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桑瑟

8、命运的玩笑

　　篇首寄语：
　　--如果命运真的选择了我作为玩笑的对象，我会平静地接受一切。

　　于露、我想和你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方德明鼓足了勇气开了口。
　　“噢！好吧！”于露很不自然，她觉得方德明的表情很严肃，“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我们……”
　　“我说过了，我想等子芸和子雨都成家了再谈。”于露慌忙掩饰。
　　“可是，我觉得问题根本不在于此！”方德明顿了顿，“我觉得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有些不集中！”于露解释着。
　　“于露，我们已经这么大年纪了，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婚姻失败，使我意识到感情的脆弱，我总觉得你藏着很多的心事，我尊重你的隐私，可这不代表我不需要了解你。”方德明又沉默了！
　　“德明，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对子芸、子雨如同己出。可是我心里有一个打不开的结，我不是不想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于露尽量斟酌着自己的词语，她希望自己表达得明白一些。
　　“于露，我们各自冷静一下，这样会更了解彼此。”方德明说完站起身，离开了于露的家。
　　于露呆坐在原处，她茫然又无助。就像心被人硬生生击了一下。难道真的是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贵？

　　宋洲桥经过面试，很顺利地被华山医院聘请为脑科专家主任。目前，国内在脑内科的研究上还很薄弱，他用自己的力量来带动一下国内这部分的发展。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即使不是为了尹宏俊和刘虹冰的婚礼，现在也是时候了--中国变化太大了，尤其是上海。他将这些美景一一收入脑中，生怕自己会忘记。
　　几天之后，宋洲桥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尽管几乎每天都要加班，他还是觉得基本可以应付。
　　由于第二天就是尹宏俊和刘虹冰的婚礼，他决定早点下班，到婚礼会场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
　　宋洲桥刚换好自己的衣服，护士送来了一沓报告单，“宋医生，这些是找不到病人的病历，你看怎么处理一下？”
　　“怎么会找不到病人了呢？”宋洲桥有些差异。
　　“很多原因呀，有的地址换了。有的电话接不通，自己的病都不担心。像这个，很明显有问题。”护士递过来一份彩超。
　　宋洲桥接过病历，觉得整个人都很压抑。
　　病历中姓名一栏里分明写着“申浩”。

　　宋洲桥呆了很久，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主任，您没什么吧！”护士察觉出了异样。
　　“噢！我没什么，病历给我留下吧，你可以下班了。”宋洲桥思忖了很久，拿起了电话。

　　“喂！宏俊呀。申浩在哪里？”宋洲桥把电话打到了尹宏俊哪里。
　　“在我家呀！你今天不用过来也可以，我这里人手都够。”尹宏俊一边打电话，一边指挥着摆放东西。
　　“申浩电话号码告诉我一下，我找他有点事情。”宋洲桥没有对尹宏俊泄漏一点蛛丝马迹。

　　“喂！您好！我是申浩。”申浩正在帮忙，几乎要手脚并用了。
　　“我是宋洲桥，你现在有事情吗？能不能到华山医院来一趟，我找你有点事情。”宋洲桥保持着一种很淡然的语气，淡然到一般人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很重要吗？能不能明天，我们明天会见面呀！”申浩也和尹宏俊一样忙。
　　“这样，那好吧！明后天再说，明天见！”宋洲桥放下了电话。他知道明天就是尹宏俊和刘虹冰的婚礼，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这种事情是不适合发生的，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后天再说吧。决定后，他站起身，换好衣服，离开了办公室。

　　尹宏俊和刘虹冰的婚礼是很盛大的，除了亲戚朋友之外，还有很多的商界名流前来恭贺。
　　看着迈上红地毯的尹宏俊和刘虹冰，身为伴郎的申浩很自然地看了看身边做伴娘的子芸。今天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他的手时不时碰着口袋里的戒指。
　　宋洲桥满怀欣慰地看着两个人互相戴上了戒指，他觉得自己的心事又了了一桩：虹冰应该会幸福了。这种幸福是他给不了的，晓晶，他在心里轻轻呼唤着这个名字。

　　婚礼接近尾声的时候，尹宏俊走到了前面，清了清嗓子：“各位来宾，在婚礼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有一件喜事要宣布。申浩！”
　　申浩拉了拉身边迷惑不解的子芸，子芸一脸诧异，跟着申浩走到了台前。
　　申浩掏出了戒指，很郑重地但退下柜，“子芸，嫁给我吧！”
　　场下一片沸腾，女人都盼望自己的男人能向全世界宣布希望取自己做新娘。
　　“申浩。”子芸实在是没有想到申浩能走这样一步棋，惊讶到当场呆住了。满脸通红地拽着申浩，“申浩，你起来吧！”
　　“你不给答案怎么让申浩起来呀？”刘虹冰也很惊讶，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调侃。
　　“是呀！你不答应我怎么起来呀？”申浩竟然像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
　　大家也开始起哄。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快起来吧！”子芸用颤抖的声音说。
　　这天晚上大家闹到很晚才离去，子芸这夜没有回家，而是来到申浩的住处，两个人热情相拥，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宋洲桥独自来到了黄浦江边，听着轰鸣的汽笛声，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表的释然，同时他又想到了申浩，不能再拖了，明天一定要找他谈谈。此时的宋洲桥心底里很是平静，他爱这种平静的感觉。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国际长途。
　　“Hello!”他以为是自己的助手卡尔。
　　“洲桥，我是晓晶。”电话那面是一个极其温润的声音，“为什么要逃开我？”
　　“晓晶，我……”宋洲桥实在没有料到，卡尔居然还是出卖了自己，他一时间找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别骗我了，我全都知道了。”大洋彼岸那端的晓晶打断了宋洲桥的话，“现在结果就在我手里。”
　　“告诉我结果，我挺得住。”宋洲桥抓住了大桥的栏杆。
　　“洲桥！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早说？”赵晶心疼地吼道。
　　“是视神经炎吧！”宋洲桥已经知道结果了。
　　“洲桥，你现在必须全休接受治疗，我要你马上回来。”她几乎要担心死了。
　　“晓晶，我也是医生。”宋洲桥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没事，我会接受治疗的。即使没有希望，我还是会接受治疗。但不是现在。”
　　“洲桥……”晓晶还是想说什么。
　　“我累了，晓晶。”还没等她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视神经炎，目前还是一种眼科绝症，所谓的治疗也只是拖延失明的时间而已。宋洲桥知道自己能看见阳光的日子不是很多了，但是他不能这样等待着黑暗的来临，他要抓紧时间把自己所学的东西奉献给自己的祖国。

　　于露知道今天是尹宏俊结婚的日子，但是自己不能参加。她没有任何借口去婚礼的现场，此时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自己的孩子。于露此时的心里乱极了，她茫然失措，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这混乱的局面。她想逃避尹飞，可是心底里最深处却本能的抗拒着这种想法，她想忘记方德明，可是情理上又难以接受。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怎么是你？”于露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尹飞。

　　尹飞手里握着茶杯，“今天、今天是宏俊、哦是子航的婚礼。”
　　“我听子芸说了。”于露十分拘谨地坐在尹飞对面。
　　“新娘叫刘虹冰，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身世和宏俊也很般配！”尹飞又说。
　　“是吗？她也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吗？”于露其实是很关心儿子的一切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是改变了初衷。
　　“于露，我们不要总这样针锋相对，彼此伤害，可以吗？”尹飞几乎是用乞求的口气。
　　于露没有搭话。
　　“我想见见子雨，我不会说任何事情，我只是想见见他，行吗？”尹飞道。
　　“有机会的吧！最近子雨很忙，她正在准备考研。”于露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是吗？那她很优秀呀！”尹飞顿了顿，“你，你过的好吗？”
　　“有什么关系呢！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也很听话，我知足。”于露一副轻松的样子。
　　“是吗？”尹飞虽然已经从于露的眼神中看出了辛酸的迹象，但他不忍心拆穿。

　　“今天好累呀！”刚卸了妆的刘虹冰蜷缩在床上嘟囔着。
　　“是呀！是有些累，不过我可是累有所值，总算是把你娶到了手里。”尹宏俊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嘿嘿，下一个计划就是生儿子了。”
　　“讨厌！我可没说这么快要小孩子呀！”刘虹冰故意把被子半盖在身上，真是秀色可餐！
　　“虹冰，我发誓，我会爱你一辈子。”尹宏俊表情严肃地说。
　　“我也是。”刘虹冰动情地吻了丈夫一口……

　　第二天的天气不错，申浩和子芸在机场送走了去澳洲度蜜月的尹宏俊和刘虹冰，二人才放心的回公司。
　　“怎么样？我们结婚时准备去哪里度蜜月呀？”申浩一边上车一边问子芸。
　　“想得美！我说过要嫁给你吗？”子芸系好了安全带。
　　“喂！你已经是我的人了……”申浩一时情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下流！你说什么呢？”子芸边红着脸笑骂者，边捶打着正在开车的申浩。
　　“好了、好了，我错了，开车呢，让警察叔叔看见了是要罚款的！”申浩一边开车一边嬉皮笑脸地躲着子芸的拳头，虽然被扁，但是他的脸上、心里都写满了幸福。
　　这时，申浩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申浩带上了耳机。
　　“哦！好，我知道了……这样，我一个小时后到你哪里好吗？那好，一会儿见！”申浩挂断了电话，沉默了。
　　“是谁？什么事情呀？”子芸觉得申浩神色有些异样。
　　“没什么，是一个客户，有点麻烦，我先送你回公司。”

　　在去医院的路上，申浩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宋洲桥口气那么沉重，为什么他强调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他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体检查报告忘记取了。会有什么问题吗？申浩觉得很头疼。
　　申浩按照宋洲桥给自己的房间号码，找到了他的办公室。
　　“请进！”显然，他已经恭候大驾多时了。
　　申浩推门进了办公室，“洲桥，什么事情这么急找我？”
　　“申浩，过来坐。”宋洲桥让申浩坐了下来。他有些紧张了。当了六年的医生，今天面对着一个“普通”的病人，他居然紧张到不知从何说起。之所以选择直接告诉申浩，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申浩是可以面对一切的人。而此时当他真正面对着这个人的时候，他胆怯了。
　　“洲桥。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到底怎么了？”申浩越来越觉得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他不敢也不愿向坏的方面想。
　　“申浩。你十天前，也就是九月三号，是不是在这里检查过身体，当时做了脑部的彩超！”宋洲桥终于开始了话题。
　　“是呀！我当时只留了手机号，但是前几天手机掉了，大约停机了2天左右。而且这几天忙宏俊的婚礼，也就忘了。有什么问题吗？”申浩心里一凉。
　　“申浩……”宋洲桥站起身从资料柜里拿出了一份病例袋。他打开袋子，拿出了一份CT检验报告放在了荧光灯下，“你看，这是你后脑的脑干上方，这里有一块阴影。”
　　“那代表什么？”申浩打断了宋洲桥，“说明了什么？”
　　“我现在还不敢确诊，必须等你做完病理切片之后才能得出最后的结果，所以我才……”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申浩突然问，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镇定，“我想知道最坏的。”
　　“脑癌，而且是晚期的。”宋洲桥真是不想说出这几个字，但是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来沟通，那就必须毫无保留地说出全部真相。
　　申浩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梦里，“再作检查也是多余的，不是吗？你告诉我，凭你的经验来说，是不是已经是定数了。”申浩蒙地站了起来，抓住了宋洲桥的肩膀，“洲桥，你告诉我实话，我想听实话！”
　　“申浩，你要挺住！你知道吗？我之所以选择直接和你沟通，一方面是因为宏俊和虹冰正在度蜜月，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你可以承受一切！你要坚强！明白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要接受，知道吗？”宋洲桥知道再镇定的人也很难接受这种现实，“我给你一星期的时间安排一切事情，然后一定要停止一切工作，马上接受治疗，我现在就已经研究了几套治疗方案，我希望可以最大程度上控制你的病情！”
　　“为什么？洲桥，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了？”申浩坐回了椅子里。
　　“没有为什么！你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积极配合治疗。”在自己得病的初期，宋洲桥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可是没有答案。一阵沉默，两分钟的沉默之后。
　　“洲桥，这件事情你先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子芸和虹冰。至于宏俊，等他回来再说。他不在的时候，我不能扔下这么大的一个摊子，自己跑到医院来讨清闲。我需要半个月。”申浩是一副不容更改的语气，“至少半个月。”
　　“可是，真的不能再拖了！”宋洲桥的焦急已经是溢于言表了，“时间现在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也许现在清醒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申浩站起身，“我会积极配合治疗的。”
　　走到门口时，申浩转过身，“洲桥，谢谢你选择这种方式让我知道我自己现在还应该做的事情。”
　　“申浩。”宋洲桥伸出了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他的目光非常诚恳，“现在就去做病理切片。”
　　“我相信你！”申浩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紧紧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