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桑瑟

1、似是故人来

　　命运的玩笑就是：
　　一生走过的轨迹是个圆圈，挣扎了很多年以后才知道自己已回到了原点……
　　--于露很多年以后才深刻体会出的话

　　子芸起了个大早，起床之后，洗漱完毕，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厨房。
　　“子芸，今天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呀？昨天忙到半夜，你应该多睡一会儿！”一边忙着早饭一边看着子芸的妈妈问。
　　“哦！今天总公司派来的新经理上任，大家都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何况我这个秘书呢。再说，今天申浩也会回来的。”子芸笑着说，“妈，我来帮帮你。”
　　“不用了。”于露轻轻拍了拍刚刚拿起刀准备切水果的子芸的手，“对了！子雨说这几周她有活动，休息日可能就不回来了。”
　　“是呀！都大四了，她是应该多参加一些课外活动了。”子芸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看着妈妈把早餐端上餐桌，“妈妈呀！方叔叔最近有没有约你出去玩呀？”
　　“死丫头！没有一句正经的，”于露笑骂道，“快吃，不然就迟到了！”

　　子芸掐着表，走过了人行横道，一辆宝马与她擦身而过，子芸摔倒在地。宝马也随之停了下来。
　　“小姐，对不起！你没事吧？”一位西装笔挺、颇有风度的男士，“你没什么吧？”
　　“噢！没关系的，我不要紧！”子芸虽然心里大叫倒霉，可她还是露出了十分宽容的笑容，这种笑容可以包容一切。
　　“这样吧！小姐，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这个男人露出了一种熟悉的笑容。
　　这种笑容应该在哪里见过的，子芸心里一颤，“不用了！哎呀！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刚刚开走了。
　　“小姐，你就不要客气了！让我送你一程吧，就算是我的道歉，好吗？”就这样，子芸被这个男人驾上了车。
　　“雅达公司。”子芸说出了去向。
　　“哦？你是雅达公司的员工？”这个男人的口吻带着颇感兴趣的味道。
　　“是呀！怎么你有朋友在雅达公司吗？”子芸问道。
　　“没有。”男子没有在做解释。

　　“于子芸，你这是怎么了？”张静看着子芸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关切地问着。
　　“没什么！刚才上班路上不小心扭了一下而已。”子芸一面揉着发肿的脚面一面问着张静，“经理来了吗？”
　　“经理是还没来，可是申经理可是到了呀！”张静眨了眨眼睛。
　　“张静，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呀！”子芸甜甜地笑着，“再开玩笑，我可不理你喽！”
　　“好啦！瞧你，幸福的小女人。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们可分开快两个月了，你最好马上去看看。他又带了个总经理女秘书回来，小心点！”张静表情认真地看着子芸，两人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秘书？工作上的事情，避免不了的！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呀？”子芸虽然表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但是心里还是莫名其妙的不安了一阵。
　　“话是这么说！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感情上的事情很难说清楚的！而且男人到了这个年龄，很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特别是像申浩这样的钻石王老五，丢了可没地方找去！”张静的口气像是已经修成了正果。
　　子芸笑着建议张静应该开一家处理感情问题的诊所。而张静表示会考虑她的建议，并作为第二职业保留。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

　　“大家好！我叫尹宏俊。是从总部调到这里来担任总经理职务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和大家一起为雅达公司的明天而努力！请大家能尽全力来配合我的工作。也希望大家多提宝贵意见！”尹宏俊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环视了公司的全体职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于子芸的脸上，用一种不同于先前的口气道，“于小姐，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子芸心跳加快了半天。因为这位刚上任的总经理尹宏俊正是早晨差点撞伤她的那个男人。怪不得当自己说出雅达公司这四个字时，他的表情那么奇怪。子芸感叹着世界真是很小。随后走进了办公室。
　　“于小姐，你的脚没有什么大碍了吧？”尹宏俊微笑着问。
　　“没，没什么了……”子芸显得很紧张，昨晚想好的一大堆词儿全忘在脑袋后面了，“尹经理，我叫于子芸，是你的秘书，我……”她手足无措，心里暗骂自己是笨蛋。
　　“于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吃人的，况且我和申浩是一见如故，在美国，他每天都把你挂在嘴边上，所以对于我来说，你并不算是个陌生人。我想申浩一定也在电话中提到过我吧！”
　　面对幽默风趣的尹宏俊，子芸稍稍松了口气。其实，子芸是惊讶大于紧张，所以才会乱了阵脚。
　　“宏俊，We are back！”随着门被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声音是从一位漂亮、高雅的女孩口中发出的，另一个是申浩。
　　“虹冰，下次记得一定要先敲门！”尹宏俊无可奈何地笑着提醒道。对于自己的女朋友，他真的是毫无办法。刘虹冰出生于一个家族式企业。哈佛工商管理毕业的她不为自己家卖力，偏要摆出一副“嫁夫随夫”的架势和尹宏俊来到同一家公司。用刘虹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专迷像尹宏俊这样潇洒成熟却又作风正派的年轻男人。
　　“OK!No problem!我和申经理去与职员见了一面。本想了解一下员工的工作情况。可谁知申经理说，秘书被你叫走了，我才心急如焚的赶来了，看你是不是行为不轨！”刘虹冰嘟起小嘴，坐在了尹宏俊的老板桌上。
　　“子芸。”申浩的声音里充满了思念和喜悦。
　　子芸羞涩地看了申浩一眼。分开快两个月了，她真的是很思念申浩，虽然申浩几乎每晚都从美国打电话过来，可是，她还是想申浩。
　　“Oh my god！你就是于子芸--申浩的女朋友？怪不得申浩总是归心似箭！”刘虹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Nice to meet you！我是申浩的新助理，也是尹宏俊的未婚妻。我的名字是刘虹冰，不过朋友们都叫我Michel。”
　　“你好！”子芸从心底里喜欢和羡慕刘虹冰，她的举手投足透着非凡的气质。她高雅脱俗，落落大方，幽默而不失大体。
　　“好了，宏俊。别给于小姐太大压力，申浩可不会答应你呀！”刘虹冰眨着一双大眼睛，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我怎么会呢？”尹宏俊无可奈何，“对了！申浩，今早我无意刮伤了于小姐，下午，你带她去检查一下吧！”

　　“还疼吗？”申浩关切地问。他朝思暮想的子芸终于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了，“都有些肿了，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吧！”申浩很心疼。
　　“没什么了！真的不痛了，你呢？今天半夜下飞机，马上就来上班？这两个月你好象瘦了好多！”子芸心疼地摸了摸申浩的脸，“怎么？在美国生活不习惯吗？”
　　“还好，就是太想你了。知道吗？回来之前的那几天，我兴奋的快失眠了，恨不得马上飞到你身边，总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影响你工作和休息！”
　　两人选的这家咖啡厅是他们以前常去的---情调很不错！申浩和子芸都很清楚，尹宏俊给他们的“病假”是让他们一解思念之情。两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铃……”
　　于露正在家里等方德明的电话，这时候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方德明，于是开门便问，“你不是说……”话还未说完，于露呆住了……
　　“于露，你、你还好吧？”尹飞的鬓角已染上了白霜。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语！尹飞手里握着于露到满水的水杯，环视着客厅---简洁、明快，这一直都是于露的风格，二十年了还是不曾改变。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在初见的一瞬间，尹飞还是毫不犹豫地喊出了于露的名字。
　　于露则是思绪烦乱，本来早就计划好了，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如何如何。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却不知所措，甚至恐惧。接着，她推掉了与刚刚来电话的方德明下午的约会。
　　“嗯！这些年来，你还好吧？”尹飞面带僵硬的笑容打破了沉默。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啊！还可以，过得去吧！”于露心事重重。
　　“子芸呢？现在该有二十四岁了吧？结婚了吗？”尹飞语气中带着无数的关切，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与自己分离了二十多年。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时间可以割断的！
　　“挺好的！她大学毕业以后上班了，还没有结婚但是已经有男朋友了，人很不错！”于露答完，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子航呢？他好吗？”刚刚说完几个字，她的眼里就充满了泪水。
　　“好！很好！”尹飞显得很不自然。“我们昨天才从美国回来。”
　　两人又沉默了！
　　“那个孩子还好吧？”尹飞不自觉地提到了伤痛的根源。
　　“你是说子雨吗？”于露忍下了泪水，“好！上大四了！”
　　“噢！你叫她子雨呀。”尹飞点了点头，“于露、我、我想见见子芸。”他终于鼓足勇气切入正题。尹飞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回自己的女儿，补偿她二十多年来丢失的父爱。“不要把我们的恩怨加到孩子的身上，好吗？”
　　“不可能！”于露坚决地使自己都打了一个寒颤，“不可能！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了。既然二十二年前你选择离开我们母女三人，你选择带走子航，让我们母子分离;既然你选择了你的自私、狭隘，那么你就要对你的选择负责。你像见子芸是不可能的！二十多年了！凭你一句想见见子芸我就要满足你的思女之心，那么谁来安抚我的念子之情呢？”于露泣不成声，“子航，我的儿子！”
　　“难道这是我一手造成的？你把罪过都归罪于我这是不公平的！你是无私、伟大。可是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留下那个孩子呢？她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却……”尹飞放下杯子，努力地搜寻着二十几年前的记忆：其实，他和于露可以说是幸福的一对。尹飞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于露是一家中学的老师，两人相敬如宾。结婚三年之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是一个女婴的介入使这个家庭出现了裂痕。不到一年，两人便离婚了。尹飞一气之下带走了三岁的儿子子航，留下了两岁的女儿去了美国。尹飞一直不明白一项通情达理的于露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婴为何如此执著。
　　“没有任何关系？”于露眼睛里闪出一丝愤怒的光芒，“对！没有任何关系！”接着眼神暗淡下来。
　　“于露，也许作为一个丈夫来讲，我是自私。可是子芸有什么错呢？作为一个父亲，我一直在为当时抛下了子芸而后悔。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呀！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愿望呢？我只是想补偿一下我这二十几年没有尽到的父爱，难道连这个愿望你都不允许我实现？”由于激动，尹飞略显语无伦次，他从于露的眼神中知道，此行是不可能有令自己满意的结果了，于是他缓和了一下“你想想，子芸这些年也和你过了不少苦日子，她有很多理想和梦由于生活的原因都不能实现，可是我就不同了，我可以给与她很多东西，让她出国继续深造，可以让她认识很多上流社会的人物，她的人生会有很大的变化。于露你辛辛苦苦把她养大，不就是希望她会有好的生活吗？”
　　“对，你说得没错。你是可以给她我不能给与她的物质条件，可是太晚了！这么多年来，我带着两个孩子风风雨雨，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为了给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为了他们的生活中不会有你的阴影，我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几乎和所有的朋友断绝了来往。他们不知道自己有爸爸，也不想有爸爸。所以请你走吧！”于露哽咽道。
　　“那么，子航呢？她是你的亲生儿子呀！二十几年了，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尹飞拿出了“王牌”，虽然他觉得这样做是可耻的，但是就算有千万个不愿意，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要要回自己的女儿。
　　“子航？”于露犹豫了一下，想到儿子，她心里猛地一痛，“难道你告诉过他有我这个母亲吗？”
　　“我？”尹飞愣住了，是呀！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和儿子谈过有关于露的任何事情。三岁的孩子即已基本都是空白的。他无话可说，“没有，是的！子航对家里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哼！你不是想拿子航来作为见到子芸的条件吧？”讽刺的话一出口，于露就后悔了。子航毕竟是她的心头肉呀，她怎么能不希望见到他呢？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还有子雨，她不想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受到任何的伤害，她也不想再掀起二十三年前那段尘封的往事，那段痛苦的感情斗争，以及那个“毫不知情”的罪魁祸首。
　　从于露家里出来，尹飞失魂落魄。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于露连子航都不顾，就那样坚决、无情地打碎了他父女团圆的梦。