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寒山伤心剑》青青园中柳

1、第一章

　　2012年6月1日

　　电脑上的时间显示5点30分。

　　“小徐”，同事刘姐亲切地说：“你的餐券我给你拿来了。”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张二十元的楼下餐厅的餐券，放在徐濛的桌子上。
　　“谢了刘姐。”徐濛说，一面把餐券拿过来，塞到键盘下面。今天晚上主任要求他加班，特地让刘姐领来了餐券给他。虽然只有区区二十元，对于他们这个以抠门著称的主任来说，已经算是春天般温暖的关怀了。自然，加班费是免提的。
　　徐濛，男，现年二十五岁。在刚进大学时那段名字和人对不上号的时日，他这名字总是被人误认为是女同学。对此徐濛深感无奈。他这名字是老妈取的。老妈和老爸是八十年代的文艺青年，那个时候，老妈说，全体青年都狂爱诗歌，诗人比影视明星更受崇拜。诗社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地开花，老妈老爸就相识于一个诗社——在诗社的第一次集会之后，年轻的老妈和老爸一起走出了那扇歪歪扭扭的木门，来到了细雨濛濛的大街上。那是一个美丽的春日黄昏（老妈说是黄昏，老爸说是中午），老爸带伞了，老妈没有带，老爸于是把伞借给了老妈，自己冒着雨跑了回去。老妈看着老爸被雨打湿的背影，一阵诗情油然而生，激情澎湃地吟出一首诗来：
　　“啊！那濛濛的、濛濛的春雨
　　……”
　　——后来，就有了徐濛。“在那春雨濛濛的黄昏”——老妈不知多少次给徐濛讲述过他这名字的来历。不过老妈现在不写诗了。每天晚上在电视上追看肥皂剧是她的乐趣。
　　“今天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啊？”这是老妈电话的惯常开场白，“不回来了？加班？明天呢？什么？有个约会？”电话里老妈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了。刘姐刚刚给徐濛介绍了一个女朋友，约好明天早上十点在秀玉公园门口见面。对于这次约会，徐濛不怎么起劲，但是刘姐太热情，他也就不好驳她的面子。
　　“小徐啊，”刘姐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他说：“明天早上十点，可别忘了。早点出发，迟到了不好！还有，你这件格子衬衫穿了有一个礼拜了吧？真是的，一个礼拜衣服也不换，明天可别又穿了来！上星期的那件polo衫还不错。你这头发，也该剪剪——挺精神的一小伙儿，就是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
　　刘姐和她的声音一起消失在走廊里。徐濛舒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下，然后从键盘下面抽出那张餐券，出了门，进了电梯，下到十楼的餐厅，要了最便宜的一碗面。眼看到了月底，财政赤字明显，不得不紧缩银根了。而且，明天约会，八成还要请女孩吃饭。吃了一次以后，也许就没有下文了；也许女孩还愿意继续吃下去，那么就会吃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有一天这种关系无疾而终。

　　吃完饭以后，徐濛又回到办公室。明晃晃的灯光漂白了周围的墙壁。徐濛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桌上的一堆报表，皱起了眉头。窗帘后面，夕阳还未完全消失。又一个无聊的周末的黄昏。如果主任没有安排他加班，那么他也是无处可去，不是回爸妈家陪老妈看肥皂剧，就是回到自己的小窝里打游戏。一个通宵之后，头晕脖子疼，心情却只管低落下去。难道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童年的五彩缤纷的幻想中长大后的生活？
　　半夜十二点，徐濛终于完成了主任给他布置的任务，走出了办公楼。他打算步行到地铁站乘地铁回家。主任没说给报销车费，所以打车就别想了。他只觉得心情沮丧。想到明天还要去相亲，头更是疼了。猛然又想起，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扔在床底下，等着这个周末来洗呢。那么明天穿什么呢？再穿这件肯定是不合适；难道从床底下扒拉一件来穿？不行。肯定不知道皱成什么样子了。唉呀，真是为难人哪。不想了，明天再说吧。他闷闷地摇了摇头。想起从前，临到约会的时候，心情多么愉快兴奋，轻飘飘地如同飞上云端；现在，一想到约会，只有头痛、压力、沮丧——
　　“唉！”徐濛说道：“我二十五岁。可是已经活够了！”
　　忽然他发现了自己心情沮丧的一个原因——饿。本来晚饭就没有吃饱，这会儿更饿了。他站住想了想，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肯德基，要了一份汉堡套餐，坐下来开始吃。省钱的结果就是——他一向的经验，这回又应验了——到头来要花更多的钱。
　　正吃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下。这会儿而店里没人，这人为什么偏要坐在他旁边？扒手？他警惕地扫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呆住了。俨然是个老者，白眉白须，白发挽成一个发髻，身穿一件白布道袍。徐濛心想：“白眉道人？当扒手用得着下这么大工夫Cos？哦，对了，白眉老‘盗’！”
　　白眉老‘盗’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手里拿着的一个iPad3——这是从哪里“盗”来的吧？这老贼还挺时髦。正想着，老盗说话了：“小子，会武功吗？”
　　徐濛一愣。这当儿，老盗运指如风，向他的肩头点来。徐濛虽说平时藏而不露，其实小时候曾被老爸逼着在武术队混过几年，而且大学时还是学院的羽毛球单打冠军，按说在常人中也算身手灵活。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盗”已经点中了他的肩头。徐濛脑子里“嗡”地一下，猛地想起点穴高手的各种传闻。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徐濛活动活动肩膀。老“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根骨不错！”
　　徐濛还没答话，老盗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徐濛的胳膊。徐濛身不由己、脚不点地地跟着老盗走出了大门。来到大街上，老盗松开手，看着徐濛，胡子动了动，似乎是在微笑，然后说：“想学武功吗？”
　　徐濛想说“不想”，可是又不敢，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结结巴巴地说：“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老盗“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责怪徐濛有眼不识泰山，然后说道：“本道乃武当白眉道人是也！”
　　徐濛说：“失敬失敬——”老盗根本不搭理他，只管说下去：“本道刚才已经将功力传与于你，要如何运用，需要你自己多多体会习练。好了。说吧，你要去哪个朝代？”
　　什么？徐濛瞪着白眉道人。他要带我穿越？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快点”，白眉道人催促说：“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不做决定，本道可要走了！”
　　徐濛想起了老爸老妈，主任、报表、刘姐、明天的相亲、笑傲江湖、魔兽世界……
　　“还有三十秒了！”白眉道人说。徐濛一咬牙，“那就隋末唐初吧！行吗？隋末唐初！”嗯，隋末唐初，那是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

　　“行了！”白眉喜道：“小子，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说着，把iPad3塞进徐濛的手里。徐濛顿时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天旋地转。好像一股细细的电流穿过身体，又好像卷入到无尽的漩涡当中。当下里草长莺飞，风起云涌，不知身在何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