，你们害我，我就让你们付出代价。我是一个心里带着毁灭和冷漠的人，时常就能疯狂，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简崇宗悔恨地看着他，“当日……宋天舒……让朕杀你绝后患……朕真的后悔，没听过他的。”

　　这个时候，竟然还觉得最大的错是没有趁早杀了我而不是当初能对我好一点？简檀笑了起来，手里的青花小杯蓦地就碎在他手里，殷红的血一滴一滴从雪白的指间滑落，他看了一眼，痴痴地笑：“血，好，流血了。父皇，今日且看我用血洗了这个皇宫。”

　　简崇宗不知怎么，看他笑得心头发寒，而他气得牵动他的病，说不出话来。

　　王乐瞧得不忍，摸出张手帕帮他把手上的碎片和鲜血处理着，简檀站起来，拿起那杯他面前的茶，恭敬地递过去，“这是我最后为你泡的，父皇，你不喝吗？”

　　“……滚！”简崇宗浑身颤抖着，却用力骂出一个字。

　　简檀拿着茶杯善解人意地笑笑，“不用怕，我的意思只是我再也不会泡茶给你了，而不是要你死。对你的惩罚，是让你活着，你活着看这个皇宫被血清洗，活着看着他们都死去，活着才能反省你的过错。”

　　他把茶杯递过去，简崇宗气得一拂袖，茶杯便摔在地上，简檀看着微微叹息：“其实我真的不想跟你走到这一天，你毕竟是我生父，我想慢慢来再过几年光明正大地让你认可我。可是你们逼的，你那个儿子不肯给我这个时间。卓家跟我一样，你真的是何必，卓家父子没有一个想要你那个位置。不错，绝对的权势有很多人想，但也有很多人不屑一顾，他们就是。”

　　简崇宗瘫坐在凳子上，眼神呆滞发散。

　　*******

　　一切便如简檀胸中预想的那样，援军入城，卓家旧部反，卓少倾带着他的人和李力华宫二加入大开城门，烟花起，卓辰平带大军入城，迅速缴械不杀，百姓一见他们的忠义侯爷，纷纷跟随。

　　势如波澜万丈，倾没这繁华的京城，涌入皇宫。

　　简玉昕和宋天舒见此就傻了，急急往皇宫退，起码皇宫还有御林军。

　　可他们想不到御林军的副统领孙一民，就是那个幸运地在裕王行刺里救驾有功的孙一民，是简檀安排的人。

　　他佯装前来救驾迎敌，让他们跑都没地方跑，迅速倒戈一击，把两人重点都擒了，然后让人开宫门，放大军进来。

　　“王爷，人给你带来了。”孙一民领着人直接就来见简檀。

　　简崇宗见简玉昕和宋天舒都被五花大绑绑到面前，御林军又反了，哪里不知道整个形势已经尽落入简檀之手，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简檀从孙一民身上抽出剑，使了个眼色就让王乐把两人嘴里的布条扯出来。

　　“我日，一群蠢货，爹也蠢儿子更是个胎盘，妈的早听我的把简玉澜杀了能有今天的事吗？又要做婊子还要贞节牌坊，有本事就不要对不起他，既然都对不起他了，不如杀了干脆！”宋天舒心知简檀不会放过他，是以抱着能骂一句就一句的心思。

　　“……父皇……父皇救命！简玉澜，简檀，哥……你是我哥，你别杀我！你不是看不上我吗，就饶了我吧……我入不了你的眼……”简玉昕颤抖着，已经边哭便嚎，此刻他真的希望简檀完全不要把他看进眼里。

　　简檀笑得很温良，看着简玉昕，像听话的乖乖学生，“宋首辅说得不错啊，我要引以为戒，斩草就要除根。”他说完，就用剑尖在简玉昕嘴巴里搅动了一下，“我不喜欢听你说话，你尽情地在地上恐惧吧，我不会让你死得太轻松的。”

　　宋天舒看着走到他面前的简檀，咬牙道：“我太高估自己了，你智计无双，我输得心服口服。”

　　“你心太大，不谦虚，但没魄力，没行动。”简檀笑着，眸光冰冷，“你一直想让我跪你面前是吧？还想□□……是吧！”他说着，剑尖往前一递，正中宋天舒下身，顿时弄得他惨叫一声。而简檀不过举着滴血的剑，随手挥了挥，毫不在意，又把旁边简玉昕的右耳割了半边下来，使得他呜呜啊啊地叫。

　　“简檀！”卓少倾心系简檀，还当临时被叫入宫会有麻烦，所以第一个跑来就要找他，此刻见了，扑过来就紧紧抱着。

　　“嗯，你来了。”简檀稍稍推开他，扭头看着简崇宗，果然见了卓少倾他更气，已经快喘不过气了，“你看着当年让我对付的他，感想如何？”

　　简崇宗哪里还说得出话，看看卓少倾又看看简檀，便是一口血吐出来。

　　“哦，对了，还有皇后，一民，去给我抓起来，别让她死了。”简檀想起来，便吩咐，果然只见简崇宗又是激动地连连咳嗽，王乐不忍就过去扶着，简崇宗咳了两下气都喘不过来，大有就此西去的架势。

　　“王爷，皇上他……”王乐连忙叫他。

　　简檀便提着还在滴血的剑走过去，蹲下，给他按了几个穴道顺气，又为他把脉。而简崇宗缓过气来，狠狠一甩手，“不用假惺惺……你告诉朕，你要怎么对付他？”

　　“当然是剐了，不然怎么泄我心头之恨？”简檀静静看着他，说。

　　“……他好歹是你弟弟……你要剐了他？”简崇宗虚弱地喘息着道。

　　“哦，原来我还是他哥啊，那你问问他下毒的时候记不记得我是他哥，再问问他纠着我不放就是要弄死还想连六哥一起杀死的时候记不记得我是他哥？”简檀看着简崇宗难过得很，笑了笑，“我还是听你话的，你要不求求我吧，我就给你个面子，不剐他了。”

　　简玉昕在地上顿时激动了，活剐是什么罪，他宁愿死也不愿受，但他现在说不出话，只眼巴巴地看着简崇宗。

　　简崇宗一向疼爱他，默了半天，终于咬牙扭头向简檀，“朕求你，行了吧？不会还让朕给你跪下吧。”

　　“不不不，当不起，毕竟你是父皇嘛。”简檀握剑的指骨有些发白，走到简玉昕身边，笑了笑，“你的父皇真疼你，到了如今还想庇护你。我很感动。”说完就是一剑朝他右胸捅进去。

　　“你——”简崇宗太激动，已经摔在地上。

　　“我答应你不剐他，但是不在他身上来个三刀六洞，我咽不下那口气！”简檀说着又是一剑，捅在他小腹，他已不再去看简崇宗，瞥了一眼卓少倾，见他转过身不看，便知道他心里还是不太高兴他这样的。

　　得亏简玉昕舌头喉咙先被简檀毁了，不然这会儿会惨嚎通天。

　　卓少倾只看着，他不想拦，他知道简檀很不大气，这是他心里的恨，只能让他发泄出来，他再也不想拦也不会怪。

　　“别瞪我，你没那个资格。”因为，你毁了我最后的所有可能，我最在意的两个人，一个父皇一个卓少倾，一个我都抓不到。

　　简檀一剑刺在他心口，狠狠地剜了一下，看着简玉昕咽下了气，然后抽出剑，转身对着简崇宗笑笑：“说话算话，我没剐他，他死得痛快了，我把你最爱的儿子杀了。”

　　简崇宗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卓辰平和卓一奇等也都来了，简檀看着他们，缓缓道：“卓家的公道，我给你们，可他——”简檀指了指简崇宗，“——我不会让你们杀了他的。”

　　卓辰平见了他还是有些尴尬，只看着卓少倾，卓少倾拉起简檀的手，“你放心，他是你爹，我自然不会动。”

　　简檀笑了笑，手里的剑就滑落到地上，他觉得累，就靠着卓少倾的肩膀，轻声道：“其实，他也就一两年的事，病重了。”

　　而我，这个冬天也就过不去了。

　　不过他现在仍然很感谢，他还有卓少倾的肩膀可以靠一会儿。

　　宋天舒冷汗淋漓地躺在地上，看着两人，恶毒地诅咒：“简檀，你们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你还是一无所有，孤独死去！”

　　简檀咬牙就想回身一剑，卓少倾已经先他一步，一脚把他踹晕。

　　******

　　“血洗皇宫……”王乐呆呆地站着看，这就是他一直想看的，那个王爷能走到哪一步，今日就是真正的结局。

　　那个朝堂之上，现在有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有卓家父子，有卓家旧部和所有的将士，有赤巾军代表，有百姓代表……

　　现在揭开和讲述的是当年卓家灭门一案，所有人看着卓家父子，看着尸骨无存死而复生的卓辰平，又看着那个一袭白衣清冷容貌的简檀，原来小王爷是他，锦王爷也是他，救了卓家的人也还是他……

　　惊才绝艳，无双智计，盖世功德，风华绝代。

　　众人拜服。

　　而同样的功高震主的他，为简玉昕所忌，设计谋害，皇上忌讳，便传他染病，禁足在家。

　　众人纷纷问，那个狗屁太子呢。

　　答：已于混乱中被他杀了。

　　至于谋害卓家的主谋，宋天舒背了全部，愤怒的众人说要处以极刑，凌迟！

　　而接下来清算所有反抗的，还有简玉昕的党羽，朝廷那些简檀看不顺眼的贪官无作为的也想害他的，当年参与了卓家灭门的，下面有人指认哪些官员罪大恶极的……

　　全部杀！

　　势力的清洗，还有贪官污吏的清洗，腐朽朝廷的清洗。

　　简檀正名之后，又说起这一路的谋算铺路，卓少倾很给面子地拜谢，自然所有人便服气。

　　卓少倾说他起兵只为卓家洗刷冤屈，而赤巾军大多是流民，为昏暗朝廷所逼迫才不得不起义，他们不觊觎皇位，只望能给个公道和太平盛世，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百姓安居乐业，朝政清明。

　　简檀说如今皇上自知过错，引咎退位，奉二十一皇子简玉敬为信皇，必将大刀阔斧，重整朝纲。

　　众人疑问，一个十岁的小皇帝，能做得了什么？

　　简檀道，他有我，我会为他重整朝纲。不日开科取士，招贤纳能。天下是大家的，尔等可以留下，共同治理，设下内阁八位辅臣，改革朝政，给予权力，若皇帝不行，可废而新立。自古皇权至上，权力无所限制和顾忌，凌驾于法律至上，是以才有得昏庸无道。故愿改革新政，分权于八位辅臣，朝廷内外大事，政权分明，共谋治世。

　　众人想想，朝廷要改新政，听起来还不错，而且是这个王爷的话，他们服气，相信他，可还有些犹豫。

　　简檀问，卓少倾，你乱的天下，可愿帮助我们治理这新的开端？

　　卓少倾愣了一下，看着他，最后还是点头，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卓少倾看着上面侃侃而谈的简檀，真能干，你知不知道这是里程碑式的改革啊，君主立宪制的雏形，你已经想到了。

　　众人见卓少倾都点头了，也就纷纷答应。

　　而卓辰平说他守了一辈子，儿子都那么大了，他就告老回去陪媳妇了，这个侯爷，他不当了。

　　商议已定，简檀便当即拉着简玉敬登基。

　　众人跪拜，这场动荡，终于结束。

　　******

　　是夜，外宫初定。

　　深宫之中皇后惶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拉着简檀的白衣，“饶了我吧……”

　　简檀退后一步，“你求错人了，决定你怎么死的，是他。”

　　简玉敬狠狠地踹了她一脚，“是你，是你杀了我娘！”他又扭头恨恨问他哥，“哥，我朝最残忍的刑罚是什么？我要她不得好死！”

　　皇后全身都瘫软在地上，不会是要凌迟她吧？

　　简檀闭着眼睛默了一下，“给她腰斩吧。”他揉了揉简玉敬的头，“我不想让你做事事宽容的圣人，可是小孩子要多读圣贤书，你是皇帝，不宜内心狠戾残忍，给她适当的宽容。”

　　“那行，我听哥的。”简玉敬信赖地靠着他。

　　“这几个月，有空我会教你读书治理朝政。”

　　******

　　“你的皇后杀了玉敬的娘，所以玉敬送她走了。”

　　简崇宗卧病在床上起不来，可是直直瞪着他，手紧紧抓着床单表示他的愤恨。

　　简檀帮他盖好被子，“不用那么恨我。”

　　“没多久，依然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会走在你前面。”

　　简崇宗愣了一下，是了，他这个逆子也就是一年的光景。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最终也没拿这个天下，也命不久矣，更不会跟卓少倾在一起。

　　他才是一无所有同样孤家寡人的那个吧。

　　******

　　卓少倾在门外等他，拉着他的手。

　　简檀说，朝廷新定，有太多事要等他拿主意，刻不容缓。

　　卓少倾目光暗了暗，说，我帮你。

　　简檀说先做一段时日的摄政王，把摊子打理好，选好辅臣，再交给简玉敬，于是他朝着御书房走去。

　　“你并不是那么高兴。”

　　卓少倾没回答，还是跟着他进去。

　　简檀也不理，点起灯，想想停停，就在纸上写下定国的一样一样当即就要实行的政令。

　　卓少倾道：“我其实有很多点子可以帮你，你不问我么？”

　　简檀道：“可是你不是很高兴。”

　　卓少倾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可你说了，我就会帮你。”

　　简檀垂下头去，又一会儿，笑问：“我手下很多情报网，张骆净那样的，我想让他们做朝廷的情报网，为朝廷效命，做一些特别的查办调查和监督下面官员的任务，你看好吗？”

　　卓少倾轻声笑了笑，又想了想，“可以的，很多时候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无法无天是常有的，因为监管不到，但是也不能给他们太高的权力，这样这些人也会出问题。”

　　简檀点点头，想了想，“先坐起来吧，慢慢调整，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你说对吧？你说这样一个机构，取个什么名字呢？”

　　卓少倾很快就道：“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