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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十一 生为毒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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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渡城内那位毒尸村的村长说半月前,确实来了一位万花弟子,这半月来还挺热心的替他们看病,那位姑娘也确实叫做易清寒。
“姑娘?”唐断看了我一眼,我沉默了片刻,说:“对,他是姑娘。”
我不理唐断疑惑的目光,直接问村长:“那他现在人呢?”
“昨天说要回去和同伴汇合。”
我回头看了唐断一眼,四目相接,很快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来回的路就一条,绝对不可能是路上错开了,易清寒出事了。
辞别村长以后,唐断叫我吹笛子把蛇引回来走人,我对着他的耳朵吹出一声破音,觉得这人真没爱心,日后跟他回了唐家堡才知道这货的爱心全部给他们堡里的熊猫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站在村口迎风处吹了一首灵蛇引。
唐断坐在界碑上看着我,目光老神在在的。
灵蛇缠绕着爬行回来,见了我明显有点小兴奋,我伸手抚摸了他们的蛇头,问他们易清寒出了什么事。他们说他出手救了一个毒尸结果被一个背后背着棺材的男人追着砍了。我忽然觉得这年头人不能乱救了。
“然后呢?他现在怎么样?”
灵蛇互相残绕了一圈,双头对视:“他现在中毒了。”
我一惊,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救那个毒人的时候,被那个毒人的爪子挠了一吧。然后那个背后背着棺材的怪人就追着他砍,他现在躲起来了。”
“你哲两过宝器说啥子?(你这两头傻蛇说什么?)”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种惊悚的消息还是暂时别跟唐断说,免得他受刺激,就轻描淡写的说:“他们说易清寒被人追杀了。”
唐断一听果然顿时觉得这是小事一桩,追杀和反追杀是他们唐家堡的必修课,完全是玩剩下的。于是收拾收拾东西,打算过去给易清寒做做技术指导,结果看到易清寒的时候他脸都黑了。
易清寒也脸黑,不过是因为中毒。我隔着检查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行医的经验,但根据我多年制毒的经验,易清寒的毒中的比较重。唐断觉得这时候应该果断给他一记追命,被我拦住了,我说:“应该还有救。”
唐断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说:“瓜娃子,莫唬老子。老子也是使毒嘞,他现在这过鬼死样子就差成毒尸嘞。(笨蛋,不要骗老子,老子也是使毒的,他现在这个鬼样子,就差成毒尸了。)”
我笃定地说:“我师父能救。”
师父要不能救也能研究一下,而且他现在这个程度,我有自信能保证他意识清楚的回到苗疆。唐断将信将疑的走过去,然后扭头问我:“现在爪子?(现在做什么?)”
我刚想说你把他绑起来我们把人带回去,我就看见唐断身后升起了一只爪子,我一愣,反应过来将他推开时肩膀上被抓出了一道口子。易清寒眼睛一睁,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个无影无踪。
我脑子有点空,忽然觉得不妄师父白养了我这么多年。
一想完也运着轻功飞快的跑了。
夜里风大,但我不敢回村里去怕被人打死,只好找棵树爬上去呆着。伤口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也让冰蚕吸了毒汁,但不知道还残留了多少。左手指尖开始泛出不太自然地青紫色,颜色倒是挺好看,就是看着心里毛躁躁的,一团乱麻。
我吞了点出门时候师姐们给我准备的药,但不知道有没有效,心中打定主意要是明天青紫褪去就回去找唐断,要是……就赶紧绕开人群回去找师父。
虽然来找易清寒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唐断的判断十分理智,但我没办法把易清寒抛下。
蓝朵死之前,我不知道人的命有多重。
因为从小师父只教我制毒,那时候我不知道别的事物,觉得毒就是我的一切。毒和蛊制的好,连师父都会对我露出一两分赞赏的微笑,所以我想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物了,更加一股脑的扑在上面。
所以我炼毒并不是为了伤害任何人,也不知道毒能给人带来那样的伤害。
直到蓝朵出事。
那时候我跟蓝朵出去采药被天一教的蛊师抓住,他们在我面前将我亲手制的毒灌进蓝朵的嘴里,让我眼睁睁看着她一寸寸的腐烂至死。他们在她面前架着镜子,让她看自己身形臃肿扭曲,泛出诡异的颜色,流出恶心的汁液,这样的变化逼的她竭斯底里的吼叫,求他们杀了她。
事后,师父冷着脸对我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以后也不许跟人提。
但我想这是报应,报应我制了这么多年的毒,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我该和蓝朵一起死在天一教的牢里。被救回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睡不着觉,夜里常常梦见蓝朵死前的模样又梦见她活着的时候同我说的那些温情的话,就会忍不住想哭。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不会制毒就好了,如果修的是补天就好了,这样蓝朵就不会那样痛苦地死在天一教的牢里。
夜风呼啸过林间,间夹几声熊咆狼啸,摇曳交错的枯瘦枝干。
我将左手藏入袖中,将头埋到臂弯里,蜷缩起身体抵御寒冷。
我不想再看见那样熟悉而诡异的颜色,但又忽然觉得有些安心,我想如果我也这样死去,或许再见到蓝朵的时候会觉得好受一些。
“蓝靛!”
唐断的声音吓的我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树杈上掉下去。
“你过瓜娃儿,跟我搓来!(你个笨蛋,给我出来。)”
我本不想出声,但又觉得叫他大半夜的漫山遍野找人也不是个事,就运起轻功边跑边喊:“唐断,你去回去吧。我没事,就想一个人静静,明天就回去找你。”
话音刚落,他又一个子母爪把我钩回去了。
我落到地上,身下枯叶铺的厚也不觉得疼,他老规矩将我捆结实了点开火折子打量我的脸。见我脸没多黑,明显松了口气,说:“既然莫的是,瞎跑啥子。(既然没事,乱跑什么。)”
说着就把我拖回去了,第二天早上我没忍住背着唐断偷看自己的左手,青紫色已经蔓延到掌心了,简直就像那些有毒的藤蔓残绕着一路飞长要把我拖到地狱里去。刚刚心底有些难过,一抬头发现件更惊悚的事,唐断在盯着我的手看。
他那目光让我觉得他在考虑要不要大义灭亲——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亲。但他像没看到一般,放下手中端来饭菜,说:“切饭。切得饭我带你回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