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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 护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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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看什么?
看你妹啊!
我额角跳了数次后,身体依旧僵硬着不敢回头,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近了。
该怎么解释?解释什么?
回荡在山谷中的风带着一丝水汽,拂过额发的时候吹落我眉目间的冷汗。如果说是意外找到的……没有用的,就算教主相信,师父相信,也没有用的。我忽然想起在乌蒙贵老爷子叛出圣教前的一阵子,玛索师父曾经站在月下的圣坛上,说过那样的话。
这世上很多时候,人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期许做出决定。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唐断比我更早做出了选择,机簧收缩,他用千机匣指着我。
我吃惊的望着这个男人,直觉告诉我他要做傻事。果不其然,他朝我放声大笑,冷声道:“蓝靛,你果然骗我,将人带过来了。”
我脑子已经有些当机,不经意便脱口而出。
“唐断……你不要做傻事。”
我直直的盯着他,微微摇头。
他端着千机匣面容冷峻,身后的教众一时不能明白过来皆都愣在原地,他顺势逼着我退了几步,恰与人群拉开一些距离。
“我做的最大的傻事,就是将你带到这里来。”
我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衣袂,正要说些什么,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烟弹抛下,白色烟尘随着一声巨响弥漫过所有人的视线。慌乱中我听见许多声音,都来不及细想,唐断已经将我一手抓住拖出烟尘,恢复视线之时,两人已在半空之中。
脚虽离地,心中却安定了许多。
我按住他的手,忍不住笑了。
“吓死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
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我就知道这个木头要拉仇恨,可他也不想想,他这样血皮薄的一只DPS拉尽仇恨不就是找死吗?后来又想到他们唐家堡还有浮光掠影的后招,就怕他是想拉走仇恨一人脱身,才去抓他的衣角。
在那样解释不能的关头,他若那般抉择,仿佛是不破不立的唯一出路。但在我看来,简直放屁。我生在这个地方,一直也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被逐出圣教对我而言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物。但一想到要将我们两人分开,或许有一天他便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便顿时觉得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怖的事物。
——虽然按照如今这个形式,恐怕抓回去也不是逐出圣教可以解决的事情,至少要被扔到蛊穴里去受万蛊噬心之刑。
“幺儿,莫心慌。”
唐断虽冷着脸,却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摇摇头,轻声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圣教传至我辈,教中高干人员极度阴盛阳衰,自教主以下,除了艾黎长老五仙使皆由女子担当。所以我小时候,师父曾经有一段日子十分忧心将我教养的不够阳刚。故而时而耳提面命,做个男人应该如何如何,意图将我教养成为一名凶悍勇士。
虽然当时穆伤师兄觉得师父的教育方式很不科学,因为作为一个男人需要靠女人来教导该如何做个男人,这本身就是男人做的很失败的表现。
我深有同感。
但从来不敢跟师父说,而且从小到大她的教导,我一句也不敢忘。
其中便有一句,翻译成汉话,叫‘大丈夫应当无所畏惧’。
唐断寻了一方隐蔽初落下,带我躲入瀑布之后的溶洞,隔着水帘我看见一块石碑,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祝融神殿后,圣兽潭深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受惊过度,出了一身虚汗后,感觉有些四肢无力。我靠在石壁上,看着他拆卸机关的认真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你可真大胆,怎么躲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里离总坛只有一道山壁,若被围困绝无退路,我原以为他会往五仙潭飞。那处原本也是圣教圣地,但如今被塔纳占领。塔纳首领唐书雁原本唐家人,算起来还是他的孙女辈。教主又曾再三嘱咐教中弟子要对塔纳多加忍让,以防圣教腹背受敌。他若前去,虽然未必能受到唐书雁的荫蔽,但躲入五仙潭也好防止搜查。
我正想问他,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幺儿,你在这儿等住,我把他们引开再回来。”
我听得见他说了什么,但却没有办法回话,也没有办法抓住他的衣角叫他不要走,只觉得魂魄仿佛离开身体一般,意志再也无法控制身体。
再睁开眼时,人物面目全非的差点认不出来。
日暮的光落穿透枝叶,将一切染得柔和温暖,我透过粗木牢笼打量眼前墨衣墨发的人,橘色暖光薄染他层层雪色里衣,让整个人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他嘴角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沁人心脾。
易清寒,他什么都没有变,在他的身上丝毫不见尸毒的肆虐过的影子。
真像一场梦。
我如此想,只是将手脚缩起,心头觉得一阵倦然。
“久见了,蓝靛。”
他浅浅的笑着,一如当日初见时的模样,还是那样的好看优雅,精致如同银饰。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青丝成了霜雪的颜色,但也很好看,我十分喜欢。喜欢霜雪,也喜欢你。”
他含着笑,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着这样的话,让我想起汉人们常说的老友相逢。若不是这周遭困住我的牢笼和他身后不远处扎堆的红衣姑娘,我想我也会很高兴。因为人都是如此,被人说喜欢总归是高兴的,况且是他这样的人。
但如今看来,我忍不住想起凤瑶师叔说过的一句汉话。
最难消瘦美人恩。
况且是易清寒这样风华绝代级别的美人。
我觉得很累,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就是给他发好人卡……我还真说不出口你是好人这几个字,只好礼貌地回答:“谢谢。”
易清寒忍不住笑了笑。
“蓝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如今见到我也是这般淡然镇定,丝毫不见你吃惊,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我说:“好奇。”
说完以后,又觉得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不大能显示诚意,便沉声道:“真的很好奇。”
又解释道:“不过现在比较累,没什么力气吃惊。”
他又再度笑了起来,我能感觉到,他今日心情十分的好。
他走上前来,盯着我看,又笑了一会。
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道:“你是该有些累的。但有些事情,我想同你说说,让你过的明白一些,就当是偿还你愿回去找我的恩情。若你觉得太累,不想听想歇息,也无妨。就当我同自己讲明白些,让我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